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綠意濃濃,春意盎然。荷花池邊的垂柳,正萌生着細小的嫩芽,在這無盡的夜色中恣意生長着。
而此刻的夜沫,卻坐在牀榻之上,渾身冰涼。那種冰涼,無關身邊的一切,只發自內心,深入骨髓。屋內一片漆黑,只餘下那盈盈的月光靜靜的流淌。
她還在回想在皇宮中發生的事情。
不會看錯的,那個眼神,那個對望的眼神。
他根本就不可能是鎮南將軍白鴻,他就是那個前世將她禁錮在手中,利用兼惡意虐打她的白氏研究院院長白前,也是她曾經名義上的養父。他怎麼會來到這裡,怎麼會來到這滄國?難道他。也死了嗎?死在自己的醫院裡。
若是真是如此,那家醫院和那白氏研究所簡直就是一處連接滄國的穿越中轉站?
……
想到這裡,夜沫有些無言。
“誰?”細微的響動從身側的窗戶牀來,警覺的看向那裡。
白色的衣衫配合着月光,夾帶着幾分朦朧。猶豫是背對着明亮的月,只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但單單只是那輪廓,就讓覺得猶如晨曦般聖潔脫俗。那舉手投足間的氣質,獨一無二的神秘與清雅,不會是別人。
“洛?”夜沫淺淺出聲,疑惑的開口。那種疑惑不是在質疑面前之人是否是自己所想之人,而是在質疑,這人究竟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將軍府,也是帝都數一數二的大家官邸。在加上這裡有無數將軍舊部在做着護衛的工作,按照常理來說是不會那麼輕易有人闖入的。卻沒有想到,離洛竟然就這樣大搖大擺,明目張膽的進來了。
而且,從他這一身打扮看來,進來的還是很輕鬆的。
聽見夜沫輕喚他的名字,離洛臉上露出了和諧的笑容。他同樣輕聲叫了她的名字,那一聲輕柔道如春雨揮灑的聲音,帶着幾分旖旎的繾綣,以及深沉的思念:“沫。”
夜沫聽見那帶着無限情感的呼喚,臉頰微紅,繼而顧其左右而言他:“這將軍府的保全系統也太不牢靠了。做賊,至少也要像個樣子。最起碼也得弄一身夜行服吧?這樣一身白,在夜裡,非常顯眼。”
離洛慢慢的走了過來,臉上帶着春風般溫柔的微笑:“既然我敢穿,就一定知道自己能夠進來。”
他輕輕抖了抖衣袖,接着說道:“你不是曾經跟晴空說過,白色的衣衫最襯我。不管是白天或者黑衣,都有一種神秘飄渺的味道嗎?”
……她有說過這種話嗎?恩,好像是說過。
夜沫尷尬的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右臉,有種悄悄話被人撞破的感覺。要是平日裡她是不會有這種促狹的感覺的,可不知爲何現在一單獨面對離洛,面對他說的一些關於自己的話,就會有這種讓她心裡微緊的感覺。
“晴空真是的……”夜沫順嘴抱怨道,臉上露出一絲埋怨的申請,但臉頰卻微微熱了起來。
在離府繡着手帕的晴空微微打了個噴嚏,起身左顧右盼了一會,嘟囔着“誰在說我哦,……”繼續繡着手裡的雪蓮花。
看着夜沫的神情,離洛的心情更加好了,眼睛彎成了天邊的月牙:“這個,你可真的不能怪晴空。有一日我經過的時候,不小心聽到的。”他進一步走了過來,將一直背在後面的那雙手伸了過來。
那雙白的如同象牙筷子一般修長纖細的手上,立着一隻紫色的狐狸。那隻紫色的狐狸正被一直繩子捆成了糉子,就連嘴裡都塞着一直帕子。
它眼裡閃爍着淚光,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望着夜沫。小巧的如同小黑珍珠一般的鼻子,還時不時的輕抖,一副悽楚無比的樣子。
“紫苑?!”夜沫一驚,紫苑怎麼被折騰成了這樣?!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淡淡的說道:“你,你幹嘛把它弄成這樣?”
“你覺得我會這麼做?”離洛不答反問,臉上的神色不變,反而坐到了她的身邊。
……貌似不會。
要真是離洛做的,只怕紫苑現在肯定張牙舞爪的狠狠的瞪離洛了。別看紫苑這麼大一點點一隻小狐狸,卻機靈的很,而且既小心眼又記仇。
而且,離洛也不是那麼無聊的人,綠柳肯定捨不得,影寒就更加不會了。那麼,這最後的人選,呼之欲出了——火蓮。
想想也是,也只有他會跟這個小東西過不去。
“其實你也不能怪蓮。”離洛看着夜沫忽明忽暗的小臉,便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了。“一聽說蓮將你弄不見了,這小傢伙就像發了狂一樣。把蓮的衣服咬成了布條,一張引以爲傲的俊臉抓出幾十道血印子。蓮只是將它困了,已經很仁慈了。”
……夜沫複雜的看了一眼任在裝乖賣巧的紫苑,滿頭黑線。
她可以想象,現在火蓮被氣成了什麼樣子。沒有扒了紫苑的皮,將它丟給影寒烤,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可是,離洛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衛護火蓮,爲什麼他滿是笑意的眼睛感覺有一種幸災樂禍?
夜沫接過紫苑,將它身上的繩子解開。紫苑一得了動彈的機會就往夜沫懷裡撲去,卻被一邊的離洛一把抓住,提在了半空之中。
感覺撲了個空,它左顧右盼一番,在看見自己被拎着。然後露出一臉討好的神情看向離洛,兩隻前爪卻去扒拉嘴裡的手帕。
“你是自己說,還是要我說?”離洛笑着開口,將紫苑拎在自己的面前。
一人一狐,就這樣對望了數十秒。只可惜一個是笑意斐然,運籌帷幄。另一個卻是膽戰心驚,狐毛直立。
“我,我說……”一個稚嫩無比的聲音,從紫苑的嘴中飄了出來。
“……狐狸精。”夜沫先是微楞,繼而突然想到了這個詞,然後直截了當的順嘴說了出來。
“沫姐姐,我,我不是狐狸精啦!”紫苑聽見夜沫說自己是狐狸精變開始大聲抗議,尖尖的狐嘴一嘟,一臉不高興。
“他是狐族。”離洛將手裡的紫苑轉了個彎,扭向夜沫,讓它跟夜沫大眼瞪小眼起來。
狐族?
她沒有聽說過,不止是二十一世紀還是這個滄國,她都沒有聽說過有這個種族。
看出夜沫的疑惑,離洛解釋道:“狐族是一個神秘的種族,它們棲息在滄國附近的一個上。據說生下來,便是狐狸的形態,長大成人後恢復正常人的形態。它們的血可以解很多奇毒,肉可以益壽養顏。”
離洛說道這裡的時候,夜沫想到的不是紫苑的價值,而是無數個與它相擁而眠的夜晚。若是說狐族本身是人,那麼紫苑本身就是個男人?!
“紫苑,你多大了?”夜沫冷不丁的問出這樣一句話。
紫苑抓了抓自己毛茸茸的小耳朵,疑惑的說道:“十二了,沫姐姐怎麼了?”
怎麼了?他還問她怎麼了?
它以前仗着自己是狐狸總在她身邊遊串,就連她洗澡的時候,他都一起。現在突然讓她知道他是個男人,不對,應該是個男孩。卻也是個比她小不了幾歲的男孩,她全身的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
這十二歲在現代確實是個天真無邪的小P孩,可是在滄國這個地方,十二歲甚至已經快可以娶妻生子了!
離洛並不知道這些事情,否則不要說是火蓮,他也不會輕易放過紫苑。離洛看着夜沫的表情,有些不明所以。他很少有自己搞不清楚的狀況,於是溫柔開口:“沫?”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而且這紫苑也是一臉天真無邪的樣子,再去計較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沒事!”夜沫輕出一口氣,看向紫苑:“那你是怎麼跑到血蓮谷的呢?”
紫苑看見夜沫的神情恢復了正常,雖然還是有點冷冷的,卻也是平日的神情。又是一個用力,想要往夜沫懷裡撲,這次卻被夜沫接住,將他安安穩穩的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沒有軟綿綿的胸部,有雙舒服的腿,到也是件不錯的事情。
紫苑自得其樂的搖晃起來,一條毛茸茸的尾巴左搖右擺的,好不得意。想到剛剛夜沫問的話,它思索了好一會:“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來的。我感覺走了很久,然後睡着了,醒來以後就在那裡了。”
“你在那裡待了多久?”
“具體記不太清楚,但至少有四年吧!”紫苑用前爪拖住自己的狐狸頭,一副認真思索的樣子。
“上次綠柳中毒,你是不是提前餵它喝了血?”夜沫腦海裡閃過一個念想,那就是那次綠柳比所有村民都康復的更快。她當時便覺得奇怪,現在一想就很通順了。當時她一直在藥房配藥,陪着她的就只有紫苑這個小傢伙。既然他的血能夠解毒,那麼這件事顯然就是他做的。
“是啊,……我只是不想柳姐姐難受。”紫苑撇了撇嘴說道,看得出來他並不像說。
夜沫沒有問他爲何不救其他村民。因爲她也清楚,人性本貪,若是紫苑說它的血能夠救他們。恐怕他們都會一涌而上,就算將紫苑這小小身體裡的血放幹了,也救不完。再加上,那個時候,他根本就是僞裝成一個普通的狐狸。
不過紫苑也是善良,並且是有恩報恩的。他雖然一直隱藏着,但是綠柳對他好,他也看不得綠柳難受,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險,還是想要幫她。
“那,你的家人呢?”夜沫見它這樣,估計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就繼續問道。
說到底,他也只是個十二歲的少年,總是還要返家的。長達數年在外,應該早點送它回家纔是。
說道家人,紫苑猶如一個斷了線的木偶,所有的動作的停止了。長長的狐睫微垂,完全沒有了平日活潑跳脫的樣子。
夜沫:“……”
她,可能說錯話了。
“狐族在四年多以前,就被滅族了。”離洛淡淡的說道,語氣平靜。
滅族!
是的。剛剛離洛說狐族的血具有解毒的功效,而他的*有延年益壽的作用。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上天賜予他們這樣優越的天賦,卻也爲他們帶來了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