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昏暗無光。
“薇兒,你怎麼可以做錯事呢!爸爸是多麼喜歡你啊!”虛影中慢慢浮現一個穿着白色襯衫面容模糊的男子,透明的鏡片閃着陣陣寒光。話語剛落,便將手中的皮鞭狠狠抽象面前的小女孩。
女孩冷冷清清的看着他,不發一語。
窗外正飄着雪。
沒錯!下雪的日子,就是黑暗,是恐懼。
“薇兒,爸爸是喜歡你的。打是親,罵是愛。不要試圖逃走,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男子手中的鞭子再次揚起,臉上帶着扭曲的微笑……
……
“唔……”
夜沫咻然睜開眼睛,猛然坐起,一股涼意從眼中迸射而出。
又做夢了……
額上冷汗緩緩流淌,浸溼了耳邊垂下的烏髮。重重的吸上一口氣,平緩着心底波動滌盪的情緒。
喜歡?
就是這兩個勾起了那些不願想起的記憶?
喜歡一開始便是負累,用來禁錮其他人的負累!這樣令人厭惡的感情,只會讓自己汗毛直立,渾身發涼。
窗外,明月依舊,幽然皓潔,讓屋外的景色變的迷濛聖潔。就好像,鍍上一層微妙的輕紗,又好似闖入人間仙境。
看的有些失神,心底的不安逐漸平靜。
這裡是滄國,不是研究院。這裡沒有白前,沒有那些以命換命的可恥手術,也沒有能夠要挾自己的東西。
“咚”庭院後突然傳來一陣悶響,聲音雖不大,醒着的自己卻也聽的清清楚楚。隨後便是着一陣斷斷續續的急促呼吸,猶如極度疲累虛弱的人發出的聲音。
院子裡有人!?
夜沫皺起秀眉,眯起眼睛似深思,接着淡然起身。
她小心的拿起掛在一旁的披風裹住自己只穿了褻衣的身體,站在遠處透過窗臺靜靜的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只見一個黑衣男子正趴在地上喘息,潺潺的鮮血正從他用手指捂住的肩膀涌出。他黑布蒙面,只露出一雙眼睛。
黑衣男子異常警覺,似乎很快便注意到房內打量他的自己。
他迅速起身,絲毫沒有因爲受傷而行動遲緩。他以電光火石的速度“飛”進屋內,一把閃着寒光的鐵劍緊緊橫在了自己面前。
他的速度太快了!根本沒有辦法閃避。
“你若出聲,我便殺了你。”男子聲音低沉且冷冽,在這樣冬日的寒風裡讓人忍不住心底發涼。
“你受傷了。”夜沫沒有過多的情緒,淡淡啓口。“我不會喊叫,這裡是醫館,於我而言你不過是一名普通的病人。”
眼前的黑衣男子武功應該很高,他若是想要動手簡直易如反掌。既然他開口讓她不要出聲,自然也就沒有動手殺自己的打算。
正因如此,夜沫才如此跟他說話。
她便是如此,越是遇見危險,就越發冷靜。
黑夜裡,夜沫一雙澄澈清涼的眼睛猶如明星,熠熠生輝、光亮非常;卻又冷清如一汪冷泉,冷然清冽。看的黑衣男子有些晃神,一種若有似無的熟悉涌上心頭。
似乎很久遠,遠到無從記起。
“有金瘡藥嗎?”男子低沉開口,聲音裡夾雜着一絲疲憊。
“有,不過請你將手中的劍拿開。”夜沫平靜的說道,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被劍抵住喉嚨的感覺,她一點也不喜歡,更可以說的上是討厭?!
黑衣男子不多言,輕巧的將手中的劍收回劍鞘。只是,於此同時,夜沫迅速揮手,指尖藏着的銀針直直刺向男子手臂之處。
“你!”突然而來的刺痛讓男子睜大了眼睛,手中的寶劍再次出鞘,就在要襲上她的肩膀之時,卻“哐當”落地。
麻木無力的鈍感,只是一瞬間便傳遍全身。
“不要威脅於人,也不要小看大夫。”夜沫冷冷的看着面前的黑衣男子,看着他身形不穩的倒在一旁的靠椅上,用一種複雜的神情看着自己。
似憤恨,似驚歎。
沾了絕品“醉迷”的銀針對付沒有防備的人或許還可以,但若是對上有心害自己的人根本一點用處都沒。
醉迷,恐怕是最爲有效且迅速的麻藥,只是這種藥只能見血。若是服食,它的效果,與普通迷藥差不多。
拿着藥粉和銀針走道黑衣男子身前。
男子雖然沒有力氣,但他的眼睛依然冷冽冰冷,蘊含着危險與敵意。
夜沫對他的容貌沒有什麼興趣,有的似乎知道太多隻會給自己招來麻煩。因此,她對他黑布下的面容沒有一絲興趣。
“不要這樣看着我,我現在只是要給你上藥止血。剛剛那一針,只是想要給你一點教訓,順便提醒你不要輕敵。你現在可以選擇讓我爲你治療,或者是失血而亡。”
夜沫攤了攤手,平靜直白的說道,畢竟男子眼底漸生的敵意讓她懶得靠近。
“止血。”男子閉上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閉上眼睛。
他這樣做無疑是告訴夜沫,自己完全信任她。
夜沫上前,用一把剪刀剪開男子右肩處的衣衫,此刻原本被衣衫遮擋處的傷口暴露無遺。傷口皮肉外翻,深可見骨,濃郁黏稠的血液染滿附近古銅色的肌膚。
他的身材很好,剪開的衣衫下,依稀看見精壯的身體。結實的肌肉,古銅色的肌膚,無非是最相得益彰的搭配。
而夜沫的眼中,卻只有那處傷口。
傷,很嚴重!又在肩處,一活動起來便劇痛難忍。可他剛剛還對他把劍相向,就像絲毫沒有痛苦的樣子。這個男子彷彿不是人,而是訓練有素的野獸,堅韌而內斂更是充滿肅殺之氣。
“我要下針,可能會很痛。”夜沫好心提醒道。
“你剛纔扎我的時候似乎沒這麼友好。”男子聽見她的話,冷冷的答道,眼睛依然閉着。他不知道自己爲何會這樣說,但話已出口,便沒有收回的餘地了。
“既然如此,我還是回去睡吧,你自便。”愛醫不醫,夜沫可不是什麼救死扶傷,博愛衆人的大夫。
“你!”男子睜開一雙冷眸,看向夜沫,眼神裡夾雜着一股凌烈的寒意。
“醫還是不醫!”夜沫再啓口,語調中帶着一絲傲然。
“醫!”男子咬牙應下。
用銀針暫時封住血脈止血,再將藥粉塗在棉布上,緊緊的帖覆於傷口,最後回覆血脈暢通。
她速度很快,輕巧的猶如只是在例行每日的洗臉刷牙一般。所有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如獨特且特殊的表演。
醫治完黑衣男子夜沫將一杯溫水放在了男子面前:“裡面是解藥,喝下它就可以恢復力氣離開。”
“謝謝。”男子垂着眼,酷酷的說道。
男子那雙野獸般銳利凌烈的眼睛,微垂不說話的時候卻多了一份靜謐與淡然。
“不客氣,承惠診金五十兩。”夜沫直白的說道,說完還順便攤開了手,大有拿錢走人的意味。
“把解藥餵給我,我會給你更適合你的酬勞。”男子低沉的開口。
“什麼?”夜沫挑眉。
她想知道這酬勞是否值得自己親自喂他藥。
“九轉返魂針!”男子一字一頓的說道。
九轉返魂針?夜沫的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
九轉返魂針,那可是傳說中鬼針“木鬚子”的寶貝。木鬚子治病救僅憑着一手精妙絕倫的鍼灸手法治病救人。在他去死之後,後人貪念驟起,紛紛爭強,一套精妙絕倫的針具就沒有了下落。
傳說木鬚子的寶貝有九轉返魂針、《金針要略》兩件寶貝,只是這樣的東西拿在手中不知是福是禍。
九轉返魂針究竟是什麼樣的針,各個書籍中都沒有詳細的記載,不得不說,她確實很好奇。
“爲什麼要給我。”忍不住用探究的眼神看向面前的黑衣男子,如此昂貴的東西作爲診金?是陰謀嗎?!
“於我沒用。”男子語調清冷,彷彿陳述着一個於自己無關的事。
“好,一言爲定!”夜沫淡淡說道。
她對這套針具無疑是好奇的,即使有陰謀自己也自己看上一看,一探究竟。而且因爲自己的服務好,患者要給自己更加高額的診金,沒有理由不收下,不是嗎。
……
閻閣分部。
一隻纖細柔婉的手臂悄然而上,環住了黑衣男子的頸脖,用絲絲甜膩發麻的聲音說道:“魑,閻主交代的任務完成了?”
“嗯。”黑衣男子輕巧閃身,涼涼的瞥了女子一眼。
“晉國的寶物,花了不少時間吧,半月有餘?”
“……”
女子發出銀鈴般悅耳的嬌笑:“魑,你剛剛究竟在想些什麼?以你的身手不可能背後有人也不知道。”
“與你無關。”魑轉身走開。
“我奉勸你,不該看的東西最好不要去看,不該想的東西千萬不要去想。否則,恐怕將會是毀天滅地的災難。”魎看着他的背影悠然開口,即使是普通的交談,她的聲音裡也夾雜着一絲極致的魅惑。
魑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用不着你多事,做好你自己該做的。”說完,連同黑色的衣衫消失在靜謐的黑夜。
“是嗎?”魎笑看着已經沒有蹤跡的黑暗。“世界上最無法約束的恐怕就是自己的心吧。”
魎微笑,如玉晶瑩的手指撫上桌上的酒壺。
輕啄一口,大笑出聲。
何似逍遙?清月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