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龍骨(一)
滿月的夜晚,不用點燈,就能將夜色中的一切窺探得一清二楚——清俊的梅枝舒展在夜色之中,而上面綴滿了正在盛放的臘梅,與那些小花朵形成對比的,是周圍那些枯黃的植物——似乎喪失了所有的水分,乾癟了身體低垂在地面之上。如果喜歡本小說,請推薦給您的朋友,
一朵梅花悠悠飄落到腳邊。
“哎……”我嘆口氣。
要是能在紅爐小築旁邊,聞着梅香就着清輝飲上一兩杯清酒,大概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可是……
我又嘆了口氣,幽幽轉頭看向旁邊的人——身形細挑的人眯着眼,細長的手指拿着青花酒盅,慢慢靠近嘴裡押了一小口。
這酒倒是有了啊,卻是秦淺離一個人獨自品酌而已啊……
“額……老闆啊……你看你一個人對月飲酒是一件多麼有品位多麼有雅興的事情啊,所以,就不用我一個鬼在這裡敗壞你的興致了吧。”我正在嘗試着說服秦淺離放我回去睡覺。
“再說,就算我陪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用啊,我又不喝酒,作爲一個觀衆就更加不合格了,所以啊,老闆,你就讓我回去睡覺吧,啊。”
我繼續遊說着。
幾個小時以前,就在我剛剛結束長達兩天兩夜的看店時間後,疲倦地躺下休息,在睡意朦朧之間,腰間突然就傳來了一陣疼痛。
“啊,痛痛痛!”我跳起來,捂着自己可憐的腰,無奈又氣憤地瞪着面前的人。
“阿~鬼鬼,你沒事吧~”秦淺離捂着嘴,詫異地看着我,做出一個歉然的表情來,“人家剛剛只是在走路,不知怎麼的,一不小心就踩到你了呢,真是對不起啊~”然而,那雙碧色的強忍着惡作劇般笑意的眼裡,完完全全看不出任何想要道歉的意思。
鬼才相信他的“一不小心”啊!
……呃,就算我是鬼,我也不會相信!
我用力瞪着秦淺離,恨不能甩過兩把眼刀,嗖嗖在他身上打上兩個洞眼。
任何一個稍微有點良心的人,都不可能忍心用這麼惡劣的方式來打擾我的睡眠。
咳……當然,秦淺離說過,良心是用來喂狗的,所以他沒有良心這玩意兒……
我又無奈的嘆口氣,手不自覺地放到後腰處。該死地,我的腰真的很痛啊啊啊,我心中哀號。
因爲某個無良老闆的壓榨而長時間缺少睡眠,我可以肯定,我現在的臉色肯定好看不到哪裡去。
可以想象一下,一隻僵着青色面龐的鬼在耳邊不斷地在絮絮叨叨,這是一件多麼掃興的事情。可是,這似乎完全沒有辦法影響到我親愛的老闆的興致。於是,在連續不間斷說了兩個小時以後,我終放棄了要讓秦淺離放我回去睡覺的念頭。
“嗚嗚嗚……”我蹲在角落裡沮喪而鬱悶地畫圈圈,我要詛咒這隻該死的狐狸,詛咒他賺不到錢,頭髮掉光光,吃飯發胖……
“鬼鬼啊……”秦淺離終於開口說話了,還是一如既往悠閒得讓人想打他的聲音,“你是小學生嗎?連詛咒人都是這麼幼稚啊……至少應該說什麼被惡靈附體,魂魄遊離,厄運疾病纏身,今生今世都無法解脫,天天噩夢,睡不安穩,無心賺錢之類的啊……”
他瞥了我一眼,用一種“別告訴別人我認識你”的眼神看我,搖搖頭說:“我真是都不好意思告訴其他人鬼鬼你是我的店員啊……”
……受打擊。
我更加沮喪地蹲在角落裡,任由黑雲罩在我頭頂。
就聽見秦淺離悠悠說道:“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這可真是一個對月飲酒的好時候呢~”
他居然還在吟詩!
半夜三更把我硬拖起來不說,自顧自喝酒不說,打擊我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不說,居然還興致勃勃地吟詩!
我……去……
額上爆出青筋一根。
要淡定……我深吸一口氣。
憤憤地回過頭,看見秦淺離放下酒盞,執着琉璃燈站起身來。他着一身月白的長衫,籠着一身月光,就着嘴角那一絲似有若無的淡淡笑意,彷彿是乘風而來的月下仙人。
只見他走在了庭院中央站定,擡頭仰望天空。
我呆呆地愣住了。
半晌,秦淺離回過頭來,說道:“鬼鬼,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呃……?”我一愣,腦中想起了今早看到日曆,開口道,“今天是……冬至?”
“冬至可是一個特別的日子呢。”
“有什麼特別的?它不就是二十四節氣中的一個嗎?”
“鬼鬼啊……身爲一個鬼魂,你到底要表現出自己有多無知啊……”秦淺離嘖嘖搖頭。
黑線蓋頭,我乾笑道:“我當然是沒有老闆這麼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啦。”
“哦呵呵呵……”秦淺離捂着嘴,不客氣的笑起來。笑夠了,才換上收斂的表情說道:“古人認爲,過了冬至,白晝一天比一天長,陽氣回升,是一個節氣循環的開始。所以,冬至是一個吉日,應該好好慶祝。可是……這也說明一件事情,冬至這天,是陽氣最弱,陰氣最盛的時間,所以,對於那些鬼啊怪啊精啊的來說,冬至可是一個好時間呢~”
“我可沒感覺出來今天有什麼不一樣。”我摸着鼻子嘟囔。
“其實民間還存在着另一種說法……”話鋒一轉,秦淺離的聲音起了微微的波折,“傳說……冬至夜12點……是鬼門大開的時間。就連被關在十八層地獄的鬼都有機會來到陽世之間呢。”
秦淺離清冽的聲音配合着略帶詭異的語調,在這滿月之夜的夜晚,不知怎麼的讓我從後脊椎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感覺到後背有些發涼,我縮了縮肩膀。
忽然吹過一陣涼風,秦淺離手中琉璃燈的燭火晃了兩下,熄滅了。
“看起來來時間差不多了呢。”秦淺離看着手中被吹熄的琉璃燈,若有所思的說道。
“老闆……現在……是什麼情況?”我小心翼翼的問道。
“等一下鬼鬼就知道了哦。”秦淺離說着,把琉璃燈放置在旁邊的地上,又彎腰牽起一根樹枝。
他邊說邊走到庭院中央,枝丫接觸過地面,有輕微的泥土翻卷到兩邊。
“老闆,你這是在做什麼?”看着地面上漸漸出現的奇怪的圖騰,我忍不住問道。
“今夜既然是鬼門大開的時間,自然是不能錯過這麼好的時機了……”秦淺離碧眼幽光乍起。
“用來請神,不、還是說請鬼更加恰當呢……”
“……請……鬼……?”我愣了愣。
腦中自動描繪出一個青面獠牙的猛鬼形象,額頭不禁冒出了冷汗。
秦淺離沒有回答我,只是收斂了笑容,在地上畫着。
“啪!”他把手中的樹枝扔向一邊。
“好了,這樣一來,只要等那人自己出現就行了。”秦淺離擦擦手,悠悠說道。
忽然覺得視線有些昏暗,擡頭,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頭頂上那輪滿月已經不見了蹤影。被黑雲吞噬了光輝,只剩下一點殘留的模糊難辨的光暈。
感覺到空氣裡的溫度驟然冷了幾度。
我摸了摸手臂上因爲寒意起的一連串的雞皮疙瘩,眼睛瞟向秦淺離。
他的臉隱在了陰影裡,只能看見他眼裡那一點微微的幽綠。那幽綠的光,襯着他身上那件月白的長衫,哪裡還有一點剛剛月下謫仙的感覺,分明就是藏在暗處的一隻豔鬼。
秦淺離沒有講話,只是靜靜地站立着。
我縮了縮肩膀,也沒有講話。
靜靜等待了片刻,忽然聽見模糊的聲響遙遙傳來。
我一個激靈站起身來。
“哐啷哐啷……”放佛是鐵鏈摩擦的聲響。而當我豎起耳朵仔細辨別的時候,才發現那聲音竟然是隱隱從地底深處傳來!
寒意順着脊背一路爬到頭頂。
我看向秦淺離,他似乎很興奮,眼中的幽光更盛了幾分。
“哐啷、哐啷……”隨着鐵鏈摩擦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周圍漸漸漫起了霧氣。
淡青色的霧氣籠住了墟。
“咦……這是什麼味道?”我喃喃自語。
在這淡青色的霧氣裡,隱隱夾雜着一股清冷幽香,這香氣如夢似幻,吸入鼻端,只覺一股寒氣直達肺腑。心中不覺涌起一股濃濃的悲傷、哀慼又夾雜着一絲思念之情。
“生長在冥府忘川邊上的彼岸花,指引着亡魂輪迴,它寒冷的香氣是亡者對前世種種的最後回憶和思念……”秦淺離淡淡的說道,朝着我這邊走過來,翡翠一樣的綠眼珠裡洌着莫測的光。
“老闆的意思是……這香氣……是彼岸花的香氣?”
秦淺離卻沒有再理我,目光緊緊盯着地上的奇怪圖騰。
我不由自主地順着秦淺離的目光看過去,目瞪口呆愣在那裡——
一隻蒼白色的手破土而出,那手猶如枯骨,指甲尖利,慘白色的皮膚裡隱隱能看見青灰色的氣息在流竄。
忽然那手動了一下,手指微微縮起,又猛地張開——那手猶自在往外伸着!
我倒吸一口冷氣,後退兩步。
“鬼鬼……”秦淺離嘆口氣,忽然開口“去把他拉出來吧,讓他一個人慢慢鑽,要什麼時候才能出來啊……”
“我?!”我惶恐地又後退幾步,猛搖頭,“不、不行不行、我不行。再說,爲什麼老闆你不去啊?這個鬼明明是你請來的啊?!”
“有員工不動手讓老闆親自動手的麼?”秦淺離瞥我一眼,道,“再說,這裡除了你這個鬼之外,沒有人能受得了他身上的寒氣。”說着,他露出一個無辜的笑容來,“所以……只能麻煩鬼鬼你嘍。”
秦淺離走到我身邊,雙手搭在我肩膀上。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他眯眼一笑,雙手一用力,把我往畫有圖騰的地方推了過去。
“啊,不要!”我尖叫一聲,還是晚了一步,被推了出去。
“拜託你了哦~”秦淺離笑眼眯眯。
我恨恨地瞪了秦淺離一眼。
戰戰兢兢地走近了些,近距離觀察那隻猙獰的手還真是驚悚,我緊張的吞了吞口水。
感受到背後秦淺離笑眯眯的目光,壓抑着想要拔腿逃開的衝動,我閉上眼,一咬牙,攥住了那隻枯骨一般的手——
比想象中更加寒冷的溫度傳過我的手心,彷彿我手中握的不是手而是一塊千年寒冰,而沒有一絲皮肉感讓我懷疑我稍微用力那隻手就會在我手裡錯位散架……
咬咬牙,我用盡力氣往外一拉。
唔,不出意外,這會是此文的最後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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