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劉三民一眼就認出了坐在路邊上,對着一夥團參謀發火的王立發。
就見王立發瞪着個眼,邊上的參謀連小氣都不敢出聲,都低着個頭,準備這一頭劈頭蓋臉的臭罵。忽然發現有人在叫他,一看還真的是老戰友。連忙站起生來跑着和劉三民抱在了一起,拍着對方的後背就說:“老戰友,可有一兩年沒見了,可想死我了。”
“得了吧!你想我,誰信呢?”劉三民笑着反駁,可這話聽着就是心理舒坦。
“得得得……,給你小子臉,還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我就是這麼隨口一說,連個客套話都聽不出來?”王立發的嘴也是伶牙俐齒,不依不饒的德行。
劉三民笑了笑,也沒再心上,不過他對王立發還是很奇怪,爲什麼一來,就見到他和自己的參謀過不去,還發上火了。這事有點反常,得問問。
“老王,這都是幹嘛呢?一年多沒見,都開始漲脾氣了,跟自己的部下還嚷上了?我說軍長當初也是被你小子矇蔽了,沒發現你隱蔽在外表下的缺點,如此毛毛躁躁的,還能指望你打勝仗?”劉三民指着一團的那些參謀,如蒙大赦的樣子,還真的看不出一點主力部隊的樣子。
“老弟啊你可不知道,我比你早來兩天,從軍部打聽到了消息。這不不是急的嘛”王立發無奈道。
劉三民一把住王立發不鬆手,急着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看在你我兄弟一起在懷玉山打過遊擊,一起扛槍的份上,我給老弟你透個底。”王立發看了看四周,沒人注意他們才低聲說道。
“你倒是說啊都急死我了?”
“軍委決定在寧北和河套建立兩個大軍區,我估摸着我們師長和你們的師長都是軍區司令員的第一人選,那麼整編後,39師的兩個旅長就得從我們幾個之中選拔。”劉三民沒有王立發的條件,他的防區離軍部比較遠,消息蔽塞的多,這不一聽這話,他連小眼睛都眯起來了。
“我就跟你說說也就得了,還真的想上了?”王立發笑罵道。
劉三民呵呵的樂着,可一轉心思,心說不對啊我不想,其他人也不想,難道就只能你王立發想了?這眼神看王立發的樣子就有些不對起來,擺明了就是,你王立發想指揮起我來了?門都沒有
“別去啊我也不過是想想好事,這些決定權還是在軍長哪裡。都知道,我們這個軍,就是軍長的講話有說服力。”王立發咧着嘴傻笑着。
這兩年裡,四十軍的軍備、訓練各種指標都是按照曾一陽制定的大綱來。而在石嘴山一帶,是防禦西河套的戰略要地,不但建立穩固的防禦陣地,建立的大型的演練場。
一旦有軍事考覈,如果需要大部隊的協同作戰,就必然選在這個地方。
劉三民和王立發也不是沒有來過,事實上,一年兩次的大軍演,四十軍的幾個主力團,都是在這個訓練場上驚醒軍演對抗。
可以說,只要不是新兵,都對這個訓練場很熟悉。
“三天後,考覈。”王立發跟軍部的秦參謀關係很好,一來就往軍部鑽,這不一來二去的,被他看到了苗頭。
“考覈?”劉三民毫不在意的說道,心說,每年都有,你一個主力團團長怕個球?“軍長來了,部隊準備接受番號,這是好事。我們軍和其他部隊不一樣。部隊是滿編,六個主力團,分六個團的番號不是挺好嗎?”
劉三民的底氣沒王立發、李漫山他們足。這兩個團,繳獲了不少的日軍山炮,雖然很多都是連腰都高不過的小口徑炮。就像是九二式步兵炮,才70MM口徑,威力射程和80MM口徑的迫擊炮差不多,但是沒有炮彈,只能當成炮兵的訓練用具,成個擺件。
西北兵工廠建立起來後,頭一年,在鋼鐵廠三個分廠,一千多噸鋼,五千多噸鐵的供應下,還真的讓他們鼓動出來了炮彈,這種稀罕玩意。
要說德國來的技師,真的不一樣,能吃苦,還賊認真,就是稍微有點瑕疵的武器,無一例外的都被送進了廢品區,等着當成廢鋼重新熔鍊。這下子,工人的榮譽感上來了,對於工作的要求也進一步的嚴格起來。
產能倒是沒有提高,兵工廠生產的武器,在質量上不斷的創造新的奇蹟。這才讓那些德國專家臉上有了笑模樣。
而紅軍中,有炮兵的就這麼幾支部隊。
軍委直屬的野炮師、黃河沿岸的江防火炮、幾個方面軍中,也就三方面軍的火炮最多,就成了有限供應的對象。
說起來,軍人哪裡會怕打仗的,更不用說,以實戰來要求軍隊的軍事考覈了。問題是考覈也要分情況,像這次,曾一陽準備對各個部隊進行大規模的考覈,以確定最後的番號編制。
一個是手上的番號太少,一個軍,事實上,這是僅有七個團番號的軍。四十軍在龐炳勳的手下,老西北軍的底子,當然不會被蔣介石看重。另外,龐炳勳跟東北軍走的比較近,軍餉什麼的都是需要東北軍在華北籌集,實際上跟南京軍政後勤也沒有多大的干係。
這樣一來,導致的後果是,龐炳勳的部隊番號,一再被壓縮。到了給曾一陽的紅四十軍改編的時候,手下就一個39師,這個師只有兩個三團制的旅,外加一個補充團。
而紅四十軍,從建立到發展,整整四年時間,就成了一支裝備精良,戰士素質高,總人數超過三萬五千人的大軍。包括兩個一萬兩千多人的整師,很多團的兵力和火力佈置,完全能夠在不改變人員的情況下,就改編成的一個旅。王立發的團,就有三千多人。
這也讓很多紅四十軍的團級指揮官,沒有一方面軍的那種尷尬。部隊空番號太多,很多軍只有一個團的兵力。往往軍長師長,只能在改編後成爲團長。而團長一級的更倒黴了,不是去後勤機關,要不就是當營長連長。連降二三極職務的不在少數。
試想一下,一個方面軍設三個軍團,每個軍團三個軍,一個軍三個師。要是滿編制的話,足足需要三十個師左右的番號,這些指戰員加起來,沒有三十萬,也不能少於二十萬。
四個方面軍都是這樣的實力的話,老蔣還真不到該逃到哪裡去窩着了。臺灣鐵定指望不上,甲午戰爭後,就一直被日本佔着。
四十軍的情況恰恰相反,很多部隊都是滿編制,不少還超編了。王立發的這個團是一個加強團的編制,比一個旅也差不了多少。
加上寧北軍區、河套軍區兩個大軍區即將設立,這樣一來,就形成了主力部隊,和地方部隊兩種不同的作戰單位。
王立發的小算盤打的很清楚,軍區司令員,肯定是師長一級別的幹部擔任,這樣一來,四十軍整編後,原來他的老師長吳高羣就很有可能去河套軍區擔任司令員,39師的旅長似乎就空了出來,他這個團長也當了有三年了,是該挪挪地方,進步一回了。
這次考覈,他就打算讓一團全面爭奪第一,說不定軍長一高興,就提拔當了旅長。
三天後的考覈大綱一拿出來,所有的人都傻眼了,除了軍裡的幾個首長樂的跟吃了蜜一樣的笑着。
幾個團長可就傻眼了,識字班以前就辦過,就是爲了讓部隊能識字認字的人多一點,是部隊裝備改革的一項重點。可正是這些不能馬上顯現,效果緩慢的戰士素養提高,被大部分人忽視了。
還有就是戰士的認識不高,只有少數戰士能夠不斷的堅持下來。大部分戰士的目標,不過是認識四五百個常用字,能夠寫信就滿足了。
每天認三個字,雖然說不多,但一年下來也是一千多個字,要是堅持三年下來,不但能讀會寫,而且水平也能和一箇中學生的認字水平差不多。
再說,各個團級幹部,被分配到地方上之後,政績上根本就沒有突出拔尖的。
王立發運氣最好,瞎貓碰到了死耗子,找到了個金礦,讓戰士們閒暇時去河裡淘金子……
劉三民開燒鍋賣起酒來了……
李漫山瞅準了沙漠裡的馬匪,將這些號稱綠林好漢的老窩一網打盡,都指着這些土匪的老窩的多年積累,發財……
曾一陽越看,越無奈,這些部下似乎都沒有處理政事的能力,反而對致富很有新的。但是紅軍也是草創時期,尤其是河套地區的特殊地理位置,只能是用軍管的方式接收。可事實上軍管在很多方面不盡人意。
幾個農場倒是發展的紅紅火火,但其中的關鍵,是擁有無數免費的勞動力。農場只要讓這些各地來的普通農民吃飽,然後相應的放棄這些家庭的所有稅收來維持。
部隊的面貌倒是不錯,但這些都是四十軍的老部隊,新戰士比例很少,只有不到兩成。
本來就是整個西北紅軍中一等一的主力,戰鬥力本就不弱。要想再提高,不是單靠訓練就能夠改變的,除了大量的換用先進裝備,沒有其他的路可走。
緊接着,所有的團級指揮官都蔫了,都指着在軍長面前長一把臉,沒想到,連皮帶裡子的都丟了個乾淨。
當天夜裡,曾一陽沒有表態,和副軍長陳光、軍政委黃蘇、政治部主任劉先河、參謀長蘇長青,一師師長吳高羣、二師師長陳樹湘等軍部的軍事委員們研究,整編的問題。
“軍長,你可太客氣了,回來還不忘這麼這些老戰友,每人都帶來禮物。”劉先河穿着一件灰色的呢子大衣,還小心的擺弄這大衣的一角,深怕被沾染灰塵。
“我就知道你老劉喜歡打扮,我這不是投其所好嗎?”曾一陽高興道,這些衣服都是曾一陽在河北給訂製的,都是一溜的大衣,穿上去體面。本來他不過是想給幾個長輩帶一些。
後來聽說老闆囤積了一批料子,剛上塞外打仗,很多人都有錢也不做衣服,反而不少人準備舉家離開。這才讓曾一陽一下子,將老闆所有的庫存都做了大衣。
“一陽,讓你失望了,雖然紅四十軍的部隊更加的精幹了,但是地方的事情我們關心的很不夠。而且我們這裡,和關中也不一樣,牧民多,分了牛羊,也沒辦法分草地,生產上的事都是兩眼一抹黑……”陳光愧疚的說着,曾一陽將軍隊,地方都交給了他,但事實上,他並沒有帶好這些地方。
“老陳,這些不怪你,是我沒想好。我們這裡發展經濟很困難,老百姓能夠吃飽就是勝利,另外河套是以軍墾農場爲主,能夠有這樣的局面已經是很不錯了。”曾一陽寬慰的道。
“我讓部隊的軍事主管下到地方,就是爲了讓這些同志多磨礪一下,我們很有可能會作爲先遣部隊,到華北戰場。從過國際上來看,大戰一觸即發,一流列強爲了減少國內矛盾,必然發起對外侵略的一個。估計,能給我們準備的時間不會超過兩年。”曾一陽耐心的解釋道。
“可爲什麼我們的團級指揮官,不但要訓練部隊,還要熟悉地方事務?”吳高羣不解道。
“兩年多以前,關東軍僅僅動用了四個師團,真正進攻的不足三個師團,就牽動了北方三十五萬軍隊,而且還在戰爭初期佔盡了優勢。這不單單是一個軍隊的戰鬥力決定的,也是軍隊背後國家的工業能力決定的。彈藥補給,隨時都可以生產出來,供應前線,日軍可以肆無忌憚的發動正面進攻,當時我們面對的第六師團,也正是這樣,才犯了孤軍冒進的事務,最後才敗在我們手下。”
“這種失敗,對於一場動用才二十萬人的戰役來說,印象很大。但如果對方全面進攻,出動二十個師團總兵力四十萬人,那麼這種損失對全局來說無關大雅。因爲戰事初期我們防禦的地區不是戰役的焦點,華北戰役的焦點是在平津,只要日軍主力佔據平津,沿着鐵路線,那麼華北的門戶大開,山東也將腹背受敵……”
“……面對一個成熟的工業國家,作爲農業爲主的中國,很難能夠在針尖對麥芒的對抗中獲得戰役的主動權。很多地方就將成爲淪喪區,而我們的優勢將是,不會第一時間日軍碰面,而是等大戰爆發後,纔會開赴戰場,那麼,可以預見的是,將在敵佔區開闢根據地。所以,需要在跟基地建設初期,軍事主管擁有一定的行政能力……”
在場的所有人都靜靜的聽着,曾一陽說的並不複雜,他們都聽懂了。
在座的都是紅軍的高級將領,在這兩年裡,大部分都去過中央學習。
除了軍事上的,還有政治理論課程,國內國際形勢的,但是很多人都聽了個大概。這個時期,對中國研究透徹的國內還是有不少人的,但能夠佔到全世界,從整個國際上動態,來詮釋各國之間矛盾的,就沒有幾個人。
恰好,曾一陽就是這麼一個人。
“哎呀軍長我明白了。”吳高羣開心的大笑着,因爲讓他很鬱悶的是,已經回到中國的李德,在紅軍大學當起了老師,給高級指揮員講課,專門講國際形勢。
李德跟着曾一陽一路從江西走到西北,別的沒有學到,就是學到了連個字‘務實’,知道的他講,不知道的他就不說。
可問題是,李德不是一箇中國通,對亞洲的瞭解也僅僅在於,蘇聯和日本的對立關係上。一方面,蘇聯迫切希望日本放棄對蘇進攻計劃。
莫斯科很關心日本的動態,蘇聯海軍在噸位,訓練水平也,戰鬥力上面都不佔優勢。反而是處於絕對劣勢,一旦蘇日大規模發動戰爭,蘇聯的海軍反抗,就如同是猴子和老虎的戰鬥。除了逃走,沒有一條路是行得通的。
加上遠東鐵路其中一部分在日本人手中,這樣蘇聯的後勤補給也有被切斷的危險,除了大部隊在蒙古邊境集結,於僞滿對峙之外,別無他路。
作爲共產國際的派遣人員,李德很有必要將日本的威脅誇大,一方面他可以被重視,另外就是也是共產國際的命令。
情緒高昂的李德,最瞭解的還是歐洲的情況,德國是他的祖國,後來在蘇聯也學習生活了很多年。這樣一來,李德的課就變得枯燥無味起來,講離開中國十萬八千里的歐洲局勢,讓這些紅軍將領很疑惑。
隱約又感覺到,解放歐洲,這個神聖而又艱鉅的任務,跟剛剛吃上飽飯的中國紅軍沒多大關係?
吳高羣就是其中的一人。
對於上級指示都是一絲不苟的執行的吳高羣,除了將所有的聽課筆記,都背了他天昏地暗之後,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他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腦子裡都是一團漿糊。
這回,曾一陽這麼一說,頓時心裡通亮了起來。對中國有着莫大關係的,從國際上來說,也就是遠東局勢,遠東各方勢力中,重中之重就是日本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