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師爺回到“劉府”,才知道張五已經出門了。
張五有個固定的習慣,就是每天下午快接近晚飯鐘點的時候,就要帶着幾個手下去茶樓喝茶聽曲,若是聽得高興,往往要玩到半夜纔回府。
張五一行人來到茶樓的時候,戲院還沒開唱,因此茶樓裡還清靜得很。不待張五跨進樓門,茶樓的夥計眼尖,已經一溜煙地迎出來:“張五爺,您老來了啊,快請!”,連忙引導着張五一行人往茶樓裡走去。
走進樓裡,才發現戲臺前面的數十張桌子只坐着零散的幾個人,一邊在啃着瓜子、吃着點心、喝着熱茶,一邊在漫無邊際地瞎扯着。
正前方的戲臺兩側,擺着單皮鼓、大鑼、小鑼、鐃鈸、嗩吶、京胡等衆多樂器,但卻是空無一人,唱角們怕還是在後臺準備着。
見到張五走進來,這些人也都陸續站起了身子,殷勤地打招呼:“張五爺”,張五臉上笑着,對這些看戲的老熟人一一拱手,算是回禮,而後一行人跟着夥計上了二樓的包廂雅座。
張五在中間的那張太師椅上坐了,偏頭問道:“夥計,今天唱的是哪段曲子啊?”。夥計手腳麻利地收拾張五面前的桌子,一邊回答着:“張五爺,今天唱的是《羣英會》,是您老喜歡的段子”。
張五點了點頭,示意夥計上食物和熱茶。沒一會,熱氣騰騰的茶水和花樣翻新的點心、糕點、水果就擺滿了一桌子。
張五招呼手下的打手一起分享着這滿桌的精美食物,自己則細細地品着熱茶,悠閒地等着下面的戲臺開鑼。
過了一段,茶樓里人也多了起來,數十張桌子也逐漸被三三兩兩的戲友佔據,茶樓的夥計來回在中間穿梭,爲等待看戲的人送上茶水和各式食物。
賣毛巾的、賣煙的、賣蒲扇的小販也在大廳兩邊吆喝着叫賣,夾雜着看客的談論,整個茶樓是一派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的場景。
“咚咚咚……”,一陣細密的開場鑼鼓將大家的注意力都拉了回來,姿態慵懶的諸多看客自然明白這是開場的前兆,一下都收斂起了喧鬧之心,將目光投放到戲臺上來。
此時兩邊的戲臺上演奏人員已經各就各位,隨着開場鑼鼓一過,臺下看客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衆人也是更加賣力地奏起自己面前的樂器,從後臺也很快有唱角粉墨登場,口中咿咿呀呀地開口唱將起來。
見好戲已經開鑼,張五的幾個打手也識趣退出包廂,筆直地在門外,只留下那個面色陰冷、雙目森寒的年輕保鏢坐在張五身邊。
此時二樓的幾處包廂也已經滿座,大都是一些商賈之流,他們帶來的夥計也和這些打手一樣,守在門口以防被閒雜人等打擾。
才唱了一會,樓下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聲,張五探頭往樓下看去,看見劉師爺狼狽地跑進來,在樓下對着自己大喊:“張五爺,李三帶人殺過來了,快走……”。
話還沒說完,一幫子黑衣漢子拿着鐵棍、大刀片子、平板小斧殺氣騰騰地衝進來,追得劉師爺在大廳中四處跑。
那些看客今天可就倒了大黴了,黑衣漢子追得性起,不斷將大廳中的桌椅掀飛,誰要稍有阻礙和表示不滿,便拿着手中的兵器一頓招呼,一時之間,整個茶樓桌椅與果盤齊飛,鮮血共酒天一色。
張五看勢頭不對,連忙拉開包廂的門,門外的打手在前面開路,自己在貼身保鏢的保護下,急急地向樓下跑去。
此時衝進茶樓的大漢已經發現了張五的所在,分出了幾個往二樓包廂跑來,兩夥人就這麼在樓梯上相遇了。
張五前面的幾個打手楞了一下,連忙伸手到腰間去抽武器,跑上來的幾個黑衣大漢那能給這個機會,一窩蜂地舉起手中的兵器撲了上來。
“砰”、“砰”,兩聲沉悶的槍聲響了起來,領頭衝過來的兩個黑衣大漢胸前各自綻開了一朵絢麗的血花,兩人在樓梯上晃了幾晃,捂着胸口軟軟地栽了下去。
緊跟着張五的那個年輕漢子面目猙獰,手中平端着一把錚亮的“盒子炮”,此時正機頭大張着,槍口還冒出一絲淡淡的青煙。
見到同伴中槍斃命,餘下的幾個大漢都楞住了,但就是那麼一瞬間,幾人馬上反應過來,甩手丟下自己手中的武器,轉身往樓下抱頭鼠竄。
有槍手做後盾,幾個打手也自然是膽氣大壯,揚着手中的刀片、斧頭在混雜的大廳中打出一條通路,護着張五小心翼翼地往茶樓門口走去,而劉師爺也看準機會跑了過來。在槍口的逼視下,後面追來的大漢也只能是虎視眈眈地看着,不敢太過靠近。
衝到門前,打手們正欲上前推門,這時一陣大笑從門外傳來:“張五爺,別急着走啊,兄弟可找你找得好苦”。
茶樓門一下開了,並排出現了三把平端的“盒子炮”,三個面目冷峻的黑衣漢子走了進來,將槍口對準了張五等幾人。
緊接着,一個臉上帶着扭曲笑容的中年漢子與十餘個手拿各種武器的打手魚貫而入,將張五等人團團圍住,正是剛享受過肉票滋味的李三。
李三站在三個拿槍的大漢身後,冷冷地瞪着張五:“張五爺還真是好興致啊,鬧出這麼大的事還能有聽戲的閒情逸致,兄弟還真是佩服!”。
張五看了看場中的形勢,心知用強的話自己這邊是絕對討不了好處,強自鎮定心神:“李三爺,這又是爲什麼,咱們既爲青幫同門,張五也自問沒什麼地方惹到李三爺,怎至於今天李三爺要大動干戈、刀槍相向呢?”。
李三額頭上青筋一根根暴露出來,指着李三狠狠地道:“張五,你他媽少跟老子裝蒜,你幹了什麼自己心裡清楚,今天老子就是來找你麻煩的,你還能怎麼着?”。
劉師爺悄悄一擦額頭滲出上的汗水,連忙道:“這裡面肯定有誤會,還請李三爺消消氣,有什麼事情咱們可以攤開說出來,自己人鬧起來就不好了”。
“少他媽廢話,你給我閉上你的臭嘴”,李三怎麼可能在大庭廣衆之下將自己被綁架的事情說出來,一揚頭吩咐道:“把張五等人都給我捆了,帶回家細細盤問”。
四周的大漢向張五等人慢慢圍攏過來,張五身邊的持槍保鏢不甘束手就擒,槍口一晃,想要有所動作。
張五急忙拉住他的手臂,低低地罵了聲:“找死!”,然後滿臉堆笑,用商量的口氣對李三道:“事情遲早會弄清楚,張五明人不做暗事,就跟李三爺走這一遭,不過還請李三爺留個面子,讓我跟着去就是”。
李三動了動身子,身上被綁過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當下按捺不住心裡的怒火,咬牙切齒道:“誰他媽給你留面子,跟我綁上”。
不待張五繼續分辨,旁邊的大漢拿出繩索,將張五等人一個個綁得結結實實。劉師爺還要喋喋不休地解釋,一個打手隨手從口袋中掏出一塊不知道幹什麼用的破布,一把堵在劉師爺的嘴上。
一股惡臭直衝喉頭,劉師爺只覺得胃部一陣劇烈的抽搐,差點就沒吐個翻江倒海。見到多嘴的劉師爺享受到這種待遇,張五也識相地閉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