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在上一輩中排行老二,聽我族叔說年輕時也是天縱神武的瀟灑之人,本來被族中長老寄予厚望,只可惜在我記事之前便英年早逝了,只留下我和仍在襁褓中的弟弟。家中親戚衆多,又有多少人會可憐我們孤兒寡母,在我記事起我們這一脈便是遭家族冷落,好在有我三叔和奶奶時常相助,纔不至於太過寒酸。”
說話間,柳白眼眶便紅了一圈,眼若秋波泛起漣漪,盯得維奇心神一顫。
柳白本就生的精緻,膚色白嫩更勝過維奇,此時淚珠在眼眶中打轉,竟只能用梨花帶雨來形容,惹人憐愛。
在路西印象中,相處多日,這還是第一次見柳白如此失態,或許是這環境使他卸下了心防,又或許是其他的原因。
“從小時候起,我就立志要憑自己的力量讓家人過上好日子,但在一衆優秀子弟前,又是何其難也!”柳白輕輕一嘆,“縱使我拼盡全力,才換來今天如二位所見的這些資源。”
“你能取得今天的成就,想必也足夠讓令尊在天之靈感到欣慰了。”維奇安慰道。
柳白垂然道:“雖然近幾年我在族中嶄露頭角,但還是比不上其他主脈上的幾個。我們柳家每年都會有一個家族年會,到時候各大主家旁系的人都會到場,而家族的長老也會在這一天共同出席年會。慢慢的,這年會就變成了年輕子弟比試,展露本領的時刻。而族中長老則會從中挑選最優秀的,將其當作下一任家主培養,表現越優秀者,他得到的家族資源也會越多。”
聽到這,維奇已經明白柳白的意思了。
柳白小心翼翼地望了望維奇的神色,躊躇了片刻才接着說道:“這話着實有些難以啓齒,但今年的年會對我至關重要——請兩位前——請二位祝我一臂之力,事後不管成功與否,柳某自有厚禮相贈。”
“這算什麼,包在我身上!”路西大手一揮,順手抄走維奇面前的包子塞在嘴裡,便一口應了下來。
維奇狠狠地瞪了路西一眼,心想着昨晚跟他推心置腹的一番話算是白講了。
柳白聞言也不驚喜,而是將希冀的目光投向了維奇。
雖然相識不過一天,但柳白也發覺了兩人之中最後拍板定事的是這位蟾蜍前輩。
維奇面露難色:“不是我二人不想幫助柳兄,只是因爲某些原因,我們並不能在這久留。柳兄所託之事——我二人恐怕是愛莫能助了。”
柳氏一族的家族聚會,連半隻腳邁入棺材的老不死都會參加,若是自己的身份暴露,那裡可就頓時成龍潭虎穴了。
到時候想要溜走,可不比幾天前從武漢安全區逃離簡單。
維奇自然不想以己身犯險去摸摸一個華夏超級大族的底蘊究竟有多厚。
“就在今夜。”
這回輪到維奇呆若木雞了,他剛舉起一杯酒一飲而盡,此時酒水卡在他的喉嚨嚥下去也不是,吐出來也不是。
“柳某知道今日之託實在唐突過分,也自知厚顏無恥,但因爲某些原因,我今夜絕對不能輸,我所能倚仗的就只有二位前輩了。”說着,柳白就起身要給維奇二人跪下。
只是還沒等他雙膝着地,便有一隻手穩穩地托住了他的雙臂。
柳白麪容愁苦地擡頭,望見維奇那張苦笑的臉:“柳兄都如此說了,我二人還能說什麼呢?自當竭盡全力。”
“就是就是!”路西趁柳白離席,將她碗裡的兩個包子也順手塞進嘴巴,狠狠拍着胸膛吼道,“萬事皆包在俺身上,誰敢擋柳兄的路,我就揍飛他。”
“多謝二位前——二位兄臺!”柳白破涕爲笑,重新入座,“不管結果如何,二位肯臨危助我,就已經是莫大的恩惠,在下莫齒難忘!二位回去後稍作歇息準備,晚些時候我會來請二位一同赴會。”
一回到酒家,維奇就扯着路西回了房間。
“大事不妙。”維奇正色道,“準備跑路吧。”
路西愣了愣,立刻甩開維奇的手:“你開什麼玩笑,都答應柳兄了,這時候臨陣脫逃,豈不成了小人。”
維奇本就沒想這麼輕易就能說動路西,而他也不是出爾反爾的人,只是打趣他而已。
“本來說好不牽扯柳氏一族太深,沒想到現在連人家的家族年會都要參加了。”維奇躺在牀上,雙手枕在腦後說道。
“要走,過了今晚再走也不遲,就當報答這麼多天在柳白這白吃白喝了。”路西也將自己甩在溫軟的牀上,早上起得太早了,他現在只想補個回籠覺。
“今晚可不好過啊!”維奇輕聲說着。
他此刻最擔心的還是自己身份暴露的問題,本來自己五毒這個名號就是冒充的,騙騙柳白還可以,但想騙過柳氏家族的那些老妖怪可就難上加難了。
再加上自己此刻已成了龍蝠之身,一旦使出全力,壓制不住自身妖氣,到時候可就糟了。
要是知吉凶的千玦在這裡一定會阻止自己前去赴會的。
“你到時候可不要把本事都露出去了,保不齊人家能認出你的玄功,懷璧有罪的道理......”維奇胳膊肘碰了碰路西,見對方毫無反應,便轉過頭去,卻發現後者已經呼呼大睡了。
“真羨慕粗神經啊!”維奇嘆了口氣,也閉上眼睛養神。
細雨一直下到了傍晚仍舊不休,一輛黑色加長版轎車漸漸駛離了市中心。
柳白和維奇二人都穿着得體修身的西服,繫着領結坐在車中,就連充任司機的吳剛也是將頭髮束得一絲不苟,穿着一套穿黑色的西服,精壯的肌肉幾乎要將西服撐爆。
車子平穩的急速行駛了將近一個時辰,一路上維奇四顧,發現周圍的景色日漸空曠寂寥,似乎又來到了某處郊外,維奇都不確定這裡是不是重慶安全區內了。
WWW⊙ ttκΛ n⊙ c ○ “柳兄,還沒到嗎?”
“到了。”
維奇聞言從車前擋風玻璃向遠處望去,瞳孔頓時一縮。
神殿般的恢宏建築彷彿從山谷中升起那樣出現在裂谷對面,前方是一座白色的大理石長橋,似乎這是唯一通向對面那做建築的道路了。
在裂谷底部的河流上豎着細長的白色石柱,這座奇蹟般的橋樑就建在那些石柱之上,河水濺起的水花形成了濃密的白霧,這座橋像是高築在雲中一樣。
這座橋的建造宏偉古樸,真是難以讓人相信這麼偏僻的地方還有這樣的偉跡,而它坐落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簡直令人不敢相信它是人類的建築物,而覺得自己抵達了神國的邊緣。
車子壓上長橋的那一刻便陡然降速,幾乎是以普通人步行速度一般前進,就像是個上聖地朝拜的虔誠信徒一般。
“貴府邸當真是宏偉。”維奇不免咂舌。
柳白聞言從前座回首一笑:“此處是我柳氏一族的主家,一般只有主家和各位長老纔有資格住在這裡,而我也是隻有家族年會的時候纔有資格來上一趟。據傳我族先輩是從西歐來到華夏的,而我族也是秉持西方貴族的禮儀家規,魏兄路兄不要見怪。”
“無妨。”
“本來我還怕我找的師傅爲兩位定製的衣服不合身,沒想到魏兄穿上這身行頭——嘖,真是完美!”也不知柳白是阿諛奉承還是真心讚歎。
維奇只是禮貌地笑了笑,一旁的路西不屑地撇了撇嘴,自顧自地挖着鼻孔。
維奇搖下車窗,一股清風撲面而來,遠處還可見雨絲飄搖,然而此處似乎有某種無形之物將雨水隔絕在外,只剩那清冽的感覺。
天有些暗了,變得灰沉沉,以這樣的速度,想要抵達彼岸估計還要一刻,維奇有些無神地望着橋底下的江水,若有所思。
即使是寒冬時刻,這條無名的長江支流都上演着令人驚心動魄的生命之歌。
寬約七八米的水面上,水花激盪,湍急的水流中一條條體格碩大的肥魚竟逆流而上,爭先恐後的躍出水面,附着水花的魚鱗在微弱的月光下下閃着誘人的銀光。
密集的洄游魚羣吸引了很多貪婪的肉食動物,不過由於這種被稱爲鱘魚的塊頭實在是很大,最長可以達四米,千斤重,小隻的也有一兩百斤,僅有少數兇猛的肉食動物纔有捕獵鱘魚的資格,此刻天上飛着的七八隻金嘴雕就是其中一種,雖然金嘴雕的體型還比不上體格最大的鱘魚,但是天生的兇猛和巨大的力氣,能夠使得它從衆多捕獵者中脫穎而出,它往往在十米的高空盤旋着,一旦鎖定獵物,就一個猛子衝下來,強有力的鐵鉤般的雙爪一下子將鱘魚抓出,飛到七八米的高空再將激烈扭動的鱘魚放開,等到鱘魚摔死,它再飛下安心的享受着這頓美餐。
一隻金嘴雕眼神銳利的盯上了一隻被激盪的水流衝的穩不住身體的鱘魚,隨即如出弦的利箭俯衝下去,緊接着又衝了上來,抓着一隻足有兩百斤重,魚鱗呈淡淡粉色的大魚扶搖直上。
鱘魚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命運,不甘的扭動着,金嘴雕飛了一段距離忽地發出嘹亮的叫聲,雙爪一鬆,鱘魚在天空劃過一道弧線,重重的墜了下去,狠狠摔在地上。
都是爲了生存,卻只能鬥個你死我活,這可真殘酷。
維奇收回心神,望着慢慢靠近的柳家府邸,心猶如古井不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