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常流通,即名爲彼岸。三生河畔,彼岸曼珠沙,花開又花落,血紅色的妖異花朵鋪滿了整個通往地獄的道路,一盞長明燈,指引着一個又一個靈魂,走向往生輪迴。這就是地府,靈魂輪轉的地方。
焱璟手抱一隻雪白色小狐,身着一身火紅色長袍,在開滿如血殷紅的花枝中,慵懶地漫步,飛揚的髮絲在血色月光的映襯下,顯得蠱惑而邪魅。而他懷裡的白狐卻眨巴着圓溜溜的眼睛,四處張望着,似是對周遭的環境異常感興趣,若不是地府整個氣氛太過陰鬱壓抑,它只怕早跳下焱璟懷抱,到那火般的花海中打滾玩樂了。
突然,小狐狸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現的穿着黑白色西裝的兩個俊雅男子,只見一人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一人卻是渾身散發着冰冷至極的氣息。
這……這就是爹爹書裡記載的黑白無常?可是他們不是應該是長長的舌頭,帶着高高的帽子,手拿着那種棍子,還有不是應該是穿着長袍的麼?怎麼這麼現代呢?
撲哧!
小狐狸擡起頭便見那白衣男子帶着一臉寵溺無奈地笑了,有些疑惑的望着男子,卻見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出聲竟是非常好聽的仿如小提琴般悠揚的嗓音,“我們地府早不是那個樣子了,我們這也算是與時俱進呀!要不然,怎麼跟西方的地獄競爭呢?”
啊?還能這樣?西方?就是路易恩公哥哥給我講的他的家鄉麼?
“嗯,是啊!就是那個信仰基督教的西方。”
耶?這個白無常哥哥真厲害,居然知道我在想什麼!小狐狸眼裡瞬間寫滿了崇拜,正想變成人,卻猛地被焱璟提到了眼前。
小狐狸立馬被焱璟眼裡的威脅嚇到,想到之前焱璟哥哥的囑咐,只能縮了縮脖子,討好地蹭了蹭焱璟,乖乖地繼續窩在他懷裡。
見到這一幕,白無常在心底笑了笑,臉上卻沒顯露出來,只是嘆息道:“哎!現在好多魂魄有錢了,都辦簽證跑到西方的地獄去了。這不,我們閒得很,就出來逛逛,沒想到能碰見狐仙大人,真是貴客呀!小黑,你說是不是?”
只見本來就一身冰冷的男子,在聽到這聲小黑之後,冰寒之氣更盛一分,讓小狐狸沒由來的抖了抖,它轉過頭哀怨地看了眼黑無常,還眨了眨眼,擺出可憐姿態,希望對方能收回這股寒氣,卻不曾想,那黑無常也不是常人,看到如此惹人憐惜的眼神,竟……無動於衷。然後,小狐狸徹底受到了打擊,它嗚嗚了聲,又往焱璟懷裡拱了拱,希冀得到安慰。
焱璟覺得好笑極了,心裡想着從沒受到拒絕的小狐狸,這下可是碰到軟釘子了,於是他伸手緩緩撫了撫小狐狸柔順的毛髮,無言地安慰。
“不知狐仙大人,此次來地府有何指教?”黑衣男子不僅人冷,說出的話亦是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感情。
“哎呀!小黑!都說了要笑,要溫柔,忘了閻王大人說的‘微笑服務’了麼?”白無常一臉責備,恨鐵不成鋼地對黑無常教育道,轉而又笑着轉頭問焱璟,“不過小黑問的極是,狐仙大人究竟有何貴幹?說來慚愧,閻王大人跟陸判出國旅遊去了,說是要觀察敵情,現在地府也就我們兩個在主事,未能好好招呼狐仙大人,還望大人海涵。”
焱璟脣角勾了勾,仍是那極具特色的慵懶的調子,“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想查查一個鬼魂的資料,看看轉世到哪兒了。”
只見黑無常皺了皺眉,拒絕道:“地府靈魂資料都屬於地府機密,怎可隨意閱覽?狐仙大人即使是仙,也沒有權利插手這地府的公事。”
“哦?”焱璟斜眼瞥了眼黑無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轉而望向此時也微微蹙起眉的白無常。
“狐仙大人,這……閻王大人不在,我們更不能隨便泄露地府資料。”白無常有些爲難道。
“這樣啊!我也確實不好爲難你們。不過嘛,我在人間發現了一個民國時期的靈魂,她在人間都晃盪七十年了,卻仍未入輪迴,本來是想找你們私下解決,這下我只能上報給玉帝,讓他派人來查了。”焱璟說着,惋惜地搖搖頭,抱着小狐狸便準備離開。
“哎!大人別急着走啊!我的話不是沒說完麼?別人不能看,不代表您不能看啊!”白無常臉帶笑容地急急拉住了焱璟。
黑無常訝異地看了眼白無常,正準備說什麼,卻最終沒說話,權當默認。隨後,焱璟便隨着牛頭馬面來到了地府的資料室,開始了浩大的尋找工程。
“你怎麼讓他們去查地府的資料,我們行得正坐得直,難道還怕那玉帝派人來查不成?”黑無常不悅地冷聲道。
白無常卻並未看黑無常,只是將眼光投向一邊的河畔,眼神深邃,毫無之前那種玩世不恭的輕佻感,“小黑啊!你還記得當年那個叫杜未然的魂魄嗎?當年他不肯去投胎,最後還是我們硬給他灌了孟婆湯讓他投了胎,可是那一世本該長命享盡清福的他,竟不過二十歲便自殺死了,回到了這裡,你還記得他當時說的話嗎?”收回目光,他接着輕聲道,“等了這麼久,找了這麼久,也許他們真的能跨越一切桎梏,就連孟婆湯也無法切斷他們之間的羈絆呢!”
聞言,黑無常轉頭眼神複雜地看了眼白無常,並未說話,轉身走了。他還記得,當年杜未然轉世又自殺死後,只說了句,“我雖然不知道我在尋找誰,但是我的靈魂、我的夢境告訴我,有人在黃泉路上等我,所以我來了,然後我想起來了,我在等我的愛人,她叫素蓮。”
後來,杜未然在地府遊蕩了很久,當他再次被遣送去投胎時,他卻只是淡淡地看了眼送到手邊的孟婆湯,對黑白無常說:“不要緊,我能記起一次,就能記起第二次,她早已刻在我靈魂裡,我會一直等下去。我相信,她也一樣沒有放棄尋找我。”話音落,他仰頭喝下苦澀的孟婆湯,轉世投胎。而現在,他已經是大學畢業,參加工作的年紀了。
黑無常微微垂下眼瞼,在心底無聲嘆息:然而杜未然後面的命運卻在生死薄上是空白一片,他的人生究竟會怎樣寫下去?他人生的這個變數到底是什麼?那最後究竟是喜劇,還是悲劇呢?這樣的癡情種,就連他也不自覺要去幫助呢!希望焱璟和那隻白狐狸能有所作爲吧!
“焱璟哥哥,這麼多資料,怎麼找啊?”鳳吟雪一雙好看的柳葉眉微微彎起,嘟着嘴,不滿地說道,手上卻沒停下翻找的動作。
“雪兒怎麼這麼點耐心都沒有?哥哥教過你什麼?要記住,這可是雪兒自己拜託我來地府找資料的,這是你自己的事,不要指望我能幫助你太多。”焱璟眼睛都沒擡,緩緩說道。
“可是……可是……”鳳吟雪咬了咬嘴脣,欲言又止。
這下焱璟終於擡起了頭,邪氣地笑了笑,嘴角那顆紅痣若隱若現,魅惑無雙,“可是……雪兒覺得時間太長,走之前又沒跟你的那恩公哥哥說,心裡擔心他了?”
鳳吟雪擡起腦袋,怯怯地點了點頭,肯定道:“恩公哥哥肯定很擔心雪兒了,雪兒想先回去給他報個平安。”
焱璟在心底嘆一口氣,想着他這次下界的目的,就是不能這麼輕易地讓那男人拐走他可愛的雪兒,不過看這情形,雪兒怕是對那男人也有情,只是還不懂罷了。想了想,他嘴角的弧度拉大了些,顯得有些惡劣。既然還不懂,那就正好讓男人喝幾口香醋也不錯,誰讓他捧在手心這麼久的弟弟,就這麼沒了,成了別家的。
鳳吟雪看着自己的火狐哥哥臉上突然露出了一抹詭異笑意,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立馬把再次強調想先回去的話語,悉數吞進了肚子。嚥了抹唾沫,他低頭繼續努力地找着杜未然的資料,心裡想着哥哥這樣笑,通常都是要整人的預兆,所以他還是先忍忍吧,反正應該很快就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