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涼的月色灑進靜謐的小院,爲庭院平添了一抹淡淡的憂鬱,數日曆程的煉器大會結束,衆仙域回到了最初的平靜。
赤水別院……
幽靜的小院各處廂房點起了搖曳的燭火,了塵等乾玉門中人沒有逗留太久,趁着月涼星稀之前返回欣園星,等待着他們的是半年後乾玉門立派的諸多事宜。
之所以選擇這個時間,陸塵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周雲的出現打破了乾玉門原有的計劃,本來準備在煉器大會結束之後宣佈正式立閣,同時把乾玉拍賣行開在神魔星上。但因爲周雲出現和靜虛空間暴露的緣故,陸塵便把時間延後了半年。
渡劫中期高手爲準繩,來往神魔星和古戰場的□□最快的時間就是半年,只要時間一到,靜虛空間立馬會成爲衆仙域無數高手爭相去往的地方,隨後就是神魔星坊市最繁華、法寶、丹藥以及五靈破冥珠銷售量最瘋狂的時間。抓住時機、把握一切是乾玉門立宗的根本。
並且今天成爲仙匠之後有意無意的透露了自己師門遷入地級星的消息,應該會有大量的修士跟蹤這個信息,前來拜山請求加入仙匠門下,不管這些人是散修也好,還是從五宗三族中脫離出來的遊散修士也罷。篩選和考覈調查等等的事將會是乾玉門最爲頭疼的大問題。
雖然這一點陸塵不需要參予進去加入思考,但必須讓莊文元等人做好準備,還有三通丹、生機漿液、五靈破冥珠,以及自己靜虛空間煉製出來的數百件珍藏的極品靈器法寶,都將是半年以後乾玉門一鳴驚人的資本。
諸多瑣事複雜的根本無從說起,陸塵也懶得再提,把數百件極品靈器留下一部分,其餘的一概交給莊文元保管之後,已經是深夜時分了,跟綠鬥、三念打了聲招呼,陸塵轉往四院。
別院的庭院跟四面圍合,以諸星爲陣,法陣禁制不弱,西院是其中之一,繞過迴廊,穿過拱門,陸塵左手第一間走了過去,敲響房門。
房門中的燈火是亮着的,顯然是內裡的主人在等着自己,聽到房門一響,迫不急待的把房門打開,露出一張雍容不失溫存的慈愛笑臉,眼眶裡還有着激動的熱淚。
“娘……”陸塵無經晦澀的道了一聲,心裡的感概與白日裡沒太大分別,總之還是不習慣。也難怪,陸塵雖然跟上乾玉門時的樣子沒太大變化,還是二十多歲的樣子,但是在凡人界,他可是數百甚至數千歲的老怪物了。這麼多年一直沒有磐雲的音信,冷丁讓他喊出來,當然會很困難。
磐雲沒有介意,或許她沒有介意的資格,輕輕“哎”了一聲,蘊藏了多少辛酸不爲人知,就把陸塵讓了進來。
房門掩好,一對母子就這麼站着,沉默不語。陸塵能夠看得出來,磐雲有些心慌意亂、不知所措,似乎在尋着措辭打破尷尬的局面而始終無法做到。就這麼對視了半晌,磐雲拉開凳子說道:“塵兒,快坐下。”
陸塵一直覺得自己這張嘴連莊文元都可以搞定,但到了這個時候,着實不知道該說什麼,臉色漲紅的坐了下來,磐雲坐在他的對面,一雙滿是慈愛光芒的秀目在陸塵身上打量了起來。
氣氛又尷尬了……
沉默少許,還是陸塵說了開場白,都是成年人,說話也不需要拐彎抹角,一直哽咽在喉的問題被陸塵問了出來:“當初……爲什麼要離開。”說這句話的時候,陸塵明顯的發現自己的手在抖,一種自從修真以來都沒有出現過的無法控制感出現了。
磐雲仙子沒有說話,眼神中帶着愕然、迷茫怔怔的盯着陸塵出神。
擡眼看着磐雲,陸塵嗤笑道:“說不出來?”
“不是。”磐雲溫婉一笑,顯得哀傷和失落道:“說出來怕你不信。”
“你說我就信。”說完,陸塵暗罵了自己一聲,暗忖:這像是母子在交流嗎?
磐雲拂了拂雲袖,把身體擺正,坐姿不失華貴:“不知道。”
“不知道?”陸塵手再抖,兩行劍眉蹙在了起來,隱約有些憤然:“你的回答讓我很意外。”
秀眉下,那雙皓月般的眸孔驀地閃亮,旋即黯淡,失去了光彩,磐雲苦笑道:“真的不知道,到現在已經有很多年了,我每天都在想,當初自己爲什麼要離開,把你們父子扔在奴星。但是請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
燈火彷彿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有一下沒一下的跳動着,映出屋中母子的身影恍恍惚惚。
如此沉默少許,磐雲忽然問道:“能不能跟我說說,我走後的幾年,你和他是怎麼過來的?”
“我……”陸塵有很多話要說,可剛一張嘴,他突然發覺自己跟磐雲一樣,對父親的記憶少的可憐,就連讓人銘記肺腑的話都很少。陸塵看着母親,忽然有種惺惺相惜之感,繼而苦笑:“我也不知道。”
這次換作磐雲愣住了,不過她反應很快,悽悽藹藹道:“我是一個不稱職的母親。”
“我也是一個不孝順的兒子……”
兩人對視,搖頭、嘆息……
話題打開,涌動的思潮無窮無盡,磐雲手扶鬢髮、水眸透月,嘆道:“我發現對你父親的記憶只有幾個片斷,有很多時候,我都在問自己,爲什麼會這樣?難道我不喜歡他?他是一個凡人,怎麼會嫁給他?又生了你?”
陸塵順着磐雲的話,道:“我也一樣,記憶中,父親給我的感覺冰冷、無情,不善言辭,終日沉默寡言,甚至連他的樣子都記不住。”
“唉……”陸塵話音方落,兩人同時一嘆,陸塵不想繼續傷感下去,拿出古遺仙玉,那塊被稱爲跟乾坤袋一樣擁有空間力量的寶玉,道:“這件東西是娘你留下的吧。他救我了幾次,你知道這裡面的事嗎?”
陸塵問的是神霄殿,當然他不期望磐雲能夠解釋,畢竟鏡老帶着神霄殿在裡面修行,是最隱秘的事,也許以鏡老的能力,磐雲根本不清楚也說不定。
然而,出乎陸塵意料的是,磐雲比自己想象的要強烈的多:“古遺仙玉?這是我留給你的?”
“你不知道?”陸塵吃驚了。
“我想想。”磐雲皺着柳眉,頭痛欲裂:“不知道,應該是我留給你的,每一個玄武后人都有的,這是古遺仙族的象徵,不過……我的頭……”
“娘,你怎麼了?”陸塵嚇了一跳,趕緊跑過去扶住搖搖欲墜的磐雲仙子。
“沒什麼。”磐雲勉強的坐好,表情極爲痛苦的說道:“爲娘一想以前的事,就會頭疼,老毛病了。”
“老毛病?”陸塵不認爲這是頑疾,一個渡劫後期高手,除了元嬰、神識受傷以外,還有什麼病症可以影響到這樣的高手:“你受過傷?”
“好像……也沒有……”還是模棱兩可的回答,叫陸塵疑慮更重。
不管如何,陸塵看母親痛徹心扉的樣子,也不想繼續盤問下去,忙道:“娘,你要不要歇一會兒。”
“坐坐就好。”磐雲顯然沒什麼精神,擺了擺手。
又坐了很久,看着磐雲的樣子很嚴重,陸塵用神識查探了一番,能夠看出來的症狀一樣沒有,陸塵也很是疑惑。磐雲仙子見陸塵着急的模樣,無比欣慰,遂說道:“沒關係塵兒,爲娘這個病症什麼都不影響的,無需擔心。”
“什麼都不影響?那就更奇怪了。”陸塵念念叨叨着,打定了主意等鏡老再出現的時候,一定給孃親看看。
既然磐雲仙子身體抱恙,陸塵也不便留下來,以後日子還很長,想聊什麼不可以?陸塵說道:“娘,那您就先休息吧,有時間我們再聊,時間有很多。”陸塵安撫的拍了拍磐雲的手背,示意她放心,自己不會再離開。
磐雲像是一下子有了精神,秀目中光芒欣慰道:“好吧,你也累了幾天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還有,你的爺爺讓我告訴你,玄武陸家永遠是你的後盾。”
“玄武陸家……後盾……”陸塵抿嘴一樂,真心的笑了,他能聽出,磐雲的話裡的鄭重,以及那種代表了整個玄武族的重大決定。
帶着些許的感動,陸塵出了房間,轉身把房門帶嚴。
背靠着房門,陸塵望去高懸的彎月,心裡的負擔似乎在突然之間變輕了。非是那種宿敵已去的釋□□,而是因爲玄武一族、孃親給自己的支持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他總以爲陸家不肯承認自己的身份,是爲了避免跟黃家發生衝突,明哲保身,現在看來,情況跟自己想的正相反。
嘴角掛着輕鬆的笑意,陸塵走出了西廂,藉着月光,前方一玲瓏的身影浮現在眼前,陸塵仔細一瞧,笑眯眯的走了過去,一把從後面將身影摟住:“丫頭,這麼晚了不休息,賞月嗎?”
人影正是左卿菡,從背後環過來的粗壯手臂上,左卿菡感受到了從未有過衰減的安全感,也不回頭,小臉舒適的靠在了陸塵的左臉頰上,摩挲着的溫暖在兩人的肌膚游來游去,輕鬆自由,充滿了濃濃的愛意。
“哥哥,要是菡兒走了,你會想菡兒嗎?”
沒頭沒腦的一句,把什麼氣氛都給破壞了,關鍵的是,把陸塵嚇了一大跳。
猛的扳過左卿菡的身子,陸塵驚道:“走?要去哪?我們好不容易在一塊兒的?”
“我就是問問,真不懂情調……”小丫頭還是首次跟陸塵發嗲,把陸塵鬧的個大臉通紅。
撓了撓頭,陸塵嘿嘿一笑,道:“嘿嘿,當然會想啦。”
“真的?”靈動的大眼睛似乎能看透一切,不過陸塵心如明鏡,不怕此等慧光。
“嘻嘻,哥哥,有沒有想過三妻四妾啊,我看慕容師姐和方姐姐對你可是很不錯的哦。”剛剛還清透無比,轉過身來小丫頭的眼睛又似笑非笑,說了一句。
陸塵一頭霧水的看着小丫頭,皺眉道:“丫頭,你今天是怎麼了?”
“沒怎麼啊?”左卿菡一怔,眼神立馬慌亂了起來,還好在月下閒談,小丫頭很好的把那抹慌亂給掩飾了過去,扭捏道:“人家就是問問嘛,三妻四妾也很平常啊,菡兒不在乎的,只要她們對哥哥好……”
話說到最後,小丫頭聲音愈發的輕微,很難捕捉到那到底是一股醋意,還是別有深意,陸塵皺了皺眉,剛要開口,忽然慕容雨熙和方子欣一同走了過來。
小丫頭隱晦的嘿笑了一聲,不給陸塵說話的機會,說道:“哥哥,我回去休息了啊,你也早點休息吧。我要跟師姐、方姐姐促膝長談。”小丫頭說完,像小燕子似的蹦蹦跳跳的跑嚮慕容雨熙和方子欣。
陸塵怔怔的瞅着三道隱末於黑暗中的身影,再看看西廂磐雲的房間,心裡有種怪怪感覺:今天晚上怎麼了?個個都這麼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