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召見人力資源部的王部長,在辦公室裡,格桑秘密的給他交待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格桑把王部長親自送出了辦公室。臨走還交待道,“家裡的事公司會處理的,你放手去幹吧,記住,不要給任何人打電話,也不要留下任何的痕跡!”
田秘書跟着格桑這麼長時間了,從沒見過他親自送任何一個公司經理,王部長也許是第一個。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老總這是怎麼了?田秘書有種不祥的預兆,憑他的直覺,公司最近一定會發生大事,至於什麼事,誰也說不清——也許只有格桑一個人知道。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公司仍是一幅平靜安詳的氣氛,小田以爲自己太敏感了,也就漸漸不去想這事了。總之,從那天以後,再也沒有人見過王部長的面,他就像人間蒸發了,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這幾天,公司上下都在準備迎接省上檢查組的蒞臨。格桑依然顯得很輕鬆,天天回家吃飯,陪父母,教孩子,根本沒有一點大敵來臨的跡象。相反的,格桑最近的話也多了,不再像以前那麼冷峻。每每上下班遇到公司職員,還不時的問問下屬的生活起居等問題,溫和的關懷着下屬。
一週之後,格桑突然宣佈了一項決定,領導層中大部分人外出度假,包括礦長,財務總監等,也有謝秘書。年底外出度假是祥瑞集團的傳統,可這次幾十個重要頭目的外出還是引起了公司不小的震動。
各種議論不時傳到了格桑的耳朵。擱以前,這些人無論如何是要被炒魷魚的,可格桑這次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或者說他在有意慫恿,或者在等待着事態的進一步發酵。這讓大家捉摸不定,謠言愈演愈烈,說什麼的都有,有的話還很難聽。
也沒辦法,誰讓吳部長不在呢?否則的話,早就處理了這些人,還容他們造次?
吳部長是集團的監察部長,相當於行政部門的紀律檢查委員會書記,他的工作就是處理各種職工的違紀問題,部門領導的廉潔問題,以及道德建設和企業文化建設。這是個很有權威也很有權力的部門。別看他好像就是個管閒事的,可由於他的身份特殊,誰都知道他的厲害。說起這個吳部長,還有一個好玩的故事呢,那年,他和格桑還在煤礦,有一天早上,天剛矇矇亮,吳部長興沖沖的跑回來,說是要給格桑一樣好東西,他神秘的打開一個用草紙包的嚴嚴實實的血肉模糊的東西,着實把格桑給嚇了一大跳,吳部長還一個勁的說:“今天活該這東西要便宜我的,我剛脫下褲子,人還沒蹲下去,就發現一隻香子被繩子套住了,我一看四下無人,就拔出小刀,把‘麝香’給割了下來,你看……”聽到這裡,格桑打開紙包一看,笑得前仰後合,差點沒背過氣去,指着吳部長“你這個笨蛋,把最值錢的東西給丟了,反倒拿着下流東西當寶貝。”原來,吳部長聽說香子的那玩意就是麝香,於是就把*給割了下來,他不知道麝香其實是香子的肚臍眼……每當想起這件事,格桑就覺得吳部長的天真和好玩。
也許,格桑現在不出來處理正是在等待吳部長的到來。
這天,格桑煩躁的在辦公室裡踱步。這時,弟弟的電話來了,“哥,不好了,省上來人了……”
“慌慌張張的幹什麼,省上來人有什麼好怕的?我知道了,有事及時彙報。”格桑從來都沒有好好的和弟弟說過一句話,不是批評就是訓斥的。
格桑擔心他們到來,可又在急切的盼望他們早曰到來。他們的到來也許是計劃實行的必要條件。
“錢是永遠也賺不夠的”,格桑常常這樣告誡自己。這段時間,格桑老是一個人在考慮這樣一個問題,人活着究竟爲了什麼?這個哲學命題,是任何一個人無法迴避的,哲學家和普通人的區別在於,普通人活着是爲了吃飯,而哲學家吃飯是爲了活着。對格桑而言,現在已經不是活着或者吃飯的問題了,他有更高層次的追求,但他也脫離不了一個普通人的需求,他在苦苦思索着,找尋着,沒有人給他答案。
每當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他的思緒就不由的回到了過去。是呀,哲學家常說,“樂觀的人活在現在,悲觀的人活在過去”。這個飽經風霜的人,現在找不到過去那種敢打敢拼的激情,他的內心陰影越來越大,復仇的想法一天天的膨脹,他要拼死一搏。人活着到底爲了什麼?掙再多的錢,不就是爲了活得瀟灑嗎?可是,過去的一切,任憑格桑如何嘗試,就像烙在了靈魂的深處,抹也抹不平,忘也忘不掉。魔鬼般的形影不離,揮之不去,曰夜纏繞着,折磨着,煎熬着。
父親當年養育他們姐弟三個的情景,不時迴盪在眼前,他內心的仇恨時常在這個時候燃燒。
父親十二歲那年,爺爺奶奶相繼過世,聽說家裡留下了可觀的遺產。聽父親講,馬幫出生的爺爺留下了一些黃金,白銀,牛羊,土地,水磨,大片的森林和草場……而這一切和自己卻沒有一點兒關係——就在爺爺奶奶去世後不久,叔叔就把父親趕出了家門。後來土改,不知道叔叔變什麼戲法,家裡居然是“上中農”,後來,“文化大革命”中紅衛兵都沒有找到他藏下的寶貝——直到1977年,他買了全鄉第一臺拖拉機,第一家蓋上了的紅磚大瓦房,第一個騎上了“幸福”牌摩托車……
格桑開始有點佩服自己的“英明決斷”。
那一年,也是一個冬天的早晨。太陽懶懶的爬上天邊,西北風呼嘯着,格桑像往常一樣,左手捏着進口雪茄,右手習慣地舉着盛着百年XO的高腳杯,站在窗口,聽着公司經理們的彙報,偶爾,問幾句話,或者籤個字——多少年來,他早晨的生活幾乎都是這樣度過的。
“船長,有個自稱是您阿卡的人來了……”
“我的叔叔?”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人居然還有臉找上門來?難道他忘了自己曾經做過什麼嗎?”格桑心說。
“是的,他說他叫強巴嘉措,說是您的阿卡。可我們都看着不像,況且……又沒有預約,所以,我沒讓他上來……”秘書一臉的窘迫。
“知道了,如果真是我的阿卡,就讓他下班後到家裡找我。不要緊張,你做得沒錯!”格桑的表情十分複雜,但儘量微笑着,眼神卻顯然有些憤怒。
林秘書應聲走了。打發完各部門的負責人,格桑長舒了一口氣,“機會終於來了”,有句漢族的諺語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真是風水輪流轉呀”。格桑的臉陰沉下來,聽村裡人講,正是這個“叔叔”當年把父親趕出了家門,那年,父親才十七歲,失去雙親不久,也是一個數九寒天的早晨……三九天的兔子不挪窩啊,可他卻聯合叔叔們把自己的親哥哥趕出了家門!
後來,又發生了許多事——格桑不願提起——在格桑幼小的心靈,叔叔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魔鬼。說實在的,格桑這輩子都不想見到這個人,可是他現在居然自己找上門來了!按照在煤礦時的姓格,格桑恨不得馬上就派人下去把他抓來,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