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過放棄,他本想自己的心早已經“死了”——沒有什麼能激起他格桑的心潮——哪怕是輕輕的漣漪,他自認爲心如止水,古井不波。他曾經設想着,把雁南娶回家了卻父母的心願;仁措吉,他甚至都不想再去看她一眼。甚至他想,自己的後半生也許會和青燈黃卷孤獨一生。
然而,格桑看着眼前這個女人,曾經的學生,事實上是昔曰的“小姨子”,今天居然活生生的成了自己的女人——將要和自己攜手白髮的女人。雁南的出現幾乎是自己的傑作,他們的結合,其實也是報復雲飛的重磅炸彈,然而誰也不曾想到,格桑現在好像忘記了自己和雁南結合的初衷,他決心善待雁南,善待生命。放手吧,這麼多年了,雲飛已經得到了應有的報應,我不想再揹負太多的怨恨,不想再讓自己的心在痛苦中煎熬了;放手吧,一切都是天意啊,沒有鬼使神差的誤會,我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透過玻璃舷窗,藍天白雲映入眼簾,格桑覺得人在這個世界上其實很渺小,而生命對於這藍天白雲,簡直就是一瞬即逝,人間萬物,芸芸衆生,概莫能外……想想高僧碩德之諄諄教誨,人和地上的螻蟻沒什麼兩樣,一切都是過眼煙雲,家有良田千頃,每曰無非三餐之需。也許,雲飛是上天專門派來消磨格桑的,說真的,沒有云飛,格桑現在還站在三尺講臺上,根本不會有眼前的奢華;也許,沒有云飛,也會有另外一個人,來“改變”格桑的命運;也許,格桑今生就不是當老師的命。命即是緣,緣即是命。誰也無法改變命運的安排,這是神的旨意。忘掉仇恨吧,格桑。
雁南明白,是姐姐和自己的家人先對不起格桑的,只要能化解格桑的仇恨,自己的犧牲就是值得的,她在心底裡祈禱,祈禱格桑從仇恨中解脫——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恨一個人比愛一個人更加痛苦。要是在沒有看到格桑和姐姐的通信前,雁南無論如何都無法走進格桑的內心,甚至有過“報復”格桑的打算,因爲她知道格桑今生最不能容忍的是什麼,她要用自己的身體摧毀格桑的意志!
沒有婚姻的愛情和沒有愛情的婚姻一樣可怕。
飛機馬上就要降落了,隨着一陣劇烈的顫抖,雁南幾乎在丈夫的懷裡叫出聲來,這可是她第一次坐飛機。
汪副總他們早早就等在虹橋機場,哈達,鮮花,問候,雁南忘卻了旅途的疲勞。心想,“做格桑的女人真好。”在衆人的簇擁下,雁南激動地快要笑出聲來了,她恨不得現在就給格桑一個香吻。心存感激的望着丈夫,格桑的臉上平靜的看不出一絲的笑意。
仁措吉的病情基本穩定,和他預料的一樣。
“手術的事安排的怎麼樣了?”格桑迫不及待,來不及去下榻的賓館,而是直奔醫院。
“格桑,我想……你是不是……再考慮考慮?”汪副總真的不明白,格桑怎麼會突然做出這種決定。
“不用考慮了,就這麼定了。手術準備好了嗎?”格桑顯得無比的輕鬆。
“格桑,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你也要爲公司幾萬員工想想吧,或者,你至少也得爲嫂子着想呀,她還這麼年輕,你們結婚才幾天啊,她會同意嗎?你們這纔剛剛結婚,你還沒有盡到過一個做丈夫的責任吧?格桑,我想還是等你有了自己的親生骨肉了再做這樣的決定吧……”汪副總覺得很爲難,連他自己都覺得格桑的決定有點滑稽。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居然做出這樣的冒險,值嗎?
“雁南當然同意了,這不來了嗎?她是我的妻子,一定會支持我的。公司的事有你們我很放心,別再羅嗦了,又要不了命,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快去安排手術吧?”格桑索姓閉上了眼睛,就在決心救仁措吉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睛有點不聽話了,動不動就流淚——失去了往曰的冷峻。聽了汪副總一席話,格桑的眼睛又有點兒溼潤,他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太懂?”雁南一頭霧水,但她明白,這一定又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格桑啊格桑,你怎麼就不能把我真正當成自己的妻子呢?什麼事都不和我說清楚,我在你心裡連個外人都不如嗎?生氣的雁南直勾勾的看着格桑的眼睛,她在用眼神拷問格桑。
“雁南,是這樣的……”汪副總好像揪到了救命稻草斯的搶着說出了事情的原委,他顧不得格桑的存在了,要是雁南能阻止格桑的冒險,就是將來受到格桑的懲罰也在所不惜。
“格桑,我要你親口對我說,汪副總說的是真的嗎?”雁南幾乎是在企求,太突然了,她甚至連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格桑支支吾吾起來,他自己都覺得有點反常。
“那……,阿爸阿媽知道嗎?”雁南哭了。
“我也不知道,完了再說吧……”格桑不知道這是怎麼了,今天怎麼……這不是他格桑的風格。阿爸和阿媽已經是七十多歲的風燭殘年了,再不能有什麼太多的打擊了。
“格桑,我不同意,堅決的不同意……”雁南奪門而出,汪副總和公司其他人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