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難得的能望見星星的夜晚，湖面上精美的畫船漸漸駛離岸邊，任由湖水推送着駛向遠處。
透過光影，可以看見一艘艘花船上有船孃們在撫琴歌唱，有文人騷客在吟詩作對，也有的在觥籌交錯，這是讓人忘記憂愁的夜晚。
船會正式開始，橋邊上的人倒是比之前稀疏了些。
維奇和寧楓兩人在橋上相顧無言。
“多謝公子出手相助。”寧楓微微一揖。
“沒什麼。”
“不過他們是我的客人，公子您這樣做小女子以後就吃不上飯了。”
維奇這才意識到眼前這名讓人怦然心動的女人是名風塵女子，他心中也閃過詢問對方“爲什麼不換個體面的行當爲生”這樣的念頭，但是在這亂世，恐怕不是誰都有選擇如何生活的權利吧。
也許對方還會反問“何爲體面的行當”這樣的問題，那自己就顯得難堪了，畢竟回顧自己過去五年的所作所爲，也稱不上真正的體面二字。
這些念頭只是在維奇腦中一閃而過，他最後只是抱歉地說道：“是我衝動了，沒有考慮你的立場，對不起。”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了，這年頭像公子你這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熱心腸是越來越少了。”寧楓湊近維奇，微微咬脣便有萬種風情，“那公子想不想做小女子今晚的第一個客人？”
維奇侷促不安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那雙如秋水般的眼睛，頓時覺得口乾舌燥，連退了幾步，才喘了口氣。
他很想一口便答應下來，但此時一道清冷的身影浮現在他腦海裡，就如同燒得火熱的木炭突然遭遇一盆冷水。
“不了。”維奇擺了擺手，“家裡還有人在等我？”
這倒讓寧楓挺意外的，她本以爲稍加露骨的誘惑，維奇就會像那些男人一般乖乖上鉤。
不過她並不氣餒，柳眉一挑問道：“哦？公子年紀輕輕就成家立業了嗎？”
“沒有沒有！”維奇轉念想了想還是承認了，“對，她是我的家人。”
“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來這裡尋花問柳的大多都是有了家室的。”寧楓拉過維奇的胳膊摟在懷裡。
觸感是柔軟的，維奇像是被一萬顆核彈擊中了，整個人麻了一下。
“會得病的。”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在維奇身後響起。
如同木炭死灰復燃之後再次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維奇僵直着轉身，望着滿面寒霜的子妍，不自然地笑了笑：“你不是說不來了嗎？”
子妍低頭看見維奇的胳膊被貼在寧楓的胸部上，擡頭直視着維奇問道：“你來這是來找人的還是來找雞的？”
子妍的聲音不大，但卻異常清晰。
維奇眉頭直跳，冷汗順着額頭流下來，還沒等他回話，寧楓就先開口了。
她沒有對直接對着子妍說，而是以一種古怪的語氣對維奇說：“我現在知道爲什麼公子會一人來這船會了。”
“再不把你的手放開，我就幫你剁了它。”子妍渾身騰起殺氣。
周遭的遊人同時都裹緊了衣服，紛紛詫異鬼天氣怎麼一下子變冷了。
維奇趕忙把胳膊從寧楓懷裡抽了出來，走到子妍身邊。
子妍卻連正眼也沒瞧他一眼，而是盯着寧楓一字一頓地說道：“要是你第三次出現在我面前，你會死得很難看。”
說完，子妍便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
維奇向寧楓道了聲歉，便趕忙追了上去。
寧楓望着兩人離去的背影，嘴角不由露出一絲冷笑：“等到你第三次出現在我面前，你也會死得很難看。”
說完，她便轉身朝着剛纔那羣武師們離開的方向走去。
八成現在左丞相已經幫自己解決了他們，不過寧楓還是要過去親自折磨一下他們才行。
另一邊，維奇跟在子妍身後一步遠的地方，像個做錯的孩子一般低着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身前的這個女人正處於極度的暴躁之中，這一點從她身上縈繞不去的殺氣就可以看出。
子妍忽然在一處小攤前停下，維奇便一頭撞在她的後腦勺上。
子妍投過來冷冷一瞥，便在小攤前選了兩個神怪面具，都是華夏一部流傳了千年的小說《西遊記》中的人物——孫悟空和豬八戒，也就是一個猴臉面具，一個豬頭面具。
付完錢後，子妍便拿着面具繼續一言不發地往前走，維奇甚至不敢問爲什麼要買面具。
直到維奇發現他們走的路並不是回客棧的方向時，在提心吊膽地小聲問道：“我們現在去哪？”
“你離開後不久，就有人包圍了客棧。”
“你沒受傷吧？”維奇大驚。
子妍停住腳步，轉過身望着維奇反問道：“你說呢？”
維奇心中腹誹：不僅沒有受傷，而且還因爲極度的暴躁憤怒達到了最巔峰的狀態。
估計就算是汴州的守城大將此時出現在子妍面前，也討不到絲毫好處吧。
“有人在追蹤我們。”維奇也說出了離開客棧後的遭遇。
“所以我們不能回去了，而且必須快點完成目的，離開華夏，否則就走不了了。”
“那我們該去哪呢？”
“黑市。”
子時時分，一間酒吧的後門被人重重敲響。
一名凶神惡煞的光頭大漢開門，望見一名帶着猴臉面具的身材纖細的人和一名身材稍微壯碩一些的豬頭面具的人。
“兩位這麼晚了有何貴幹？”
“你說呢？”猴臉面具下是一名女生。
“請跟我來。”出奇的光頭大漢沒有追問什麼，轉身領着猴哥和豬哥往裡走。
猴哥和豬哥自然是子妍和維奇，他們來這自然也不是來酒吧喝酒跳舞的，而是因爲這個酒吧後門是汴州黑市的入口之一。
幾乎每個安全區都擁有這樣一個大型的黑市。
在這裡，從發情丸的小藥丸到生白骨的肉體重塑劑，從爛大街的《大衍決》到各大秘境的不傳功法，從袖珍手槍到母艦大炮，從蒸汽機甲到核驅動全覆蓋性戰甲......
只要你能想得到的東西，這裡應有盡有，前提是，你得有錢。
此外，你還得有命拿走這些，雖然黑市內嚴令禁止械鬥，但出了黑市，就難保不會被有心人盯上了。
而維奇二人到這裡，則是爲了買情報。
他們在光頭大漢的帶路下到了衛生間，接着大漢打開了最裡面的置物間，裡面只有一根拖把靠在牆角。
子妍沒有說話，便走了進去，維奇乖乖跟在她後面。
光頭大漢把門帶上，便離開了。
“他就這樣走了？”待大漢走後，維奇才出聲。
還未等子妍說話，地面便微微一震。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維奇連忙扶住了牆壁，他能感覺到這個“置物間”在飛速平穩地下降。
“他只是個外面的服務生而已，你還想要他怎樣？”
維奇聳聳肩膀，雖然他步入人類社會已經五年了，並且也曾聽說過安全區的黑市，但這還是真正意義上第一次到這黑市來。
起初維奇還奇怪子妍爲什麼會對黑市的一切如此輕車熟路，後來轉念一想她之前的身份便了然了。
作爲輪迴的頂級殺手，自然對這種灰色地帶熟悉無比。
唯一讓維奇有些不爽的，就是臉上戴着的這張豬頭面具，明明那個小攤上有那麼多面具，子妍偏偏爲他挑了這個，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
置物間下降了很久，就在維奇想着它會不會一直就這樣下降不停的時候——它終於停了。
推開置物間的門，一股潮熱的風便迎面撲來，同時伴雜着機械的喧囂聲。
維奇地望着眼前的溶洞，頭頂還零星地會滴下水來，空氣很溼潤。
維奇走進溶洞中，站在中央四下打量着，溶洞不大隻有不到百平，頭頂有交錯如犬牙的溶岩，下面還有一塊塊的巨石，四周蔓生着一些青苔和生命力很強的蕨類植物。
溶洞的出**進來紅光，看起來倒像是個地獄的入口。
“這裡就是黑市？”
“這裡只是等車的地方而已。”
還沒等維奇追問，子妍便朝着出口走去。
“我的天......”
維奇出神地望着眼前這個巨大的空間，無數的鐵軌將這個巨大的空間分割成碎片，列車穿行來去，準確地在站臺邊停靠，紅綠燈光頻繁地閃變，管理着這些鋼鐵長龍。
縱向軌道上則升降着巨大的平臺，起重機把新組裝的戰車從下方提升上來，推入等候在鋼鐵月臺旁的列車，列車帶它們去往目的地。
不可思議的巨型熔爐位於前方，彷彿連通地心，頂天立地的輪轉式進煤機將數以噸計的煤倒入熔爐，閥門開啓的時候，幾十道幽藍色的火柱從火眼中噴出，銀亮的紅色液體在熔爐中爆開，彷彿噴珠濺玉。
維奇擡頭望去，這個巨大的空間起碼有幾百丈高，更高處掩蓋在光照不見的黑暗中，其寬廣更是目力難及。
“他們不會是把汴州的地下給挖空了吧？”維奇難以想像這是何等巨大的工程量。
“每個安全區的地下黑市建造之處都是爲了抵擋核戰，又或者妖族，以人類避難所的初衷建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