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京師太安城爲中心的離陽驛路,是當之無愧的官道大路,曾經被老兵部衙門譽爲國之血脈,更將一統中原的盛世王朝,比喻爲一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陸地神仙,精血之雄壯,可謂冠絕古今。
涼州青馬驛由於已經臨近州城,設置在一座繁華小鎮的鬧市,由於此處是進出涼州城的必經之地,不但驛館規模頗大,還擁有北涼道衆多驛館裡唯一遊苑,驛夫多達七十人,附近也常年駐紮有一支輕騎爲主的駐軍,據說年輕藩王的親衛扈從白馬義從,早年半數兵源便是來自這支騎軍,戰力自然不容小覷,例如如今已經在北涼軍中步步登天的瘋子洪書文,便出身這支不顯山不露水的行伍。
這些年始終牢牢保持北涼文官第一把交椅的李功德,早年下榻青馬驛,興之所至揮毫潑墨,留下一幅“別有洞天”的墨寶,只是不知是驛館太過珍視的緣故,還是那四個字太過“鐵畫銀鉤”的關係,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裝裱懸掛。青馬驛所在的北安鎮,也是異常繁華的八方通衢之地,陵州素來有塞外江南之譽,北安鎮則有小陵州之稱,足可見這座涼州大鎮的與衆不同,最近幾年隨着年輕藩王的強勢崛起,北安鎮更多了許多聞訊而來的中原草莽,魚龍混雜,一同涌入北涼江湖,久而久之,北安鎮的本土居民也就習以爲常。
而作爲涼州城鎮裡少數不設夜禁的地方,北安鎮更是一處名副其實的銷金窟,就像毗鄰的兩座酒樓青樓,就聯袂打出“不登兩樓,枉來北涼”以及“天下第一花酒”的兩塊金字招牌,口氣大得很,酒樓說自己擁有天底下所有最好的美酒,不輸朝廷貢品,而青樓則自稱他們的姑娘,不輸帝王家的選秀宮女,許多不信邪的外鄉江湖人士抱着砸場子的心態紛紛登樓,結果幾乎無一例外,都是豎着進橫着出,都把自己喝趴下了,或是趴在了小娘的牀榻上,如此一來,北安鎮的兩樓就愈發名聲鵲起,響徹北涼道和兩淮道,尤其是一位青樓花魁與求學於青鹿洞書院的赴涼士子出現私奔的鬧劇,照理說應該勃然大怒的青樓非但沒有棒打鴛鴦,反而主動燒燬那名花魁女子的賣身契,酒樓甚至資助那名讀書人千兩白銀購置百卷書籍,這樁成人之美的風流美談,震動北涼士林文壇,連中原江南一帶都有所耳聞,以至於一位文壇名士大佬當衆嘖嘖稱奇,親口誇讚那北涼市井處處有俠氣。若是擱在三四年前,敢爲北涼說一兩句好話,恐怕這位文壇名宿不管如何德高望重,也要淪爲過街老鼠,連累家族一起被千夫所指,只是如今,雖說附和寥寥,卻也絕對沒有誰會當真較勁。
等到印綬監三名蟒服太監在從龍駒河小渡口返回北安鎮,已是夜幕沉沉,先前青馬驛那邊唯恐出現意外,不得不出動二十餘京畿精騎出鎮遠行迎接,一旦找尋不到蹤跡,青馬驛肯定就要跳過當地官府,直接通知二十里外的那支駐軍了,畢竟這夥送旨宦官象徵着離陽趙室的天家顏面。徒步進入北安鎮的劉公公一行人已是飢腸轆轆,於是經過那座格外人聲鼎沸的酒樓,聞着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那股子濃郁酒味,難免都有些意動,劉公公自覺有些對不住兩位累得像狗的同僚,就笑着說大夥兒去酒樓打打牙祭如何,身材高大且氣勢凜然不似閹人的馬公公比較謹慎,雖未拒絕,仍是建議最好回青馬驛換一身尋常服飾,體型臃腫卻能夠在皇宮內身輕如燕健步如飛的宋公公本想說多大點事啊,難道這北涼王府的眼皮子底下還能有刺客行兇不成?只是既然印綬監“大掌櫃的”劉公公點了頭,這位到了北涼道轄境就沒怎麼順氣過的宋公公,也只能悄悄把話咽回肚子。
回到青馬驛一番洗漱更衣過後,三名大太監身邊僅有那位姓錢的御林軍統領跟隨,四人一起步入名字就叫“酒樓”的那棟酒樓,因爲隔壁就是北安鎮最負盛名的勾欄,依稀可聞那些軟糯誘惑的鶯歌笑語,這讓劉公公沒來由一陣啞然失笑,如果四人的喝酒之行傳入京城那邊,多半會以訛傳訛變成印綬監的太監上青樓?那就是天大的笑話了。酒樓有三層,雖是深夜,一樓大堂依然人滿爲患,二樓座位也所剩不多,擅長察言觀色的酒樓夥計就給四人領到視野最佳的頂樓雅間,說是雅間,其實就是用繡工精緻的大幅落地屏風隔斷而已,宋公公落座後,舒舒服服癱靠在剖開後木心天然呈現葫蘆狀的黃花梨木椅背上,輕聲笑道:“這兒格局倒是跟咱們那邊的坊市有些相像。”
換過衣衫更像一位關外大漢的馬公公環視四周,還算滿意,相比底下兩層都要安靜素雅許多,眯眼點了點頭。
劉公公跟那位肩頭搭有一塊棉巾的酒樓年輕夥計和顏悅色道:“薊州老窖,江南杏花釀,熟花大酒,各來兩壺,至於菜餚點心,你們酒樓看着辦即可。”
年輕夥計笑逐顏開,弓着腰溜鬚拍馬道:“這位老爺可真是行家,當得酒仙的稱號嘍,尋常客人到了咱們酒樓,出手闊綽是不假,可多是揀選西蜀貢酒劍南春燒來喝,在小的看來那酒好是好,論醇厚餘味其實比不得熟花,論入喉燒烈,更是遠遠不如咱們北涼地道的綠蟻,對了,四位爺,小的多嘴一句,咱們酒樓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到了這裡,只要客官想喝綠蟻酒,一律不收銀子,想喝多少都行!”
宋公公好奇問道:“就算喝十壇八壇的也不要錢?真不怕喝窮了你們酒樓?又如果有人到了你們酒樓只喝綠蟻酒,你們這個規矩還作數?”
一提起這茬,原本諂媚彎腰的年輕夥計頓時自豪道:“作數,怎麼不作數!來者是客嘛,咱們掌櫃早就發話了,肯喝以及能喝咱們北涼綠蟻酒的好漢,喝垮了他這份營生算不得什麼,就當跟豪傑們交了回朋友,掌櫃的爲此還特地立下個規矩,誰要能一口氣喝掉六壺本樓的招牌綠蟻酒,別說一桌子酒席的銀子都免了,便是想去隔壁那棟樓睡一晚,咱們酒樓也一併幫着掏腰包!”
劉公公微笑道:“這般開門做生意的酒樓,還真是少見,有些意思。”
宋公公嘿嘿一笑,雙手扶着古色古香入手舒適的椅沿,打量着那個伶牙俐齒的年輕夥計,“看來你們掌櫃的雖然滿身銅臭,倒也算不得俗人,今兒咱家……今兒爺心情不錯,就給你們掌櫃一面兒,讓他來給我身邊這位劉老爺敬一杯酒,實話告訴你,這份面子,錯過了可就這輩子都撈不着了。”
年輕夥計聽着這個胖子的滿嘴中原官腔,擺出的架子真是比郡守老爺還要大了,其實內心腹誹不已,不過臉上沒流露出絲毫,討饒道:“這位爺,真是對不住了,咱們大掌櫃不是咱們北安鎮上的人物,就連小的也沒見着過一眼,不湊巧,管事的二掌櫃,剛好在隔壁那地兒有桌推不掉的飯局,不過幾位爺放寬心,就衝你們點的六壺酒,只要二掌櫃回了酒樓,小的立馬去他跟前知會一聲,怎麼也不會讓二掌櫃錯過了四位老爺。”
又沒能稱心隨意的宋公公已經有幾分不悅神色,正要發作,只是眼角餘光瞥見劉公公從錢囊中掏出一快分量不輕的銀子,沒有跟一般豪客那般徑直拋給酒樓夥計,而是擱在桌面上,緩緩向前推去,笑道:“賞你的,別嫌少。”
年輕夥計本就對這位坐在主位的老人觀感最好,就像慈眉目善的富家翁,也像是書香門第裡走出來上了年紀的讀書人,對誰都和和氣氣的,這在兜裡有錢沒錢都是大爺的酒樓,很少見。
年輕夥計猶豫了一下,就聽到那名先前一直沉默寡言的魁梧中年人冷聲道:“讓你收下就收下。”
等到那名年輕夥計小心翼翼收起銀子離去,劉公公小聲問道:“如何?”
在太安城御林軍中和刑部衙門都聲名顯著的錢統領輕聲道:“沒有異樣,一路看過來,這棟酒樓夥計都是不曾習武的尋常人,只不過這三樓有幾桌……很不簡單。”
劉公公淡然笑道:“往最壞處想,這裡離着青馬驛不過半炷香路程,騎軍策馬而來更是轉瞬即至,何況相信暗中盯梢的北涼諜子也不會是些無用擺設,咱們喝咱們的,不用多心。”
謹小慎微的馬公公還有些隱憂,心比天寬的宋公公已是大呼道:“喝酒喝酒!錢老弟,稍後你可要嚐嚐咱家鄉那邊的熟花大酒,那種滋味,我啊,可是惦念了半輩子!”
享譽朝野的六壺好酒很快就拿上來,得了賞銀的年輕夥計,更是自作主張跟酒樓多拎了兩壇上等綠蟻酒,反正是慷他人之慨,不肉疼。
相比雲淡風輕的掌印太監劉公公和萬事不上心的掌司宋公公,江湖沙場都走過的御林軍錢統領要有更多計較,他肩上終究擔着三位印綬監大佬的安危,往小了說,任何一位有資格身披蟒服的老宦官出了紕漏,那他在太安城的官場也就到了盡頭,往大了說,真出現彈壓不下的風波,他姓錢的加上整個家族甚至是背後的恩主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看似臨時起意的一場喝酒,這位腰間懸佩有一把皇家御賜錯金刀的統領,一直是眼觀四方耳聽八面,比如登上三樓後,每個雅間四面雖有屏風遮掩視線,可屏風之間仍有足夠間隙,臨近樓梯的那兩桌,不出奇,瞧着就是尋常酒客,席上都有滿身風塵味的妙齡美人作陪,顯然是向隔壁青樓請來的勾欄女子,而他們這一桌的左右以及對面,三桌客人,卻是藏龍臥虎,掌印劉公公左手邊隔着蜀繡屏風的那一桌,坐着四人,人人氣息綿長,一位年輕女子姿色出衆,尤其是她桌對面那位舉杯喝酒時也一手始終摸住刀柄的中年人,氣態雄渾,哪怕當時自己只是驚鴻一瞥而去,這名當時背對他的刀客也瞬間有了微妙迴應,雖未轉身或是抽刀,可是桌下那隻手顯然由摩挲刀柄變成了五指緊握,所以錢統領以防節外生枝,就乾脆放棄了其餘兩位男子的審視打量。
而劉公公右手邊那座玉石山海圖屏風那一桌,六男三女,年齡懸殊極大,兵器各異,都大大方方擱置在桌面上或是懸掛在木架上,像是幾個江湖盟友門派的結伴出行,多半是爲宗門內的年輕子弟積攢聲望經驗,這在中原江湖上屢見不鮮,言語之間也多是閒談江湖趣聞,此時就在說徽山那位紫衣盟主的事蹟,說到了那樁時下沸沸揚揚的傳說,去年冬末一個風雪夜,軒轅青鋒在大雪坪崖畔一夜觀雪悟長生,這讓錢統領如釋重負。
真正讓他感到棘手的還是劉公公對面的那一桌,這也是爲何錢統領選擇坐在劉公公對面的真正原因,隔着兩座屏風,二十步外,酒桌上坐着一對夫婦模樣的中年男女,男子身上有一種錢統領再熟悉不過的沙場氣息,而僅是看到一個陰沉側臉的女子,姿色平平,但是氣勢極爲冷冽兇狠,她無形中散發出來的草莽氣息,與尋常江湖門派的高手,截然不同,後者出手往往是切磋,只爲名聲,而她出手肯定就是生死相向,只爲殺人。
酒至半酣,又有兩撥人幾乎同時登樓,先到一撥真是無巧不成書,正是飛掠龍駒河小渡口的那些江湖少俠女俠,只是不知爲何人人神色複雜,既有敬畏也有興奮,好似白天見鬼了差不多,奇怪的是這些年輕人也都更換了一身衣衫,喝個酒也要沐浴更衣?身負小宗師修爲的錢統領掂量過他們的實力,雖然感到有些古怪,也未深思。他雖然自知這輩子躋身一品金剛境界比較艱難,可是在二品小宗師之中,尤其是面對那些沙場之外的江湖武道宗師,不敢說世間同等境界之中無敵手,但只要是捉對廝殺,他十分自信活下來的人,只會是自己。要知道當年連那位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刀法大家顧劍棠,都曾對他這個小小御林軍都尉的刀法頗爲欣賞,如果不是當時正好被朝廷擢升爲副統領,也許他就要跟隨顧大柱國一起前往兩遼重返邊關沙場。
至於第二撥人,三男兩女,爲首年輕人一副恨不得天下人都知曉的江湖少俠做派,入不得錢統領的眼,但是接下來四人,一位比一位讓他感到心驚膽戰,那位“少俠”身邊的目盲女子,抱琴而行,而她身後揹負劍匣的木訥中年人,劍氣極重,可這還是他已經刻意壓抑的前提之下!他身後夫妻模樣的男女並肩而行,少婦無比扎眼,身段豐腴妖嬈,且穿着五彩絢爛的扎染衣裳,雙手雙腳都分別系掛有一串小巧玲瓏的銀質鈴鐺,人未露面鈴聲先至,腰間歪歪斜斜掛有一柄刀鞘雪白的弧形短刀,眼界極高的錢統領一眼就看出這分明是西南十萬大山裡的苗人裝束,而她就那麼挽住身邊五短身材男人的手臂,眉眼之中充滿毫不掩飾的得意神色,好像自己她的漢子是世上頭等豪傑,在她襯托之下,原本不起眼的中年漢子也顯得鶴立雞羣起來,身穿麻布對襟短衫,頭纏青色包頭,小腿上裹有綁腿白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錢統領已經吊到嗓子眼的那顆心差點就要當場脫口而出了。
沒到半杯酒的功夫,又有一名衆星拱月的年輕女子來到二樓,她身後跟隨四名扈從身份的人物。
錢統領收回視線後臉色鐵青,什麼身份的女子,僱得起四名最不濟也是二品小宗師起步的頂尖高手擔任供奉?
如此一來,小小一座酒樓,冷不丁就成了高手多如路邊狗的局面。
饒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錢統領,也開始大汗淋漓。
劉公公平靜問道:“有麻煩?”
錢統領苦笑道:“不一定,但只要起了衝突,就一定是捅破天的大麻煩。也許緊急調動一兩千騎也無法擺平。”
劉公公擺擺手,一笑置之,“只要這裡是北涼,就夠了。”
那一刻,錢統領才真正對這位印綬監掌印太監刮目相看。
而在魚龍齊聚導致雲波詭譎的酒樓外頭,一名佩刀牽馬的年輕公子哥突然在街上停下腳步。
他這一停步,也就讓青樓門口拉客的老鴇看清了他的模樣,立即眼前一亮,她身邊兩位花枝招展的姑娘更是恨不得餓虎撲羊,把那位還卷着袖管的落魄俊哥兒給生吞活剝就地正法了。
怔怔出神的年輕人似乎沒有聽到渾身脂粉氣的老鴇在說什麼,也任由她拉住自己的胳膊往那座青樓拽。
他只是想起了很多年前,他跟李翰林嚴池集孔鎮戎他們三個,一起喝花酒的光景,那時候從來都是李翰林出錢,從他那個北涼官場公認一毛不拔鐵公雞的老爹那邊偷來的銀子,每次都是一副今夜快活了隔天就要趕赴刑場的架勢。那時候被取了個嚴吃雞綽號的嚴池集總是放不開手腳,身邊不管如何依紅偎綠,從頭到尾倒像是他在被揩油。而孔武癡那個傻大個,每次上青樓都是救苦救難去的,一進門就撂下那句口頭禪:樓裡哪位姑娘最長時間沒能接客了,我就點她!所以每次有孔武癡在,酒桌上必然是一座青樓內最漂亮女子和最難看女子同時出現的荒誕場景。
年輕公子終於回過神,笑問道:“世子殿下喝花酒,能不能不給錢?”
那位胸脯亂顫的老鴇樂不可支回答道:“這位公子真是愛說笑話,就算王爺來了也得給銀子吶!”
已經被拖拽了幾步的公子哥停下身形,依舊一手牽馬,苦着臉道:“那我就不進樓了。”
上了歲數的青樓婦人嫵媚瞪了一眼,“公子可不老實,敢在這會兒佩這種刀走在大街上,會沒銀子?我可以先答應公子,就算身上沒帶一顆銅板兒,也沒事,欠着!”
就在年輕公子哥彷彿天人交戰的關鍵時刻,一位貌不驚人的男子突兀出現在他們身側,竭力掩飾他言語中的激動,壓低嗓音道:“二等房,地字號十六,有要事稟報。”
年輕人點了點頭,不露聲色掙脫開三位青樓女子的手臂,對她們歉意一笑,然後牽馬前行。
年輕人轉頭望向那個眼神炙熱的拂水房精銳諜子,“有突發狀況?”
後者沉聲道:“剛剛發現有人意圖刺殺印綬監三位宦官,如果不是發現王爺的行蹤,屬下臨時擅自主張,此時屬下本該已經動用青馬驛秘密兵符,調動那支駐軍入城。”
說到這裡,這名在北涼拂水房已算地位不低的諜子低頭道:“請王爺恕罪!”
年輕人打趣笑道:“不愧是拂水房出來的,跟褚祿山一個德行,請什麼罪,請功還差不多。”
那名專門負責北安鎮大小情報的拂水房諜子明顯有些不知所措,略微失神之後,趕忙向這位牽馬而行的年輕人有條不紊地詳細彙報形勢。
年輕人正是年輕藩王徐鳳年,聽過之後,點了點頭,“這件事情接下來你們就不用插手了,本王會自行處理。”
就在那名諜子準備領命轉身離去的時候,徐鳳年沉聲道:“辛苦了。”
拂水房諜子愣了愣,欲言又止,但最終仍是沒有說話,咧嘴一笑,然後默默離去。
徐鳳年牽馬緩緩走向那棟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