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毒已清,幾日一早夜沫便來爲滄語鍼灸。
脖子上的厚重感讓她非常難受,火蓮纏裹腳布一般的方法,將她的脖子硬生生的纏了幾十層紗布。那種感覺,就好像加了個石膏堆在脖子上,讓她活動受限。當時他纏的萬分起勁,要不是她的阻止,他可能會將她整個人包成木乃伊。
他還得瑟的美其名曰,保護。
滄語早已在房內等候多時,但咋一看脖子纏的快要比臉還粗的夜沫,臉上變了變。那抽搐的嘴角,分明是想要嘲笑她。他動了動嘴,似乎想要開口,卻沒有說話。再一晃神,夜沫已經站到了他的面前。
“四皇子殿下,麻煩你把褲子脫了。”夜沫看着坐在自己面前一臉似笑非笑的滄語,不由得也起了戲弄的心思。
他讓自己難堪嘛,那麼她也要讓他難堪!
她說這話的時候義正言辭,表情格外認真。她不笑的時候,表情本來就很嚴肅,不管說的是真的假的,只要她開口,聽見的人都會認爲她在說不可違逆的事實。
“……”
脫褲子,在她面前。
滄語饒是心裡承受能力極強,也因爲這句話,臉色越發黑了。
“你可以不脫,但是若是我扎錯了位置,你也不能怪我。”夜沫淡淡的說道,手中的針已經抵在了指尖。
不脫更好,她隨便雜錯幾個穴位,保管讓他心肝脾肺腎今天晚上都不好過。
結果,沒有如夜沫的心願,滄語真的把輪椅一轉,開始脫褲子。
……古代的男人,貌似沒有內褲。而且他又是坐在這裡的,因此衣衫一撩起,那乍泄的春光。
一定會露很多點。
“等等!”夜沫連忙出言制止。
滄語扭過頭,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你也可以把褲腿撩起來,撩到膝蓋以上一尺來長的地方就行。”夜沫輕咳一聲,然後說道。
輕輕一咳,只感覺喉嚨裡一片火辣辣的痛。跟着,有咳嗽了幾聲。
“抱歉,下手重了。”滄語糾結的看了夜沫一會,緩緩的道出這樣一句話。說完後,頭微垂,錯開了目光。
夜沫聽見他的道歉,微微訝異,甚至連喉嚨的疼痛都忘記了,咳嗽立刻就止住了。
他,向她道歉?由於太過驚訝,她忘記了回話。
滄語坐在輪椅上利索的退下黑色的長靴,鞋後跟還嵌着一塊翠玉。他撩起白色柔軟的褻褲,一直到膝蓋以上,看向夜沫:“開始吧。”
“嗯。”
看來昨天的話,似乎起了作用。至少今日,他的態度好了很多。
他的腿,因爲長期不運動肌肉有些萎縮。跟結實健碩的胳膊相比,有些青灰無力。夜沫沉吟了一刻,手中的針準確無誤的刺向各個穴位。
活血通絡,調理氣機,復甦肌理。
夜沫冰冷如白玉的手指劃過滄語的腿,他雖然沒有知覺,但心頭卻有一種酥酥麻麻的錯覺。一縷髮絲劃過她的側臉,落在那精巧美麗的鎖骨之上。纖長的眼睫,輕輕擺動,認真無比的表情,還有那微微皺起的眉頭。
她,好像長的還不錯。
夜沫認真的做着自己自己該做的事情,好不容易做完鍼灸,一擡頭卻看見滄語正盯着她出神。
面對別人的目光,夜沫也有回望過去的習慣。“四皇子殿下,有何事。”
滄語面對夜沫的目光,輕咳一聲。“昨天來府上的男子是誰?既然進了我的府邸,我這樣問一句,應該不過分吧。”
“他是天下第一神醫火蓮,不知道四皇子可知道這個人。”夜沫不想隱瞞,也沒有必要隱瞞。就算她想要隱瞞,恐怕也瞞不了太久,依照滄語多疑的個性肯定會去調查。
“……”聽見這話,滄語的表情就像吃了一個死蒼蠅。“先下第一神醫,如此神秘的一個人,竟然這幅模樣。”
其實,不要說滄語。
就算是她初識火蓮,都不會將他與神醫扯上關係。更何況滄語見他時,他的二貨本質正發揮的淋漓盡致!還有那破衣爛衫,就更不用說了。
“爺,不好了!”門外出來一陣急促的拍門聲,還有一個家丁急切的呼喚。
平日裡遇上這樣的事,夜沫一定會抱着幸災樂禍的心思。可是,今日,她爲什麼感覺自己的右眼皮隨着那敲擊的門板,起伏躍動。
到底什麼事,就不好了不好了?滄語聽見門外的聲音,身上的煞氣又騰然而起。他厲聲對門外喊道:“進來說。”
一個長的清清秀秀的小廝,怯怯的說:“爺,他們,他們在芳齋,芳齋起火。”
夜沫:“……”
果然。
綠柳這丫頭貌似就愛放火啊!蓮居還沒燒夠,現在竟然燒到四皇子府裡來了。
滄語狠狠的看了夜沫一眼,命令似的說了一聲:“走!去看看。白薇,你的夥伴真是好本領,竟然想要放火燒我府邸。我果然是,太仁慈了!”
那鷹眸犀利一閃,猶如想要把她生吞活剝一般。
起火不錯,燒他一兩棟房子也全當抵消了自己脖子上的傷痕。左手的骨裂,也是用的火蓮的黑玉斷續膏,這個價值可是很高的。
但是塗藥的時候,火蓮心疼的只咬牙。
她跟滄熙趕去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象的場景。
說好的起火呢?
她趕去的時候,綠柳正啃着一串雞翅,火蓮則是端着一碗剛剛考好的蘑菇。紫苑最銷魂,翹着屁股,抱着盤子裡的全雞啃的歡實。只有影寒比較可憐,手上還拿着幾串香腸和肉串,另一隻手微微的灑着作料。
“……小姐,你弄好了,趕快過來吃吧。”綠柳看見自家小姐回來,連忙用手帕抹了抹油光水滑的小嘴,丟下手裡的骨頭說道。
夜沫:“……”
“咦,四皇子殿下你也來了,要不,一塊吃。”綠柳奔過來以後,纔看見夜沫身後被擋住的滄語。一般情況下,吃飯的時候有客人到來,應該招呼的不是嗎?於是乎,她才說出了那番話。
滄語:“……”
他們起火?原來指的是BBQ啊。
夜沫哭笑不得,卻也覺得遺憾。原來只是這樣,那麼就沒有什麼好看的了。不過,也省卻了她的很多麻煩。比如,芳齋被燒掉以後他們住在哪裡?還有,芳齋燒掉了以後,如何跟氣惱的滄語解釋。
“白薇,難道你不想要解釋下眼前的情況嗎?”滄語看着面前的夜沫,又看着面前這幾個怪異無比的人。
“這個,是燒烤。”夜沫指了一下那還燃着炭火的簡易爐竈。“他們只是自己做吃的東西,不是要放火燒院子。”
“燒烤?”滄語看着那堆砌的簡易小爐,瞄了一眼仍然淡定自若在翻轉刷醬的黑衣護衛,還有吃的歡實的兩人一狐,表情更扭曲了。
把他的府邸當成什麼了,生火燒烤?
“四皇子殿下,你要吃嗎?”綠柳被滄語看的有些渾身不自在,於是拿了兩串肉串站在了儘量離他很遠的位子。然後伸出手,遙遙的遞過去。
夜沫:“……”
綠柳這是在幹嘛?
喂大野狼吃東西?
綠柳就好像一個實習式樣由,被逼無奈的在餵動物園裡關在籠子裡的兇殘動物,忐忑着,與那兇殘食人的動物保持着安全距離。
“自己都不夠吃還給他吃。”火蓮向來是不怕死的,此刻他一點也沒有寄人籬下的自覺,反而去挑釁滄語。
他就是一臉看滄語不爽的表情,應該是因爲她被滄語捏傷的緣故。
眼瞅着滄語眼裡的戾氣越來越重,臉色也越來越黑,夜沫一把接過綠柳手中的肉串,遞到了滄語的嘴邊。
準確的說,是塞進了滄語的嘴裡。
“嘗一下吧,味道還是不錯的。”夜沫淡淡說道。就想要看看,東西都已經喂進他嘴裡了,他還能說什麼。
滄語感覺到滿嘴的孜然香氣,溢滿口中。
聽見夜沫的話,竟然不自覺的咬了一口。
味道,是挺不錯。
可是,這好像不是重點吧?
他伸手接過夜沫手中自己咬了一小口的肉串,用眼神示意下人推他出芳齋。“以後你們要是還要燒烤,麻煩你離房子遠一點,我可不希望我府邸真的起火。”
說完,就被推出了院子。
火蓮輕哼一聲,又搶過影寒手中剛剛考好的幾串魚和青椒,走向夜沫。他將手中的食物遞給夜沫,衝着那已經看不清的背影說了句:“真是彆扭。”
“他不及你彆扭。”夜沫一邊說着,一邊接過火蓮手中的食物。聞着這炭火與孜然的香味,她也是真心感覺餓了。
要是再有一些美酒和鮮果,豈不是美哉……
她雖然不能喝,但是他們可以喝。
“白小姐。”一個丫鬟從芳齋外走來,手裡拎着兩壇酒,後面還跟着兩個丫鬟,手裡端着各種漂亮的水果:“爺說讓我給你們送兩壇酒過來。他還說,這酒是滄陌丟在這裡的,要喝變喝,不喝可以拿去喂狗。”
小丫鬟一邊說着,聲音卻越來越小,一邊小心翼翼的看着夜沫的臉色。
他們的爺,怎麼就這麼不懂風情呢?明明是件雅事,卻弄得好像貶駁人一般。
“嗯,你們放下吧。”夜沫聽見她的話,額上的眉頭就開始不停的抽搐。
幾個丫鬟看白薇表情還算正常,連忙放下東西逃跑似的奔出了院子。走之前,還多看了火蓮兩眼。
收拾乾淨的火蓮,也確實是一位翩翩美男子。
影寒:“……”
“四皇子殿下,好像也不是那麼討厭。”綠柳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哄好騙。
“哼,彆扭。”火蓮又將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
夜沫同樣回敬:“真的比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