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目前的力量,如果不能隨心所欲地控制,其威脅就像是一顆可反覆使用的,會移動,有智慧的人形核武器。”李淳風毫不客氣地說,“一旦失控,你造成的危害是巨大的,到時候會有許多無辜的人會因你而死。”
“我也不希望這樣的事發生,道長有什麼辦法嗎?”維奇這是誠心發問,他不想失控變成一個暴走的殺人狂,更不想濫殺無辜。
“我想給你最關鍵的建議就是——不要殺人。”
維奇愣了片刻,又低頭思索了良久,才問道:“惡人也不能殺?”
“誰又絕對地能憑主觀去區分一個人的善惡呢?”李淳風反問道,“我們所已有的善惡觀其實源於我們的成長環境,我們所接觸的人事物,在未開化而茹毛飲血的年代,你覺得那時候的人會區分成善惡兩等人嗎?即使真有明確的善惡,又有誰可以來審判呢?你殺死你以爲的惡人,事實上這就是一件惡行了?西方有一句話,當少年殺死了惡龍,他便成了新的惡龍。”
“如果我殺死一個惡人,能救成千上萬無辜的人呢?”維奇又問道。
“你怎麼知道那成千上萬無辜的人之中有沒有潛藏的惡人呢?他們之所以沒做出惡行,只不過是沒有擁有相應的權力而已,換句話說,每個人都是個惡人。”李淳風說道,“所以道家講究無爲,順應天道,你殺人救人其實就是牽扯了無數因果。所以我讓你少造殺孽,並不是爲了別人,而是爲了你。你多殺一人,身上揹負的罪業就多了一份。”
李淳風的話還是不能讓維奇信服,他有些倔強的再次追問道:“那如果有人想殺我或者我在乎的人呢?難道我就乖乖跪着,引頸受戮,那我輩刻苦修行是爲了什麼?”
“修行可不是爲了殺人,是爲了參大道,是爲了脫離低級趣味,是爲了找到大自在,大快活。”李淳風答道,“而你要保護你在乎的人,也並不一定非要殺掉有威脅的人吧?還是那句話,這並不是爲了那些人,而是爲了你能夠成爲一個更好的自己。”
維奇還想反駁,但一時間想不出什麼反駁的理由了,憋了半天只好吐出一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李淳風早便預料到了維奇這幅神態,也不惱怒,接着勸道:“殺人者,人恆殺之。我這樣並不是要限制你的自由,而是不願你在殺戮中迷失了自己,變成一個麻木不仁,不尊重生命的冷血之人。況且你現在殺性太重,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與人爭鬥。在取人性命之前,先問問自己,真的非殺他不可嗎?放他一條生路又會怎麼樣?”
“好,我盡力而爲。”維奇勉強應下。
“不像其他幾人,老道我也沒什麼東西可以教你。你的肉身力量已經到了這天底下最強悍的層次,走的又是血脈之力的路線。我只好授你完整的清心咒,你應當日夜唸咒,清心寡慾,每當情緒煩躁不定時,就可以修行此咒,可以減你心魔之擾。”
“謝道長。”
這清心咒雖然不能增強維奇的實力,但卻是他此刻最需要的東西了。
至於李淳風對他的告誡,維奇並不怎麼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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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處秘密不爲人知的地界。
這裡的一切都是金色的,巨大的金色陶磚從臺階下一直鋪到皇座上。
四十八根巨大的金絲楠木支撐起了整個大殿,長長的金色絲幔飄拂下來,遮掩了四周的金甲和最高處的寶座。
殿下的人恭敬的匍匐在地上,頭低着,絲毫不敢擡起頭來。
皇座上的存在籠罩在一團耀眼之極的白光之下,如同一輪永不西沉的太陽,能夠將人的眼球灼燒成焦炭。
“司馬太尉,計劃進展如何?”那個存在的聲音洪亮如鍾,又如雷音般從天際滾滾而來,震人心神。
“稟陛下,濟南以下的勢力基本已完成收編,只剩下狡猾而蹤跡難尋的五毒還有最近新嶄露頭角出來的北斗七子,還不肯歸附我皇朝。”殿下的太尉屈膝半跪在最前排,昭顯着他的非凡地位。
而這處大殿則赫然是華夏聯邦**的頭號大敵——“皇朝”實力的核心之處。
皇座上的存在重重的冷哼一聲,冷冷地道:“螻蟻也敢違逆大勢!此事宜加緊去辦,召集天下兵馬,四個月後的計劃不容有誤,屆時寡人會掛帥親征!”
“陛下萬萬不可,您是一朝之尊,怎可以身犯險!若是有絲毫差錯,臣等就是千刀萬剮,也是死有餘孽啊!”殿下的一名老頭哆嗦着勸諫道。
“此時勢在必得,是決定我朝百年國運的大事,兩位丞相及滿朝文武已經爲此謀劃了整整十年,寡人親自出徵,正是爲了確保不會出現任何差錯!諸愛卿莫要再勸!”
皇帝心意已決,殿下便沒人敢再出聲勸阻,否則就是以干擾軍心,違逆聖上,以殺頭論處了。
“司馬太尉,你掌握朝中軍馬,別讓寡人失望啊!”
“諾!”太尉沉聲應下。
“諸愛卿還有何事稟報?若無事,便散朝各自下去爲未來一戰做準備!”
只見的殿下又一名鬍鬚發白的老者猶疑了一回,纔出聲:“稟陛下,臣有事要奏!”
“言。”
“七日前,臣觀天象,熒惑犯紫微!此乃大亂之兆啊!不久之後,華夏必有動亂,請陛下定奪。”
“嗯。”皇帝的聲音中並沒有多少驚訝之情,“左丞相已經向我稟報過此事,他今日已經出發去調查禍亂根源,爲了以防萬一,你和典客也即刻動身去援助左丞相,趁早解決禍根,切不可誤了四個月後的正事。”
“諾!”另一名臣子和老者一同低頭應下。
熒惑象徵着外來的災星,按照左丞相先前所言,顯然並不是代表着皇朝勢力。
另一邊,難道紫薇代表的就是皇朝嗎?
皇帝心中思索着,卻並沒有阻止左丞相和此刻的宗正和典客兩位愛卿去調查此事。
只不過現在的特殊時期,什麼事都不如四個月後的計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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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城,白馬寺。
大雄寶殿外,潮水般的梵唱層層疊疊而起,整個白馬寺被淹沒在僧人早課的吟唱中。千年古剎在晨輝中寶光燦然,一派人間佛土的景緻。一滴滴秋露從寶殿前的銅瓦上緩緩匯流滴落,擊打在青石上。世尊坐像前的青銅鼎中捲動着滾滾的赤焰,小沙彌默不做聲地將一塊塊的楠木方磚投入了寶鼎中,帶着陣陣清香的煙氣直衝穹頂而去,彷彿一道垂在佛前的巨大紗幕。
這番景像卻已經持續了整整七日七夜,鼎下手持鎮魔鍾結印護持的青年僧人依舊趺坐入定,面上似乎慈悲,又似乎漠然,只隔很久才振動手中的青銅鐘,讓一聲沉雄的鐘聲震動四周,應和對面老僧手中的木魚。
“劫數……”嫋嫋的香菸中,有人低宣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這一聲佛號唱罷,寶鼎香菸驟然迷亂,綿密的煙幕散去,高居蓮臺上的釋伽牟尼坐像眼角略帶慈悲,低眉看着世間的蒼生。
而煙幕中緩緩現身的老僧合十一拜,良久無言。
敲擊木魚的老僧長嘆一聲,雪白的長眉微微顫了顫,也是低聲唱佛。
手持鎮魔鐘的僧人灑手放下銅鐘,清秀的長眉間有一絲憂慮。
“方丈,果然我華夏也不能避此禍亂嗎?”青年僧人皺着眉頭問道。
“四年前我便心生感應,我們佛法的源頭終究是斷了。”伏地的老僧緩緩起身,卻沒有回答青年僧人的問題。
“即是斷了又如何?佛是什麼?修佛修的又是什麼?佛祖之前便沒有佛法了?佛法傳入漢土之後,我中土佛法已經脫離桎梏,自成一派。”青年僧人眉梢中還透着與生俱來的桀驁,年輕的他卻給出了許多老僧終其一身都無法做出的判定,“修佛即是修自身,我身亦如來,我身得自在!”
敲擊木魚的老僧聞言,身子一頓,接着又是低嘆了一聲:“空塵,也許你是適應這個時代的。”
“自七日前夜現熒惑亂紫薇,方丈和大長老您就着急全寺僧人沐浴更衣焚香,日夜不輟,整整七天七夜誦經禮佛,這是爲了整個華夏而念嗎?”空塵直言不諱地問道,“若真是有禍患來臨,我們有能之輩縮在這小小寺裡,又能做什麼?難道靠着吃齋唸佛,就能解救天下蒼生不成?”
大長老無言以對,只好默聲。
良久,方丈才如皮球泄氣般地一嘆,朝着自己最得意的徒兒回道:“空塵,你說的是對的。出家人以慈悲爲懷,誦經唸佛只能渡一人,卻不能渡衆人。你方纔說,修佛便是修自身,那麼我且問你,你願意去渡衆人而不渡己身嗎?即使最後你發現,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你還能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嗎?”
青年僧人不假思索:“修自身便是身體力行地去貫徹自己所學的道義,所修的佛法。渡人亦是渡己,跟何況大丈夫生而在世,不能爲愧本心。即使最後發現自己所在的是是望不到岸的苦海,我亦無悔。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好!”方丈欣慰地望了空塵一眼,隨即起身,“空塵,隨師父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