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慧澄。
原來是他。
我打了個哈欠,坐着吃了一會兒東西,又見趙家雙胞胎經過。調笑道:“趙淇,趙晞,現在話都不敢和我說一句,是怕我會吃了你嗎?”
“臭丫頭,你以爲我們真是怕了你嗎?”趙晞瞥了我一眼,不屑一顧的樣子。
趙淇雖然沒說法,可是見他神色,也微微輕鄙。
而我素來是個不好相與的。“既然不怕我,那京城裡流傳的你倆因爲我猛追緊趕受不了,所以才跑到邊疆去的,就是假的了。”
我說話的聲音所謂加重了一些,好多千金小姐好奇地望了過來。
趙淇攔住趙晞,對我說:“陳小姐既然也是這麼認爲的。那可就太輕鄙我們了。大丈夫應當戎馬戍僵,爲國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我拍掌,站起來,笑着說:“說得好。其實我也是這麼認爲了。只是大家都推倒我身上來,我一個小女子整日被人指指點點的,實在是受不了。今日兩位郎君在這裡還了我的清白,真是感激不盡。”
剛開始還有人稀稀落落地合着我的掌聲,只是等我說到後面的話時,倒都是一副迷茫的神情。
趙晞一副看我有病的樣子,“你——居然還會解釋?”
我道:“不是我做的事,我爲什麼要承認呢?”
趙晞俊俏的臉蛋好像也是一副認同。
“陳小姐想說的話都說了,那我們兩兄弟就先告辭了。”趙淇皺着眉頭看着我,好像看到了奇怪的東西一樣。
呸。有誰把自己當做東西的。
我一副慢走不送的樣子,翹着二郎腿坐着,繼續吃枇杷。
“真是無禮。我們還沒走呢。”趙晞不滿地哼哼。被他哥給拉着去了隔壁。
其實可以不解釋的。可是看到這些所謂的大家閨秀一臉鄙夷的樣子,我心裡就很生氣。陳雨幽固然有不對的地方,不過至今她還沒有做過特別過分的事情,最多就是癡女尾隨罷了,而這些人卻是抱圈地約定好了一樣冷落她。所以說,陳雨幽脾氣不好也不是沒原因的。若是一個孱弱好脾氣的女孩,指不定會被欺壓成什麼樣。
古代的宴會還挺無聊的,最多就是吃吃東西,聽聽音樂,然後大家一起聊聊天。
我不愛這些絲竹之聲,聽在耳裡也變成了背景音。至於吃東西,吃了一回兒,也沒勁了。聊天嘛,這個就直接無視好了。一個人聊不起來。
我撐着手打了一會兒瞌睡,然後在熱鬧的喧譁裡醒來。聲音是從細簾的隔壁傳來的。我透着那竹簾看了過去,那邊已經羣魔亂舞了,顯然是宴會的最高潮,大家喝得酒有點多了,舞臺上跳舞的舞姬換了一批,衣着也越來越清涼了。
那紅衣彷彿促醒了人們心中的慾望。腳步急轉,飛旋跳躍,美豔而性感!
我看了一會兒,目光無意識地被座上的另一個人吸引。比起那美豔的舞姬,鍾慧澄就像是疏冷的泉水,但是甘甜可口,一瞬間就將我的目光牢牢鎖住。
他沒有看歌舞,只是低着頭,喝着杯裡的美酒。對比起周圍人的醉態,有一種衆人皆醉我獨醒的清冷。
而我正是被這一份清醒吸引了。
我看着他的時候,他猛然擡頭看向遮住了女眷這邊的細簾,那目光簡直就像是往我這邊看來。
我絲毫沒有收斂目光,因爲我知道,因爲這細簾的獨特設計,竹簾裡的女眷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一切,但是外面的人卻只能看見竹簾裡模糊的人影。況且還隔着這樣的距離。
過了一會兒,他收回了目光,喝完了杯中還剩下不多的酒。接着起身,躲過一路阻擋他的醉鬼,走出了宴席。
我好奇,他這會兒出去,應該不會回去,畢竟離宴會的結束還早,可能是出去吹吹酒。
我喝了一杯果子酒,坐了一會兒,也打算出去吹下風。要是能夠遇見鍾慧澄那就更好了。
“陳小姐,您這是要去哪兒?”負責宴席的侍婢問我。
我摸摸腦袋,向她笑着說:“我剛纔喝了一點酒,現在身體有點熱,就出去吹吹風,一會兒就回來。”
侍婢體貼地道:“那好,這春夜稍微寒涼,陳小姐可要早點回來。今夜是侯爺的宴會,府中到處都有下人巡邏,陳小姐千萬不要走遠了。”
“放心,我去去就回。”
侯府的夜景很是美麗,小橋流水,池塘初荷,石燈假山,更加上四處掛着紅紗燈籠,一片喜洋洋的,看得人心裡也覺得舒服。
在月色下,染上一層銀色,更是如夢如幻,連小溪潺潺的流水也鍍着銀霜,叮叮咚咚——
我本來是想趁機會會鍾慧澄,可是越走越不知道自己在那兒,熱鬧的聲音漸漸地隔得好遠的樣子。最後我無奈地放棄了,倒是時常有侯府的人巡邏走過,我沒有問路,只是覺得回去和在這裡閒逛區別不大。
閒逛,也是一種獨處的美麗。
我在月光下的綠蔭裡踱步。天上疏疏離離的星星閃着幽光。正在我想,有點無聊,不如原路返回的時候,突然看到了一副畫在半空飄着。
這大夜晚的把我嚇了一大跳,不過一想,也是這個故事給我的提示什麼的,我就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看,走着的時候,這副畫雖然不算遠,也不知道還不是因爲夜晚的原因,看起來很是模糊。
只能大概肯定畫卷裡面畫着一個美人。這個美人還流露着一股說不出的邪氣。就是那種吸引着你忍不住靠近,明明知道你自己也知道自己中了邪……
就在我上前的時候,它又好像被一陣風飄走了一樣,飄到了前方。
“什麼鬼?”我忍不住抱怨了一聲,這時我發現我手上的那個天珠手鍊也發出了青色的奇異的光。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牽引着它們。
我追了上去,那畫又飄得遠了一些,好像在帶我去哪裡一樣。
我開始還是大步追着,慢慢地變成了小跑,那畫像成了精一樣,還會繞開障礙物。
我喘着氣,心想,管他是什麼鬼東西,不追了,居然敢玩我。就在我停了一會兒還不走的時候,那畫也停住了不走。好像是在等我。
我:“這畫成精了吧。”
我扶着腰休息了一會兒,眼睛盯着那畫看,明明離得也不遠,可是那畫就好像打了馬賽克,知道是個美人,就是不知道是王麻子還是李四!
我決定還是一探究竟,這會我聰明瞭,知道這畫會等着我,就跟着走。
就在要過橋的時候,突然覺得手腕疼得要命,無疑是被那個鐲子勒得的。我忍不住罵娘,過了一會兒,又什麼事都沒有了。我活絡着被勒紅了的手腕,有點莫名其妙。我走上了小石橋,卻沒看見那副畫了。
“奇怪了。”我小跑過那橋,前後看了一下,都沒有。
這橋是仿製的古橋,橋下面倒也是清澈的溪流,月光下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有些小而細長的黑魚游來游去。我看向橋下的時候,看到了掉在水裡的畫像,正被水流推遠。
這時畫像溼了一半,墨都重了,奇怪的是,這下我看見的終於不是模糊的,而是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線條勾勒得極爲清晰,這大美人絲毫不遜色於鍾慧澄,而是另外一種雌雄莫辨的美。
我靠着石橋的欄杆,遺憾地看着那畫被水送走。
心裡有點無語。我追了半天,敢情就給我這麼一個答案。要是在做任務,早就被氣死了。還好是過來度假的。
我吹了下風,正打算離開,卻看見那畫像在靠近溪畔的時候突然像是觸到了某種禁制,化作一股青煙在我眼中消失不見了。
神神鬼鬼的,看來我現在所在的世界裡還有很多東西呢。我這樣想着,總覺得有點鬱悶,我明明是來度假的,而是還是來談戀愛的,怎麼又進行了攻略模式。不行,不行,別想那麼多,好好體驗生活。
不過,那畫像裡的大美人到底是誰嗎?爲什麼引着她去?究竟有什麼目的。我正遺憾不已,就看見了不遠處的柳樹下好像坐着一個人。
我走近了,伸過頭去瞧,那人被樹影遮住了臉,但是前邊的月光卻讓我依稀地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靠着樹,一隻手撐着膝蓋,好像在休息。
白皙的容顏,闔着的雙目,被月光一襯,多了幾分溫和。
這人正是鍾慧澄。
難怪我四處找不到,原來跑到這麼清淨的地方偷懶來了。
我偷笑了一聲,輕輕地移動着腳步,來到樹邊。
鍾慧澄睡得很沉的樣子,一點也沒發現的痕跡。我於是大着膽子,走到他身邊蹲下,樹影婆娑,細碎光影,這樣近的距離看他,更覺得是天造地設的美人。
好像從月光裡走下來一樣。
我有點不滿足於只是看着,爪子有點癢,摸了一下他落在胸前的黑髮,今晚鐘慧澄並沒有戴發冠,僅僅以髮帶束起一些,多餘的便散在肩頭背後。那黑髮如枯檀般優雅明亮,摸上去的感覺也像是絲綢一樣的高雅。
我手細細地劃過,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他的臉蛋上,爲什麼這麼好看呢。一個大男人生得比她一個女人還要好看,連嫉妒的心情都生不起。
到底還是怕驚醒他,我沒有敢有其他的動作,就在我打算偷偷在他沒發現離開,一直溫熱的手突然牽住了我的手,我想反抗我反抗不過來,我被嚇得回頭看了一眼,卻見鍾慧澄已經醒了,一雙如湖水般澄澈的眼睛盯着我看,平淡淡之後好像還帶着疑惑,我試着解讀了一下。好像是有些不滿足我只是做這點事而已。此念頭一出,我自己都想摔自己一巴掌,都在想些亂七八糟的呢。
我剛纔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啊。
但是我們眼下這種姿勢實在是尷尬。
因爲鍾慧澄牽住我的手,造成我突然回頭,然後我就……我的腳插在他的兩腿之間,裙裳擺放在他的膝蓋上。我的腳甚至離他袍子某個位置的距離很近很近。
而且,我全身基本是依賴着他而半站着。而他還是坐着姿勢,於是我身體高出他一個腦袋。不得不以俯看的姿態去看他。
“鍾大人,又見面了呢。”我乾笑着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