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怒吼着,女人慘叫着,小孩哭喊着,隨着時間的推移,鎮子裡的聲音越來越少,最後竟只剩下鱗甲摩擦地面的聲響。
整個鎮子被屠殺殆盡。
小男孩縮在衣櫃中瑟瑟發抖,剛纔透過窗子,他親眼目睹了一隻惡鬼將手中的叉子狠狠的插入了一位孕婦的肚子,將腹中已經成形的胎兒挑了出來,活生生吞了下肚。
趴在地上垂死的孕婦哀嚎着,無力的捶打着惡鬼的小腿,惡鬼隨即撲在了孕婦身上......
他恐懼着,巨大的破門聲令他身子一頓,險些哭了出來。
沉悶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還伴隨着鱗甲摩擦地板時發出的沙沙聲響,接着又慢慢遠去。
鬆了口氣的男孩身子一軟,一頭磕在了木板上,清脆的撞擊聲在安靜的環境中顯得異常響亮。
櫃門猛地敞開,隨沖天火光一起印入眼簾的,是那雙攝人的豎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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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像只雞仔似的被蜥蜴人提着,他們打算享受美味的活食了。
男孩垂着頭,似是認命了,隨後又掙扎起來,大喊着:“超級英雄!快來救我。”
過了一秒,沒有迴應。
過了五秒,沒有迴應。
過了十秒,兩道橘黃燈光衝破塵霧,黑色巨獸一閃而過。
寒芒一閃,提着男孩的蜥蜴人已身首異處。
聽到動靜的蜥蜴人紛紛圍了過來,黑色悍馬如巨獸般橫衝直撞,改裝過的車板將周圍的異族全部撞飛,爲處在中心的男孩圈出了一塊天堂。
突然咆哮着的悍馬被蜥蜴人阻停了。
一個身材異常高大的頭目一劍劈碎了這輛跟了男人有幾十年的古董。
車中的人躍出了車,就地打了幾個滾,站在了呆若木雞的男孩身前。
破碎的悍馬猛地爆炸,炸飛了周圍的異族,最終與漫天火焰融爲一體。
“超級英雄!”小男孩眼角還掛着淚珠,卻一臉憧憬地問道。
“對不起,我來晚了!”男人穿着從兄弟那借來的黑色半覆蓋式機甲,左手持槍,右手持劍,臉部護具遮住了半張臉,回以和煦春風般的笑容,同時模仿着電影中英雄們的語調。
這時,近百個異族已經集結。
男人回過頭,望着地上那些屍體,眼神化爲冰冷。
怒吼着,他朝異族們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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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拉着男孩一次次突圍,卻又一次次被擊退。
身上的機甲已經破損不堪,手中的槍也早已經沒了彈藥。
一個頭目猛地向他衝來。
他鬆了男孩的手,也朝敵人衝去。
鏗鏘的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空中已經泛起了火花。
終於一方停頓了,隨即被一腳踢飛。
男人就落在男孩的腳邊,胸膛上的那道裂縫十分醒目,鮮血正不住地從中溢出。
男孩咬着嘴脣,竭力不讓自己哭出來。他蹲在男人身旁,手足無措。
“嘿!夥計!”男人將手放在男孩頭上,說道,“我老了。我把超級力量都輸給你。你一定要活下去,代替我去拯救世界。”
男人露出自以爲和煦春風般的微笑,手漸漸無力垂下。
那名頭目帶着猙獰的笑,身後的尾巴輕輕擺動,走到男孩身邊,高高舉起手中的劍,打算將男孩和男人一起切成兩段。
“去死吧!雜碎!”蜥蜴人頭目懂一些人族語言。
無情的劍悍然劈下,卻被兩隻幼嫩的手指夾住。
“你在說什麼?”男孩回頭,一雙黃金豎瞳中冒出了火焰,臉上帶着歇斯底里的瘋狂,“我可是超級英雄啊!”
巨劍應聲而碎,一陣大風捲起,碎片似光雨般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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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是斯塔克大將嗎?”一名穿着深綠色軍裝,肩上掛着少將軍銜,燙着捲髮的軍人倚在重炮車旁,嘴上叼着雪茄,右手還拎着一隻酒壺,望着遠處還未熄滅的火光。
這一次,蜥蜴族狡猾的兩頭作戰,這個小鎮出事的時候,他正帶領着士兵和另一處戰場上的蜥蜴人激戰,結束後才急匆匆趕來。
“情況如何?”
“啊!”少將又灌了口酒,道,“都燒焦了。據目前統計,鎮子上的人都死光了,那些蜥蜴沒有留活口。入侵的蜥蜴人也死光了,共有138名異族。”
“辦得不錯,少將。”
“不。我們到達時,就已經是這局面了。”少將知道大將誤會了什麼。
他也不想把根本不是自己的功勞厚顏無恥地佔爲己有。
“什麼情況?”斯塔克大將的聲音終於有了些波動。
“末將不知。”少將猛吸了口煙,答道,“不過,事發時有目擊者在鎮子外看到,一個小孩抱着一個男人走了,出荒野了,是從鎮子裡出來的。”
“這樣啊!”電話那頭是良久的沉默,“真是怪物遍出的時代啊!你就別管了。”
少將扔掉了菸屁股,掛了電話,仰頭望着那無垠的星空。
目擊者是他。
當小男孩抱着冰冷的男人從他身邊走過時,他感到了久違的辛酸。
空洞的眼神,蕭瑟的身影。
這一超級英雄的童話,令人不忍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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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站在世間萬物的背後,冷眼睥睨這一切。
只有真正經歷過生死離別的人才會刻骨銘心地懂得,死亡真是一瞬間的事。
他不像影視劇之中,小說著作之中那些要死不死,開頭就是半死之命,卻愣是活到了片尾的童話故事。
死亡是公平的,他不會給予那些驚才絕豔的天才,多留一絲死前的恩惠時間,哪怕是幾句遺言或者肺腑之言的機會,他都是吝嗇的。
他不會,不管是王臣將相,還是無賴乞兒,在這一件事上都是一樣的。
多少本應留垂青史,甚至改變一個時代的人,他們就可笑的死在了一支亂箭,一枚流彈,亦或是一塊從天而降的巨石之下,猝不及防。
無論那些人死時的那一秒如何祈求死神,再給他們多幾分鐘,甚至多幾秒的時間,都無用。
他們死於瞬間,猝不及防的瞬間。
無言,無聲,萬籟俱寂。
昨天夜裡還把酒言歡,嬉笑怒罵的人,今朝就只能捧着他鐵青的屍體仰天悲嘆。
到底是這些瞬間便消逝的人悽慘,還是留下來的人更加悲慘呢?
在璀璨如玻璃糖紙一般的天空中, 維奇突然感到無邊的悲傷。
那是突如其來沒有一絲預兆的 ,但是卻讓他抽泣的不能自已,那一個瞬間,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向我襲來。
想要壓抑住 ,卻不得不屈服。
維奇不知道此刻他在哪裡,他覺得自己似乎忘卻了一些對於他來說最重要的事。
無邊的青草山坡上,出現了他夢寐中的那名女子。
穿着簡單的白色短袖,藍白色的牛仔,長馬尾在眼光下閃耀着金光,卻難得地向他露出了毫無負擔的笑容。
記憶裡,維奇見她大多數時候都是冷若冰霜或是心事重重的,彷彿每時每刻都在操心或者擔心着什麼,但是此刻的她卻像是卸下了所有使命,所有負擔,所有任務,回到了她這個年紀本該有的天真爛漫,活潑開朗的樣子。
她朝維奇俏皮的勾勾手指,隨即便笑容嫣然地朝山坡下跑去。
維奇自然起身直追,連屁股上的草和土都沒撣。
起初維奇還能勉強跟上林暄的腳步,但是林暄卻越跑越快,在幾次笑着回頭望向維奇之後,便徹底消失了蹤影。
維奇最後腦海裡還盤旋的便是林暄最後留給他的笑容。
他找。
無論是越過山河大海,
還是穿過沙漠戈壁,
但她哪兒也不在。
“不玩了!我輸了!你快出來吧!”維奇淌着大汗,在一片山崗上大喊,
只有清風的聲音。
“你在哪啊!”
“我在過去。”風中有熟悉的聲音回道。
維奇頹然倒地。
是啊,她在過去裡......
而我,卻被困在了這孤獨的空間......
天地開始崩塌,維奇跌入深淵,沉淪......
“啊!”維奇驚叫一聲,猛地從鐵牀上起身。
“嘶——”猛烈的動作牽扯了腹部觸目驚心的傷口,讓維奇忍不住長吸一口冷氣。
維奇低頭望向自己的腹部,那裡只是用紗布和針線簡單地包紮縫合了一下,還有部分空洞和糜爛的肉露在外面,白色的膿混着血水流在紗布上,污漬斑斑。
維奇此刻連起身的力氣都很難提起,他能感覺到自己腹部的內臟受了很重的損傷,即使到現在這缺口依然未痊癒,如果不是他體內的元氣自行運轉,在幫助他身體修復傷勢,他可能已經醒不過來了。
不僅是腹部那處大傷,維奇此刻全身上下大大小小還有幾十處上,都是那夜與血族大戰留下的。
維奇只感覺腦子混沌昏沉,他勉強轉動脖子,望了望四周,發現四周都是厚重金屬鑄成的牆,整個狹小的房間內只有他身下這一張破爛的鐵絲牀,而唯一的通風口便是幾乎和牆壁無縫契合的鐵門上的由一根根鐵柱子圍成的小窗。
維奇對這環境並不陌生,因爲他還在聖彼得堡軍校學習的時候便來這參觀過。
正是聖彼得堡聯邦總部的地下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