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飯菜飄香的時候, 我也終於從天才兒童的自卑裡醒過來了。
懷鈺癟癟嘴,道:“懷鈺現在還小,不能使用刀具, 等我上小學的時候, 我做菜給姐姐吃。”
他眼睛閃閃發光地盯着我。
我默默地摸了一下他的腦袋, 笑着道:“好啊。”能有這麼一個兒子一定是很幸福的吧。
每次和懷鈺多呆一會兒, 我內心都會忍不住對懷鈺那個神秘的母親感到羨慕妒忌恨。
“可以吃飯了。”鄧弦思佈置好了餐桌以後, 便取下了圍裙,朝我們說。
從我這個角度看來,他笑起來有一種別緻的溫柔。或許這幾年來做慣了奶爸吧。我在心裡想着。
等我們走過來坐下的時候, 鄧弦思道:“不知道你愛吃什麼,不過這些菜都是懷鈺喜歡的。”
我聞言, 掃視了一眼桌面上的菜餚, 心裡有些好笑, 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這都是我喜歡的菜。林彌本身更喜歡偏甜口一點,而我則口味略微重這一點, 這五年在,在我的潛移默化之下,林父林母也只是覺得我口味略微變了,倒沒有想到是他們的女兒的芯子都給換了。
很明顯,鄧弦思有特意查過, 不然也不會這麼清楚。只是這樣的口是心非也未免有點可愛了。
“沒事, 我隨懷鈺的。”我笑眯眯地看着他說, 直看得他眼底劃過一抹黯然。
“姐姐, 你吃這個——”小懷鈺舉起小手給我夾了菜。
我看了一眼碗裡的菜, “謝謝懷鈺。”夾起來,放到了嘴裡。嚐了一下, 有些詫異,味道非常不錯嘛。
我驚訝地望向鄧弦思。
鄧弦思夾了一個雞翅給懷鈺,“吃飯。”簡直就是賢妻良母的樣子。
有點萌。
似乎是因爲我的視線停留在他身上太久了,他瞧了我一眼,然後想了一下,也夾了一隻雞腿給我。“好好吃飯。”
分明是把我當做小孩子了。
不過我心裡居然有一點點感動。真是怪奇怪的。這頓飯,我吃得還是很開心的。
懷鈺小可愛坐在我們倆人的中央,兩腮撲紅的,很開心。
飯後,我打算幫忙一起收拾的,不過卻被鄧弦思阻止了。他聲音低沉沙啞,“不用,我來就好,你多陪陪懷鈺吧。”
我愣了一下,“好。”
在我的注視之下,他熟練地收齊碗筷,然後離開了客廳。如同行雲流水一般,居然看不出半點的不暢,顯然這種事情已經是做習慣了的。
我內心有些詫異,鄧弦思也不至於混到連一個阿姨都請不起的地步啊,還是說爲了當好一個奶爸所以決定親力親爲。
我頂是佩服着鄧弦思的。
“姐姐,一直以來都是爸爸做的哦。”旁邊的小懷鈺大抵是看出了我疑惑,輕輕地說。然後眼巴巴地看着我,似乎想要我誇獎一下他的爸爸。
我摸摸他的頭,嘆道:“那可真是厲害啊!”
小孩就像自己被誇獎了一樣開心,脣紅瓷白的,像個瓷娃娃的討人喜歡。
陪小孩玩大多都是心累那種,不過小懷鈺這種天才兒童就很不一般,起碼和他一起玩,我還是覺得很有趣的。
也可以說,小懷鈺很可逗。
等鄧弦思出來以後,天色已晚,我適時道:“今晚多謝鄧先生和小懷鈺的招待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我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小懷鈺幾乎是聽我這麼一說,就撅起了嘴巴,在他父親面前強忍住不樂意的鬱悶神色。
鄧弦思擦乾手,聽到我這句話眉毛都沒動一下的,語氣平淡地說:“是我忽略了。我送林小姐出去吧。”
“我也要送姐姐。”懷鈺搶着說。
鄧弦思眼睛一撇,小懷鈺便委委屈屈地不說話了。而是走到我的身邊,拎着我的衣角,不捨地說:“姐姐,以後還會來看我嗎?”
這古靈精怪的……
“嗯,姐姐啊,下次一定來看你的。”我笑眯眯地朝他說。
他雖十分不捨,可到底還是一個乖孩子,巴巴地將我們兩個大人送出了門,便在他父親的目光之下,目光漣漣地顧向我。
鄧弦思道:“懷鈺,你在家待一會兒,我送林小姐。”
“這個便不用了吧。懷鈺他——”剩下的話,他根本就沒有給機會給我說出口。看向我的一雙黑瞳,有些幽怨的神情。
說不出拒絕的話語呢。
我們並肩走了出去,別墅外的歐式路燈照亮四周的樹影水泥路,他讓我在外面等了一會兒,便去車庫裡開出一輛車來。
坐上車後,不知道是不是空間變得小了起來的緣故,我的心裡忽然就有點莫名地緊張起來。
我就坐在他的身側,能夠聞到他身上的氣息,那是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氣息,因爲時光的變遷一切都改變了。
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我都不應該是緊張的那個人。
我側頭望了他一眼,開門見山:“鄧弦思,抑或是司徹,我該怎麼叫你纔對。”
他扶着方向盤的手頓了一下,嘴角輕輕抿起,又恢復如故。“林彌,原來你一直都知道啊。怎麼,居然沒有告訴你那親愛的未婚夫——”
他語氣冰冷,讓人不寒而慄。
那雙幽深的眼眸望向我,神情複雜,彷彿百種情緒皆流轉而過。
若說是質問,可聽着這語氣怎麼倒更像是埋怨、吃醋。
“我爲什麼要告訴他?這是你們之間的事,與我們林家無關,也與我無關。”我淡淡地說。
過了一會兒,只聽得他冷冷一聲笑意,“置身事外嗎?林彌——你以爲到了現在你們還能置身事外,左家父子會放過你們。”
當然是不會。
只不過,這種事情有林父煩惱,就不必我這個小嘍囉奔波了吧。
我嘆了一聲,“當然。我們林家是很難從這其中擺脫出來。但是,司徹,你這一次回來,也絕對不會是舊地重遊吧。五年了,到了現在,你終於擁有了能夠和左家一較高下的能力了……”
“我既然敢回來——”他聲音很冷,彷彿雪在結冰。“那必然是因爲我無所畏懼了。”
不過後來那句話還是讓我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麼?”他有些費解地問。
我搖搖頭,“這些年來,你很不容易吧。”
“是很不容易——林彌,你這是在同情我嗎?”司徹語氣很淡,“若是同情,現在好像也已經晚了,當年……”
他收斂情緒,睫毛遮住眼眶下的波瀾,“爲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並不是在問。這只是一個陳述句,彷彿認定我不會接電話,只是爲心理尋找着一個答案。
他這一問,讓我想起了五年前,我記得從日本回國以後,換了手機,上面有他無數的半夜打過來的電話。
誰知道,當時只是手機不小心掉入溫泉當中,居然會發生這麼大一樁烏龍事件。我該怎麼解釋呢。我有些糾結起來,若是我將事實告訴他,我覺得他肯定會冷笑,會覺得我這是在敷衍他。
這未免巧合太多了吧。
我不是沒有懷疑過。
只是,過於巧合,而且並非是在國內,確實也很難追究。
沉默了一段時間,便聽到他的一聲冷笑,然後便見他那張俊美的臉蛋上有些怨恨的神情,他一雙眼睛釘了我一下,又望向前方的路。
“爲什麼不說話了?”
“如果說這一切都是巧合,你會相信嗎?我並不是不想接你的電話。”我扭頭看向他。
“林彌,那你覺得我真的有那麼好騙嗎?”
他停住了車,我才發現已經到了林家別墅附件了。不知爲何,我覺得此刻的司徹給我一種異常危險的氣息。我謹慎地搖搖頭。
“那個時候,你正和那個人在國外對吧。”
我點點頭。
他轉頭,頭靠近我,我並沒來及躲開,便給他的雙手有力地押住,再也不是他僞裝出來那麼的優雅紳士,他吻着我的脣,身上泛着的冷香讓人感覺到刺骨的寒意,我想要動脣咬他一口,卻被他的脣狠狠地咬住,他那雙黑色的瞳眸泛着凜冽的光芒,就像是一匹吃人的餓狼。脣上泛來淡淡地甜腥。
他慢慢地退開,彷彿饜足般地放過了我。然而那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
我摸摸嘴脣,我靠,嘴皮都被咬破了。
我的心情差到了極點,但顯然一點也不妨礙司徹的好心情。
他說:“左家的事,和你沒關係,你別插手。”
他說:“當年爺爺的死,無論如何我都要左家付出代價。”
然後笑着看着我,那笑容很是溫柔,竟然讓我覺得眼前這個人是那樣安心的存在。“到了,下車了,改天見。林彌。”
我愣了一下,嗯了一聲,居然不知該以何種表情面對他。
我回到家裡時,發現林父林母都不在,就在我漫不經心地想東想西地時候,阿姨說:“小姐,剛纔那位先生——”
八卦的眼神,然後慢慢地轉到我的嘴脣上面。阿姨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我想我要是解釋,肯定是越抹越黑。
我笑了笑,“阿姨,幫我準備一杯牛奶,我一會兒洗完澡喝。”
“好的。”
我上了二樓,拉開窗簾,一看,原本下車的地方,那輛黑車正準備啓動。
無論是司徹,鄧弦思也好,一直以來,被我刻意忽略的一點,今晚我終於發現了。
他喜歡——我。
原來。
不自覺,我嘴角輕輕露出了些許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