“你的對手是我…”
“踏!”
“叮噹當!”
話聲,沙啞無神…
這是那位追魂樓少主人今夜說的第一句話。從某些角度看,他的性格和墨閒倒有幾分相似,同樣身懷絕技,沉默少言,說打就打!只是比之墨閒的冷漠,則多了一分沉沉死氣。但見他一話說罷後,執鐵索鐮刀架手上成十字,後腳借力一踩,一身黑衣就化作了一道如風黑影,迎着墨閒的三尺青鋒便直撲了過去!
“噹…”
“噌噌…”
鐵擊聲鳴,星火即綻。
相隔數十丈,對仗兩人同時一個暴躍,就宛如兩道突然從烏雲中迸擊出的奔雷,一個眨眼電光火石間便轟擊在了一塊,也戰到了一塊。沒有狂猛氣浪,也沒有聲響大作。唯一道道細小的鐵擊聲鳴,不斷起伏,連綿不絕於耳。以及一個字…
那就是,快!
極快!
墨閒和無痕所修習的功法都以速度見長,倆人再次交手,較之先前的相持不動有着天壤之別。
無論是墨閒還是無痕,他們每一個交錯,每一次出招與回防,都幾乎快至無影亦無痕,有聲而無跡。陣陣破風肆起,道道內氣躍舞,莫說像夏尋這樣低境界的修者了,就連芍藥和夏侯這樣的沖天境高手即便站在戰圈近處那也難以看得清楚每一個動作。只能憑藉着兩人劍起劍落,鐮破鐮收間交織出的道道星火與殘痕,方纔能夠勉強勉強判斷出他們激戰的方位。
“噌…”
“喳喳!”
“……”
擊聲鳴鳴,劍吟鐵嘯。看着這兩道不斷飛舞疾躍的人影,古梵的嘴角不覺流露出了一道陰沉沉的笑痕。他確實是有笑的資本,至少從表面上看是這樣的,他手扶着棺材邊沿,沉沉咬字道:“你以爲憑一葉金山可能再傷我一回?”
夏尋平靜地搖搖頭:“我能傷你,靠得是出其不意。既然你有防備了,便不能再傷。”
古梵的笑意更沉一絲:“你身上的衣服,能保你性命無憂卻不能傷我。
夏尋非常認真地點點頭:“確實如此。”
“嘶…”
“但,我能傷你。”
古梵一手輕輕撫過紅木棺材的邊沿,就像撫摸着愛人的柔體,回憶着說道:“此棺長七尺,寬三尺三寸,重兩百四十六斤,乃屍祖以四十九株萬年老槐樹心摻天外玄鐵於九曲山煉製十四年而成,共分陰陽子母兩棺。陽棺爲母,棺名:六道。孕天地洪荒大運,伴屍祖七十餘載,徵西方千教,平賀州萬郡,刃人間大能者無數,終化器靈成神,鎮於冥河。陰棺爲子,棺名:輪迴。藏衆生屍骸化煞,乃屍祖於我百日生辰時所贈。自得此棺始,此棺便與我共生二十餘載從未相離,亦未曾染血。”說話這裡,古梵頓了頓,看向夏尋的眼神中隱隱浮現出了一線陰狠的寒光。接着續道:“我縱橫西域三年,同輩無人敢與我爲敵,你能逼得我祭出“輪迴”,應該值得自豪。”
“謝謝。”
夏尋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食指緩緩颳着鼻樑骨尋思片刻:“只是,你依舊傷不了我。”
“哈哈哈!”
“……”
古梵聞言,就彷彿聽到了一個非常可笑的笑話一般,莫名地就放聲大笑了起來。笑聲厲,笑意狂,整個廂房頃刻間便被古梵這突兀的笑聲給淹沒,甚至連墨閒與無痕的交戰聲響也被稀釋得等下零星的回鳴…
“唰!”
笑,終有止時。
笑得正歡時候,古梵突然臉頰一繃!凌厲的目光瞬間從夏尋的身上移到了芍藥的身上,最終狠狠地釘在了夏侯那張帶着血跡的臉上。緊接着,厲聲快道:“我確實傷不了你,但你也保不住他們兩!”
“噔!”
此話一出,場間氣氛頓時緊繃!
尤其是夏侯,乍的一下便提起了殘餘下來的所有力氣,兩拳緊繃,兩眼怒瞪,擺出了一副生死相搏的架勢。而芍藥和夏尋的表現則坦然多了。她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稍稍做了個戒備的手勢。夏尋則更淡定,比之先前任何一個時候都更加淡然。他若無其事地放下颳着鼻樑骨的手掌,朝着夏侯招了招手,似乎在示意着無需緊張。爾後他才平靜地看着古梵,簡單說道:“他們無需我保。”
“呵,大言不慚。”
一聲鄙笑,相當不恥。
但沒等古梵有話,夏尋就已經繼續誠懇地說道:“我知道你這副棺材裡,必定葬了一具無上神軀,外加之你多年的孕養,如若你開封此棺,那便唯王者能與你匹敵。可是,我還是那句話,後手我們也有,而且穩壓你一籌,你今夜真的沒有半點勝算。所以,我很誠懇地勸告你,沒必要把大家都逼到最後一步,真的。”
“咔…”
拳繃骨響,兩眼血光泛…
聽完夏尋這話,古梵那是又驚有怒。
驚的是,夏尋着實狂妄。在知道他這副棺材的來頭以後,居然還能說出如此狂無邊際的話來。此時即便古梵是傻子,那也能感覺到,夏尋這份狂妄裡頭恐怕還真有些不爲人知的貓膩。而怒的,則是他心中的一股惱火。作爲人間罕有的修道天才,他身懷巫祖血脈,三脈無上大道同修,自幼便被同輩奉爲天人般的存在。而如今面對夏尋,在看似壓倒性的優勢下,卻連番失勢。無痕被阻,聖器被毀,心脈受損,逼得祭出了自己藏鋒多年的“輪迴聖棺”。他本想借此反敗爲勝贏回一籌,可是以夏尋現在的態度看來,人家是壓根就不把他這最後的殺手鐗放在眼裡!
如此憋屈,一位心高氣傲的天驕子又怎能夠受得了?想到這裡,古梵心中的怒火是直接燃燒到了臉上。幾欲滴血的兩眼,狠狠地盯着夏尋是一動不動,逐字說道:“可知道,你這張嘴臉着實讓人討厭。”
陰狠一話,含怒而泄。隨說得緩慢,卻似有熊熊烈火正在焚燒空寂。
這,或許就是古梵的真實想法了吧。
“我知道。”
夏尋輕輕點頭,回答的異常真切,讓人感覺不到半分虛僞:“你的這番話,其實很多人給我說過,所以我早就習慣了。但,這並不重要。”說着,夏尋把手中的陰陽羅盤輕輕往前一扔…
“嗙鋃鐺…”
“噌!”
“……”
陰陽羅盤在空中被拋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越過了紅木棺材,穩穩地落在了古梵的腳下。也就是羅盤落地後的下一個瞬間!此間的另一處,對弈多時的墨閒和無痕,在一聲鐵擊聲鳴下,幾乎同時後躍,分開了纏鬥的身影,也結束了他們的戰局。
墨閒挽青鋒撩起一劍花,迅速疾回到夏尋的身側。青鋒下指,雙目冷視前方,沒有多言,唯有青鋒劍的劍刃垂落着一縷鮮紅的血絲,在訴說着它主人的戰果。
同樣的,無痕一手執索一手執鐮,一個踏腳疾退,也退回到了古梵的身旁。同樣把鐮戒備,目視墨閒,一話不說。只不過,此時他的黑鐮上卻沒和墨閒的青鋒劍一般帶有血跡,有的只是數縷來自墨閒發末的青絲,而他穿着的夜行服右肩處卻不知何時被破開一道口子。這破口子雖然不大,但細細留着一縷血痕,很顯然他輸了一絲。
“收起棺材,你們走吧。”夏尋認真地看着古梵,平靜說道。
“走?”
怨念已深,怒意非常。
現在古梵看夏尋的眼神裡是充滿歹毒。若是夏尋只是一位普通人,沒人會懷疑,此刻的古梵是真的會把他撕成碎片來泄憤。單單一個“走”字的反問,便透露着重重的殺機…
“恩。”
夏尋淡淡點頭應去一聲,沒再多話。
而古梵也沒有理會夏尋了,稍稍撇眼,用餘光看着身旁無痕,陰聲問道:“能擋多久?”
“……”
古梵這個問題問得非常簡潔。他並沒問無痕傷勢如何,也沒問能否有取勝之機。這便表明了,他確信無痕在墨閒的面前短時間內絕對沒有任何取勝的機會。
不過,事實也確實如此。短兵相接,勇者勝。在電光火石之間沒有過多的謀略可言,既然無痕兩次對戰墨閒都落去下風,那證明無痕確實輸一絲。這就是差距,即便差距再小也足以牽動生死性命。如果讓無痕與墨閒硬拼,那結果也唯有死路一條,這毋庸置疑。所以,古梵便省去了許多不必要的廢話,直接把問題重心放到了拖延上。
“一刻。”無痕的回答同樣簡潔。
得到無痕的回答,古梵並沒有繼續往下說話。猩紅的指甲輕輕劃過棺材沿邊雕刻着符文的溝壑,順着溝壑又劃到了棺材右側,第一張明黃符紙的邊上…
“斯拉…”
“呼…”
符紙撕下,一陣滲人的陰風迅即忽起!
這陣陰風起得相當奇怪,它並非由屋外而來,也不是由那口紅木棺材裡泄出。給人感覺,就像是此間空氣突然受到了某些驚嚇而瘋狂四竄!
“要我走?可以的。”
伴陰風四竄,古梵再次陰狠狠地開口一喝道!
“但,你要先問過我這口棺材同不同意!”
“啪!”
“呼呼呼!!”
一話喝罷,古梵單手化掌朝着“輪迴聖棺”的棺口就是大力一拍!
但見“啪”的一聲,棺口周邊剩下的四十八張明黃符紙在這一掌之下頃刻被震成了粉末!這些粉末還沒來得及由棺口飄落,緊接着,一股宛如在屍山血海裡孕育了千萬年的恐怖氣息,徒然由棺材邊緣的縫口中瘋狂泄出!
“好強大的氣息!”
“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