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郡王那裡來信,晚上讓您去夜魅小聚。”
納蘭川低頭看着手中的書物,“恩。”
夜裡的歷都,一片繁華,一排排紅色的大燈籠,把夜路照的明亮。
歷都最熱鬧的街道,人聲鼎沸中帶着悅耳的歌聲。
納蘭川穿着一身白衣,以及跟在他身後穿着一身黑色的朝陽。
倆人來到歷都最著名的煙花之地,夜魅。
一進夜魅,以納蘭川耀眼的容顏,頓時吸引了不少煙花女子的眼。
忽然傳來一聲嬌媚的聲音,“哎喲,爺,您可來了,可想死你了。”
納蘭川眉頭輕蹙,眼前的女子,他可不記得認識,顯然這裡的女子一見到男子都會說同樣的一句話。
還未等納蘭川發作,忽然竄出一個穿着黑色長衫的中年男子,普通一腳,把那女子給踹到一旁的地上。
“呸,你個不長眼的貨,這位皇爺是你能碰的嗎,滾滾,別在這礙爺的眼。”
轉頭看向納蘭川,點頭哈腰道,“爺,您別生氣,這是剛來的雛,不懂規矩,您大人有大量。”
納蘭川揚起扇子,在自己的鼻翼跟前刪了刪,顯然不願意聞這煙花之地的氣味。
朝陽眉頭輕蹙,擋在納蘭川跟前,“你們老闆呢。”
“老闆在上房,等着爺您來呢。”
“知道了。”揮了揮手,示意那人趕緊離開。
納蘭川直接趕往夜魅的上房,一進門,花世早已在哪裡等待着。
“老大,你來了。”
納蘭川找了一個合適的位置坐下,“林秋呢?”
花世慵懶的靠在椅子上,“說是出去辦了一點事,馬上就能回來。”
話音剛落,門啪的一下被推開。
一個穿着一身青衣,面色俊朗,卻一身痞氣的林秋,大大咧咧的站在門口。
在看見納蘭川,眼裡放光,嘴角掛着痞笑,“老大,你可回來了。”
納蘭川睨視了一眼,年紀比他還小卻留着兩撇鬍子的林秋。
“這麼急着發信,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關上門,林秋坐在一旁,摒棄一身痞氣,臉上難得露出正經的神色,從胸前拿出一個冊子。
放到納蘭川跟前,“這是那探花臨死前,送到這裡的。”
納蘭川接過冊子,輕輕翻閱,看清上面的記載後,眉頭緊蹙,“這是?”
林秋神色頗重的點了點頭,“沒錯,我們這位丞相大人,打算把手伸向科場了。”
納蘭川狠狠捏着冊子,“他怎麼敢。”
“哼,你應該問,有什麼是他不敢的,當朝丞相,官拜一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的女兒是當今皇后,您說,他還有什麼不敢的。”
縱使林秋的話說的沒錯,但是納蘭川卻覺得自己被生生的打臉。
科場可歷國的支脈,因爲文臣多於武將,大半個歷國皆是文人擔任官吏,每年科考算是國中之重,竟然有人把心思打在科考之上。
一旁花世看出納蘭川的臉色越發難堪,擡腿就給了林秋一腳。
林秋一愣,“幹嘛踢我。”
花世示意,讓他看看納蘭川的臉在說話,可是這傻子,好像出門沒帶腦子似的。
“川,你別聽秋子胡說,丞相他本身就是一個大奸臣,因先皇病重把持朝政,爲了讓更多人成爲他的人,把手伸向科場也不足爲奇,眼下最重要的是,我們要怎麼阻止他。”
納蘭川一臉暗沉,“當然要想辦法阻止他,只是我沒有想到,丞相竟然不過國家體制,爲了自己的利益,把手伸向科舉,官員品質惡,苦的是大曆百姓,若是官官連體,一一相護,動的則是國之根本,就算拔出這毒瘤,必定牽一髮而動全身,嚴重則導致大半官場癱瘓。”
納蘭川越說身上的怒氣越重。
花世看着渾身佈滿戾氣的納蘭川,心裡十分了解他,先皇體弱,處處受人限制,納蘭川登基時也纔是一個半大的孩子,朝堂氣壓君主弱小,後宮也不得消停,爲了自家利益紛紛獻媚攬權,他能支撐這麼久也是個奇蹟。
“既然這樣,我們就以絕後患,別忘了,在無花縣你同我說的話。”
納蘭川微楞,花世的話倒是提醒他了,這次他便利用科場一事來個大清洗。
——
海冬在短短一日便把縣衙內部的事摸了個透底。
這個叫程傑的縣令,能力平平,根據衙役的解釋,開始這縣令根本就不敢上堂審案,久而久之後便纔開始獨立而行的。
但是人卻有幾分奇怪,昨天還一臉熱切的挽留他做師爺,可是今天竟然連面都沒有露一下,不管做什麼都是通過別人來傳達的。
“海師爺,時辰不早了,您家在哪啊。”
海冬回眸看着,這縣衙的李班頭,突然出現和她說話,“李大哥,小弟家住林巷一拐第二家。”
李班頭雖然一臉熱切,可是怎麼也掩飾不了那眼裡的試探,一整天了,自打認識了這李班頭,他便如此,“哦,那裡啊,離咱們縣衙不太遠,半炷香的時間就能到了。”
今天雷鳴特意抽空過來告訴她,他們的住處,具體多久她也不太清楚,縱使這李班頭這樣說,她也不敢胡亂答應。“半柱香不夠,我人小,走也慢,磨蹭磨蹭,怎麼也得大半柱香,李大哥,天色不早了,我也該回了,要不然我大哥又該着急了。”
李班頭一臉詫異,“你家裡還有哥哥?”
海冬淡淡一笑,“有,我不止有哥哥,家裡還有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我大哥是粗人,弟弟妹妹還小,家裡就我一個人是讀書的,原本我沒有想過出來做活計,實在是靠大哥一個人賺錢養家,太過辛苦,故而昨日碰巧遇見了大人在審案子,沒有想到雕蟲小技,竟然讓大人另眼相待,還許我做了師爺,真是運氣好。”
海冬笑的靦腆,那李班頭便信以爲真。
“我們家老爺就是愛才,小兄弟好好幹,老爺他絕對不會虧待你,這天確實晚了些,我也就不耽擱你了,快往家裡回吧。”
“哎。”
——
海冬離開縣衙,雷鳴早早等在縣衙門外。
眼尾看了看周圍的衙役,海冬揚起笑臉,“大哥,你咋來了,不是說好了,你別來接我了嗎,我又不是小孩子。”
雷鳴眉頭輕蹙,撇了撇站在縣衙門口的兩名正看向他們這裡的衙役。
伸手在海冬額頭上狠狠一敲。
“咱家裡就你最弱,哥不接你接誰,快走吧,妹在家飯都做好了,左等右等都不見你回來,原本我也不想來接你,可是妹她着急,非讓我來不可。”
海冬偷笑,這雷鳴還真是會演戲,演的不錯。
走到拐角,海冬突然出聲道,“看不出來,你還蠻會裝的。”
雷鳴嘴角含笑,自然的轉頭看向海冬,輕聲說道,“別回頭,後面有人跟着。”
海冬一愣,雖然本能的很想回頭看看,可是雷鳴那皮笑肉不笑的臉,讓她忍住了衝動。
嘴角輕輕彎起,學着雷鳴的樣子,大聲說道,“今天我第一天任職,縣衙裡可大了,吃的伙食也比咱家好,大哥,等有一日我考上了大官,就把你和妹妹弟弟接到府裡住,也讓你們想想清福。”
雷鳴微笑,“好,大哥等着。”
後面一直跟着人,他們就像沒有發現似的,一路上有說有笑回到他們新搬進的宅子裡。
——
“大人,小人問過了,她家裡有個哥哥,兩個妹妹還有一個弟弟。”
程傑坐在書房的案首前,“在沒有別人了。”
“沒了。”
“派去的人打聽到了什麼?”
“打聽到了,他們在這柳縣住了有段時間了,就因爲海冬要念書,家裡吃緊,纔出來做活計的。”
程傑揮了揮手,“行了,你下去吧。”
“哎。”
在李班頭離開後,程傑一臉疲憊的癱倒在椅子上。
自從那個自稱他弟弟的孩子出現後,他便越來越緊張了。
不管看誰都好像會發現他是假的似的。
原本他昨日看見有這麼一個破案高手,替他解決一下難辦的案子,高興還來不及,可是經過一個晚上,他又覺得有些不妥,這個人辦案能力那麼強,萬一發現他是假的,那不是作繭自縛,所以今天一天他都沒有出面,全部吩咐別人去做。
直到把海冬那個人的來歷查探個清楚,在做打算。
不過,還好,查出來的結果,很正常,這樣一來他就放心了。
——
海冬和雷鳴回到家裡後,用熱水敷了敷臉。
彩雲接過海冬用過的帕子,“冬哥哥,在縣衙這一天你發現什麼了,那個縣令真的是假的?”
海冬挽了挽袖子,淡淡一笑,“哪有那麼快,去這一天只是熟悉一下而已。”
走到桌子前坐下,雷鳴端起茶杯倒出一杯熱茶遞給海冬。
“那個跟着咱們的衙役,是怎麼回事?”
海冬微微搖頭,“不清楚,應該是試探我的,昨日那縣令對我還禮讓有加,結果今天就變得一面不見,還時不時的讓人來試探我,我跟那班頭說了,家中有個大哥,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
“恩,回的好,我與周圍的鄰居也是這般說的,並且已經花錢交代了,但凡有人問起,就說我們在好這裡住了許久。”
海冬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忽然笑了起來,“今天李班頭說知道咱們住的地方,需要花費半柱香即可,我沒有應聲,後來隨口胡謅了一句,說需要大半炷香,沒有想到還真謅對了。”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海冬戳了戳茶杯,一臉嚴肅,“首先,得查出,坐在縣衙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程傑,若不是,真的程傑在哪裡?眼前的這個人又是誰?另外,送信給花世子,勞煩他幫個小忙,調查一下三年前程傑高中時的文章,以及和他考試同科的友人。”
擡眼看了一週,忽然發現屋裡少了幾人,“對了,程玉呢?”
“和追月在外面。”
——
“你到底會不會做啊,笨死了。”
“哎不對,這裡不是這個樣子的……。”
程玉手拿着編織竹子,一邊編織小筐一邊教追月,嘴裡還時不時罵上幾句。
“笨死了。”
追月一臉懊惱,爲什麼同樣的竹子,在程玉的手中那般靈活,到了他的手中卻是這般的不聽話,真是的,耳邊又傳來程玉的罵聲,追月一個氣急,揚起手把小筐摔在地上,並且用腳狠狠的踹了幾下。
“我不學了。”
程玉揚起好看的眉頭,看着追月負氣離開,嘴裡又嘟囔句,“笨蛋。”
手中的竹子翻弄幾下後,好看的腰挎小筐編織好了,轉頭看着地上編織成品的其他物件,嘴角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拿起盛滿自己心意的編織品,直接奔向正房。
“冬哥哥,你回來了。”
聽見程玉的聲音,海冬擡起頭看見程玉手裡拿着東西朝她走來,原本程玉臉上掛着兩道紅色的鞭痕,經過兩天上藥,已經好了許多,整個人也看起來精神不少。
打眼注意到程玉手中拿着的東西,有些驚奇道,“這是什麼?”
程玉低頭,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身無長物,又勞煩幾位恩人相助,沒有什麼可以報答的,所以做了幾個小物件,送給大家。”
說完如獻寶似的,把一個用竹子編織的長長鎮紙遞給海冬。
“這個是送給冬哥哥的,冬哥哥是個有學問的人,就和我哥哥一樣,所以這個鎮紙送給冬個哥哥。”
海冬接過鎮紙,放在手中仔細看,手工精緻,一點瑕疵都沒有,可見手藝非常好。
“謝謝你,我很喜歡。”
程玉靦腆一笑,接着又拿出自己編織的腰挎小筐,遞給了彩雲,“彩雲姐姐,這個腰挎小筐是送給你的,這個小筐可以放一些雜物,上面還有一個蓋子,保證裡面的東西不會掉下來,非常適合女孩子用,希望你能喜歡。”
彩雲一臉稀奇,接過那小筐,打開蓋子看了幾下,笑眯眯的模樣,顯然非常喜歡,連連說道,“真看不出來,程玉你的手還挺巧的,謝謝你程玉,我很喜歡。”說完還把小筐挎在腰上,把一些閒散的銀子放了進去。
程玉手裡還捏着最後一個物件,那就是一個竹子編織的流蘇掛件,之前給海冬和彩雲的東西已然是非常用心,可是在看見送給雷鳴的這件東西,會發現那兩個物件遜色了一點。
送給雷鳴的物件是一把竹子編織的小刀,這款小刀與雷鳴手中的大刀是一模一樣,刀柄上,程玉還細心的在上面裝飾了一些紅色線繩編織的流蘇,樣子看起來十分精緻小巧,可見程玉的用心。
程玉一臉小羞澀的走到雷鳴身邊,雙手奉上,糯糯的說道,“雷哥哥,這個是送……送給你的。”
聽見程玉的稱呼,還有那軟軟的聲音,雷鳴臉上劃過一絲皸裂,下意識看向海冬這邊。
而海冬和彩雲倆人,一臉挪揄,饒有興趣的看這他們倆。
嘴角還掛着似有若無的笑意。
見雷鳴半天沒有反應,程玉又叫了一聲,“雷哥哥。”
雷鳴輕咳一聲,“恩,謝謝,我不喜歡這些東西。”
聽了這話,程玉的小臉一陣漲紅,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送給雷鳴的,可是沒有想到……。
一旁海冬笑過後,站起身走到程玉跟前,接過那小刀看了看,隨後挪揄道,“恩,小玉偏心,給我和你彩雲姐姐的沒有這個漂亮。”
擡眼看了看雷鳴,“還是雷鳴比我們有魅力。”
聽了海冬的話,程玉的小臉越發紅潤,一臉羞澀的轉頭就跑。
程玉離開後,海冬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咱長的也不差,咋就沒有女孩子給我送這麼喜慶的東西呢。”
一旁彩雲噗呲笑出聲,“冬哥哥,你就別逗老大了,平時我送你的東西還少嗎,難得有女孩喜歡老大,雖然這女孩長得小了一點,今年十二了,要長大也快,放在身邊養個幾年,好好培養感情,到時老大二十三四,這孩子正好成年,也蠻好的。”
雷鳴一臉怒氣,轉身頭也不回的直接離去。
“呀,老大生氣了還是……。”
“害羞的。”
雷鳴剛剛走出門口就聽見海冬說了這麼一句話,氣的他半死,虧她剛剛還好意思說自己長的也不差,一個女人竟然真的學起男人的做派來了,哼。
——
海冬再次出現在縣衙,程傑終於現了身。
“拜見大人。”
程傑看見海冬,淡淡一笑,“海師爺,昨天衙役可有把衙門裡的事和你講解過,海師爺可都有了解了。”
海冬微微頷首,“都瞭解了。”
“恩,這就好,本官也沒有什麼好要求的,就是平時一些事,海師爺幫忙處理一下,實在處理不了的在交由本官處理,你也知道,本官的夫人是府郡千金,也是自小嬌生慣養,剛剛誕下孩子,非要本官陪着,一來本官不想讓剛剛身爲人母的妻子不舒心,二來也不願意耽誤百姓的事,所以這段期間勞煩海師爺了。”
“小人會盡力而爲,爲大人排憂解難。”
程傑很滿意海冬如此識趣,簡單交代一番便匆匆離去。
看着程傑離去的背影,海冬心裡越發疑慮,她敢肯定,這位縣官根本不是因爲重感情而把庶務交給她,反而是因爲他無法辦案才交給她。
若是按這個分析,不知這個縣令是沒有能力,還是害怕見人呢。
——
中午時分,海冬手中拿着卷宗,直奔庫房走去,沿着石柏小路,又路過昨日走過的花圃,昨日還盛滿五顏六色的鮮花,今日則栽滿了小樹苗,視線在那花圃上掃了一圈,心裡暗趁,這縣衙花圃裡面的土倒是肥沃,昨天開出的花朵,不僅顏色豔麗,每個枝椏上都有許多含苞待放的骨朵,相比她看過其他花圃的花朵都要飽滿許多,不僅如此,就連那土中的草都比別的草兒綠上一些。
越看海冬越覺得奇怪,這麼大的一個花圃,長出來的東西還不一樣,僅僅一個石欄隔開,石欄裡面的草顏色油綠又嫩,而石欄外面的草兒卻顯得雜亂不堪,顏色還發黃,就像快要缺水枯竭了似的。
——
“海師爺,您在這裡做什麼?”
正在思疑的海冬,聽見聲音,回頭望去,又是昨日那個李班頭。
“李大哥,我這正要去庫房,不知怎麼就愣神了,看我,定是讀書讀傻了,在家裡也是這般。”
李班頭細細打量了一下海冬的神色,發現海冬不像在說謊,便放下了心來。
“前頭有人來報官,勞煩海師爺去前頭看看。”
海冬淡淡一笑,“恩,好,我這就去。”
到了公堂,堂下便跪着兩個老嫗。
看見海冬出現,立即嚎啕大哭。
“老爺啊,你可要爲民婦做主啊。”
海冬坐在專屬師爺的座位上,下意識去摸驚堂木,結果一伸手,摸了一手的墨。
訕訕的收回手,一臉嚴肅的喊道,“安靜,一個一個說。”
那兩個老嫗被海冬這麼一喊,頓時收回了聲。
“誰報的官。”
“回大人,是老婦。”
海冬看着眼前,穿着一身灰色短褐的婦人,“所因何事?”
老婦伸手,摸了兩下頭髮,淡淡說道,“回大人的話,老婦夫姓於,早年喪夫,中年喪子,家中只剩下一個十歲的孫子,我們倆相依爲命,爲了給孫子補身體,老婦家裡養了兩隻大鵝,時常下蛋給孩子吃,多了還可以拿去換錢,可是幾天前,家裡的大鵝突然少了一隻,我和我大孫子在周圍找了好久,我家裡貧窮,不像人家有勞力,缺一隻鵝,或者多一隻鵝都不打緊,可是對於我家就是少了一個生計。”
老婦人越說越覺得委屈,眼淚順着眼角便往下掉。
“就在今天早上,我那大孫子突然發現院中的地裡有點不對勁,雜草長得有多又密,那雜草中又遭許多蟲蟻,我那小孫子把那塊地掀開一看,發現,我家幾日前丟失的大鵝,竟然被人弄死埋在了地裡。”
說完,老婦人便開始放聲大哭了起來。
海冬眉頭輕蹙,“你呢?”
另外一個和這老婦人年紀差不多大的老太太,整個人的穿着和這哭泣的人成爲鮮明的對比。
頭髮梳的闆闆正正,衣服趕緊沒有一絲補丁,一看家中就是有閒錢的。
“回大人的話,老婦夫姓張,這老於太太家裡丟失了大鵝,非要說是我家給弄死的,我家有田有地,怎麼會缺那一隻瘦鵝。”
“就是你,從年輕時,你就和我不對付,前一段時間,我小孫子打了你家孩子,所以你懷恨在心,殺了我家大鵝,讓我家生活拮据。”
那張老太太冷哼一道,“拮据,就算你家有那隻鵝,你家生活就好了嗎。”
于姓婦人一聽張姓婦人的話,氣結道,“你……你不要太過分了。”
“哎喲,我過分,難道我說錯了嗎,當年你和於啓愛的死去活來,可是後來怎麼樣,他還不是一個短命鬼,讓你過這活着比死了還差的日子,一個大鵝也值得你上公堂告狀?”
這張老太太越說越過分,就連海冬聽了直皺眉。
“好了,你說是張老太太殺了你家的鵝,你可有證據。”
於老太太搖了搖頭,“沒有。”
“那你又爲何證明那地裡埋着的大鵝是你家的。”
於老太太擡起頭看向海冬,“大人,我家大鵝都有標記,老婦人害怕鵝走丟,我和小孫子用燒紅的木棍在鵝膀子下燙了一個疤,這樣鵝膀子下就多了一塊不長毛的地方,那埋在地裡的鵝雖然腐爛,可是仍然能看見那不長毛的地方,那大鵝就是我家的。”
“哦,那鵝現在何處?”
於老太太伸手擦了擦眼淚,“在外面,因爲身上散發臭味,差大爺不讓帶進來。”
海冬從座位上走下來,跟着於老太太走出縣衙,縣衙門口,一個年紀十歲的小童,坐在牆邊的石頭上,面前還有一個用布包着之物。
“大孫,快把鵝子打開,讓大老爺看看。”
小童聽話的把鵝的屍體打開放在地上,果然一股腐臭味迎面撲鼻。
海冬用袖子擋住嘴邊,俯下身觀察鵝子的屍體。
那鵝肚子已腐爛,其他地方完好,伸手把鵝的翅膀掀開,果然如那老婦人所言,鵝的翅膀下有一塊缺毛的地方。
在細細觀察之下,海冬發現,那鵝的眼睛已經腐蝕沒了,還有鵝的嘴,竟然缺了一口,顯然是被什麼硬的物件給刮的。
海冬慢慢回頭看去,忽然發現那個姓張的婦人眼神微閃,一直看着那死去的大鵝。
視線撇了一下那婦人的手,忽然發現,那婦人手上有傷口。
眼神微閃,“我已經知道這大鵝到底是爲何死的了。”
於老太太一愣,“大人,爲何?”
一旁張老太太也是一臉疑問。
“這大鵝是被人勒死的,在勒死之前,這大鵝掙扎的厲害,導致嘴傷了,而這鵝嘴應該正好傷到了那兇手。”
張老太太聽完,下意識把手隱匿起來。
海冬轉頭看向於老太太,“大娘,你不要擔心了,這兇手雖然沒有找到,但她也活不長了。”
海冬的話一出,那張老太太一愣,一臉詫異的看向海冬。
隨後海冬又淡淡說道,“人人都知道,鵝蛋營養豐富,鵝肉也極其鮮美,可是大家都不知道一點,那就是鵝本身是帶毒的,就像鴨子的肝臟能解毒一樣。”
“大人,這鵝也帶毒?”
這於老太太越發不解,她養了這麼多年的鵝,第一次聽說,鵝也是帶毒的。
海冬一副確有其事的模樣說道,“當然,這鵝的毒就在於它的嘴,人人都知道,鴨子嘴最硬,卻不知鵝的嘴最毒,敢問大娘,你家這鵝丟失多久了。”
於老太太算了算,“五天了。”
“恩,那就更不用查了,人若中了鵝毒,不出七日,必死無疑,若是及時就醫,興許能挽回一條命呢。”
張老太越聽越覺得驚恐,立即覺得渾身不舒服似的。
於老太太還是有些不相信,“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大娘,你回家去吧,屆時聽到誰家有喪事,那定是偷你家鵝的人,到時你在來報官,我親自爲你去上那家討要鵝的賠償,到時在告訴她家裡人,這人生前不檢點,讓她死後留個污名。”
於老太太一臉感激,伸手摟過小童,“大孫,快過來給大老爺磕頭。”說完倆人便要跪倒在地,海冬見此連忙把人扶起。“大娘安心,馬上我就命人去各大醫館,告訴坐堂大夫,但凡去醫館治療鵝毒的人,一律不給醫治。”
“哎,謝謝大老爺,謝謝大老爺。”
撲通一聲,一旁的張老太太突然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大老爺,你別這樣,老婦人我知道錯了,鵝是我殺的,是我殺的。”
海冬嘴角輕輕彎起,“哦,你終於承認了。”
張老太太連連點頭,又聽海冬道,“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鵝毒,看你神色緊張,語言惡毒,處處想要爲難別人,本官就發現你有問題,而本官查探了一下這鵝,這鵝的嘴確實被傷,正好你手又有傷口,在串聯後,在用話詐你的心虛,果然,你就是兇手。”
一旁跟隨海冬出來的李班頭,聽着海冬辦案的過程,咂舌不已,這小兒真是有心計,短短几句話功夫就把這案子給破了,看來老爺這是找來一個好幫手。
張老太太跪倒在地,一臉恨意的看着於老太太,從年輕時,她們就是朋友,後來因爲喜歡上一個男人,可是那個男人最後娶的卻是於老太太,張老太太一直心生嫉恨,就算最後她自己嫁了男人,家裡條件比於老太太要好很多,她的心裡仍然對於老太太充滿惡意。
後來聽聞於老太太喪夫,張老太太高興許久,那個負了她的男人終於死了,再後來她聽聞於老太太中年喪子,她更是樂呵,眼看着倆人年約過百,家中已是有孫子的人,可是她卻總能聽見別人誇讚於老太太家的孫子,怎麼怎麼聽話懂事,而她家的孫子,怎麼怎麼調皮搗蛋,人見人煩。
把倆家的孫子放在一起一對比,張老太太家的孫子,仗着家裡條件好,除了吃就是玩,和於老太太家裡的孩子比起來差了甚遠,於是當年張老太太積攢的恨意又浮了起來,所以找了機會下手殺了於老太太家中的大鵝,讓其失去經濟來源。
海冬罰了張老太太陪於老太太一隻大鵝,又罰了張老太太二兩銀錢,給予於老太太作爲補償,此案到此結束。
——
海冬回到縣衙後,程傑聞訊趕來。
看見海冬則一臉笑意,“海老弟,聽李班頭剛剛說你破了一個案子,真是後生可畏啊。”
海冬淡淡扶禮,“大人謬讚了,一個小案子不足掛齒。”
程傑拍了拍海冬的肩膀,“今天本老爺做東,晚上在這府衙,吃了席再走。”
海冬微微一笑,“謝大人宴請。”
“應該的,應該的,一個鵝的案子都能辦的如此漂亮,難道本官還不該獎勵你嗎,好了,你先忙,回去我讓你嫂子準備一下。”
“叨擾大人了。”
程傑離開後,海冬又從新趕往後堂,原本查閱卷宗的事,她還沒有做完。
在場路過後堂花圃時,海冬忽然想起了剛剛那老婦人說的話,雜草長得有多又密,那雜草中又遭許多蟲蟻,我那小孫子把那塊地掀開一看,發現,我家幾日前丟失的大鵝竟然被人弄死埋在了地裡。
一想到此,海冬的心如雷擊一般,好像明白了一些事,疾步朝着那花圃走去,看着那剛剛被翻新過的土,這的草確實比別的地方長得都要好,可是卻沒有蟲蟻。
忽然臉色變得極爲凝重的海冬,壓抑着情緒朝着庫房走去。
——
在縣衙用過完膳後,海冬有些微醺的離開縣衙。
雷鳴一如既往的等在縣衙門口,只是今天要比昨日晚上許多,雷鳴在縣衙門口足足等了兩個多時辰。
看着腳步有些發虛的海冬,晃晃悠悠從縣衙裡面走出來,雷鳴臉上頓時揚起一抹怒氣,走上前拉住海冬,聲音嚴厲道,“怎麼喝這麼多酒。”
海冬微微一愣,在看清雷鳴的臉後,胃裡有些難受,像是要上返一些東西似的,做了兩個乾嘔的動作,才舒坦一些。
用手敲打了胸口幾下,大舌頭說道,“縣令非要喝酒,我推脫不過就……嗝……喝多了。”
雷鳴眉頭緊蹙,海冬有些醉意,直接靠在雷鳴肩膀上假寐。
雷鳴拉着海冬極速走了幾步,到了拐角處,把海冬打橫抱起,看着海冬微醉的小臉,緊貼在他的胸口前,那樣安靜。
忽然,雷鳴的心跟着軟了起來,嘴角還掛着微笑,雖然他擔心海冬喝酒誤事,被別人發現她的身份,出手傷害她,可是現在他又有些慶幸她喝多了,這樣他纔有機會如此親近她,此時雷鳴無比慶幸,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只有他一個,這樣他才能發現海冬更多的好。
在月光的照耀下,海冬的小臉異常白皙,雷鳴足足看了有一會,從那細膩的臉頰,到那有些紅潤又飽滿的嘴脣,對於年紀雙十卻很少接觸女人的雷鳴,此時是一種挑戰,下意識做了一個吞嚥的動作,強忍着心裡的悸動,沒有對着海冬的嘴脣,吻了下去。
原本邁着大步向前走,可是因爲海冬此時在他懷裡,腳步的速度也慢了下去。
海冬再次醒來時,已經很晚,模糊中睜開眼睛,就看見雷鳴正擰着帕子,朝着她走來。
“你醒了。”
低沉的聲音,是雷鳴,海冬剛要點頭,冰冷的帕子直接鋪在她的臉上。
倒吸一口氣,“涼。”
雷鳴冷哼一聲,“你還知道涼,竟然在外面喝的這樣醉回來。”
如若沒有看見之前抱着海冬時,溫柔的雷鳴,真以爲眼前的人是假的。殊不知此時這樣疏離的雷鳴是他故意裝出來的,天知道他剛剛在外面抱着海冬走過好幾個巷子,直到家裡的燈火都熄了,他才抱着海冬進來,這樣貼身伺候海冬的人就只能是他了。
海冬拿起帕子,慢慢坐起身,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夜,詢問道,“現在是幾時了?”
“亥時。”
用帕子擦了擦臉,“他們呢?”
雷鳴沒有好氣,“早就睡了,本來還嚷嚷着見你呢?”
“見我?”
“恩,聽說你今天給鵝斷了一個命案,現在家裡這幾個人對你崇拜的不行。”
海冬微微一笑,“一個小案子而已。”
忽然想到某事,海冬嚴肅道,“對了,雷鳴,我今天發現了一件事,關於程玉的。”
雷鳴眉頭微微一蹙,每每海冬表情一嚴肅,雷鳴就知道是一件很嚴重的事。
“關於他哥哥?”
“恩,”海冬點了點頭。
“如果程傑死了,程玉會怎麼辦。”
能怎麼辦,難過唄,唯一的親人也不在世了,只有傷心難過。
“你查到真的程傑下落。”
海冬點了點頭,“我只是懷疑,目前還不敢確定,眼下就要等那歷都的信回來,一切就都知曉了。”
——
此時,歷都。
納蘭川看着花世遞給他的信,嘴角輕輕勾起,“她倒是挺有魄力的,敢指使你爲她查東西。”
花世坐在下首,“我之前問過暗衛,那小縣令人現在在柳縣,竟然到縣衙應徵了師爺一職。”
納蘭川看着這信件上寫着讓花世幫忙查一些三年前一個三甲進士,程傑的事。
“她應該是在那辦上案子了。”
“恩,我猜也是,不過這樣也好,朝堂上都說你突然升了一個縣令做巡撫,都提出反對意見,讓她在多辦一點案子對她也有好處。”
花世打量了一下納蘭川的神色,“那官銀怎麼辦,是要藏匿起來,還是直接充當國庫。”
英國公劫取的三百萬兩,如今已經剩下兩百七十萬兩,藏匿起來是不可能了,只能充當國庫。
“充當國庫吧,順便叫林秋把海冬查抄英國公府的事,在大肆宣揚一番,事情鬧得越大越好,原本這案子就是她破的,可是歷都這些人,卻半字不提。”
“好,我這就去辦。”
------題外話------
昨天的答案是紅色,答對的童鞋,有:雲霧秀我是竹子花開楓無意這三位童鞋。
另外搶樓搶到的有:6樓我是竹子花開16樓楓無意26樓43008122636樓傾城淚殤就這四個,本來橙子準備了七個樓,到這裡就再沒有留言了,這得獎了的親,請注意查收你的賬號,稍後橙子會把獎勵發放下去。
另外,親們提到的男主年齡,之前公衆章節都有寫過,皇上20冬哥17雷鳴20閃電18彩雲16追月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