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個人是誰呢?他怎麼會知道賽知青之死的真相呢?谷春山想到了傻狍子,但是他認爲傻狍子根本不可能知道賽知青之死的真相。他覺得,像傻狍子那樣的人,肯定早把賽知青的事情忘了,遠走高飛了。
想來想去,谷春山認爲唯一可能知道或猜到事實真相的人就是臭雞蛋。那麼這件事一定與臭雞蛋有某種關係,或者是臭雞蛋特意找人來向他復仇。
此時的谷春山已經有些神經質了。他一看到長髮披肩的女人就會不由自主地心驚膽戰。當然,他憑着多年練就的官場本領可以把內心活動完全掩飾起來。
谷春山認識到自己的錦繡前程已經受到嚴重威脅,而這威脅的來源就是那個臭雞蛋。他忽然覺得臭雞蛋並不是個膽小如鼠的人,而是一個老謀深算的人。他想起了臭雞蛋每次見到他時臉上那種皮笑肉不笑的神態,他覺得那些假笑後面實際隱藏着狡猾的陰謀。他認爲自己必須除掉臭雞蛋這個禍根!他並不願意去幹殺人的勾當,但是10年前他已經在這條路上邁出了第一步,他只好繼續走下去。他不能往後退,因爲後退就意味着身敗名裂!
中國有句俗話,萬事開頭難。做好事如此,做壞事亦然!
谷春山想起了自己精心設計的行動方案,又想起了吳鴻飛曾說有個案子要請哈爾濱市公安局的人幫忙。於是,他實施了那個堪稱“雙保險”的封閉現場加不在現場的行動方案。他相信自己仍然是生活中的強者!
這是一個漆黑而且寒冷的夜晚。
烏黑的雲層扯起漫天帷幕,將星月之光統統攔隔在另外一個世界。天空張開神秘的巨口,彷彿要把世界上一切生命——善良的和醜惡的,幸福的和痛苦的,剛剛出生的和瀕臨死亡的——都徹底毀滅。狂虐的北風從天底吹來,揮舞着鋒利的長鞭,無情地抽打着大地、樹林、房屋、電線,使萬物發出一片悲壯的哀鳴。在大自然面前,人們顯得如此孱弱,就連私有的心緒和情感也不得不追隨大自然的變遷。在這樣的夜晚,有的人愁眉不展,有的人心驚膽戰,有的人毛骨悚然。
谷春山站在臥室的玻璃窗前,毫無目的地向外望着。對面的樓窗裡孤零零地亮着幾盞燈光,而那些黑黢黢的窗口則像一隻隻眼睛在窺視着他的一舉一動。他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便低頭從這三樓的窗口向下望去。縣委大院那院牆的豁口外有一盞昏黃的路燈。那一點可憐的燈光在北風中搖動着,似乎隨時都有熄滅的危險。他打了個冷戰,離開窗戶,坐到沙發上。
王秀玲帶着兒子回孃家了,這套寬大的住房裡只有他一個人。過去他喜歡這種清靜,但是自從黑熊洞的事件發生之後,他很害怕孤獨,因爲他總感到有一種無形的危險在緊緊地包圍着他,一步步向他逼近。
晚飯時他喝了些白酒。他本希望酒精能給他帶來那種飄飄然暈乎乎的感覺。但是事與願違,他只感受到一種難以抑制的煩躁,而且他的頭也在一陣陣隱隱作痛。
明天他要在縣委召開的三級幹部會上做一個報告,便從茶几上拿起秘書起草的講稿,打算仔細推敲一下。然而,他看了兩頁之後腦子裡空空如也,彷彿一個字也沒看進去。他又從頭看起,但結果還是一樣。他懊惱地把講稿扔到一邊,閉上眼睛,索性聽憑大腦去無邊無際地遐想。
他不喜歡回首往事。他不愛回過頭去看自己走過的路。他總是往前看,嚮往着自己的明天,從而能毫不猶豫地勇往直前。他認爲,優柔怯懦者總愛回首往事;碌碌無爲者只知關注今天;而生活中的強者纔會把目光投向明天。然而,這幾天來他卻多次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的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