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車裡還有兩條魚!”
龍烈血和紫薇下了樓,路過車子的時候,龍烈血叫住了紫薇,打開車後備箱,從車後備箱裡提出一隻水桶,打開水桶的蓋子,裡面兩條魚正遊得快活。
“怎麼這裡還有兩條?”看着車裡又多出兩條魚來,紫薇有些奇怪的問道。
龍烈血笑了笑,看來女人真的是一談戀愛腦袋就變笨,這麼聰明的紫薇,這個時候也懶得動腦筋了,“這魚是預備役……”龍烈血指了指紫薇手上拎着的那隻小桶,“來的時候擔心你手上那兩條魚罷工,所以多做了一點準備,要不然我娶媳婦的事被兩條魚給搞砸了,那可真是有損我的英名!”
“誰是你媳婦啦,討厭!”紫薇嬌嗔的白了龍烈血一眼,風情萬種,龍烈血不說話,一隻手提着桶,一隻手拉着紫薇,就往小區外面走去,這在路上紫薇遇到幾個老街坊,看到紫薇和龍烈血的樣子,再看看兩人手裡的魚,一下子就都明白了,稍微打趣了紫薇幾句,紫薇這丫頭的臉更紅了。
……
要在放魚的時候龍烈血才感覺到羅賓這小地方的好處來——因爲地方經濟不是很發達,環境被破壞得少,整個羅賓的污染企業也沒幾家,以前有家小造紙廠,算是羅賓本地的污染大戶,前年也被關停了,也因此,就在羅賓縣城裡,適合放生的地方也有不少,這要是換到別的發達一點的城市,你開上車在城裡轉上兩個小時,也未必能找得到一處能放生的地方,能找到一處讓你煩放心的水源,和紫薇手拉着手走在路上,龍烈血一直在想,有時候其實智慧就是很簡單的事,在魚和其他動物都難以生存的地方。人在那裡生存。人類的這種發展模式與生存模式,會是先進與文明的代表嗎?國內那種從西到東,從南到北,幾百個城市動不動就喊出口號要建設什麼什麼國際中心,什麼區域中心之類的城市規劃和發展思路,看來是應該要剎一剎車了,這中間,看來還是官員的官本位思想和官權思想在作祟,對官員們來說。越大的城市,越多的人口,則意味着手上越多的資源,越高的GDP,越漂亮的政績,越大的權力,越大的權力尋租空間,越大的排場……
龍烈血不太喜歡擁擠的地方。燕都如是。申海如是,霸城也如是,當初翡冷翠的行政中心選在孟固,龍烈血不想與人說的一個原因就是覺得霸城人太多了,也太過喧囂,霸城那種張揚的城市烙印和不斷膨脹的生命力有時候會讓人失去冷靜與迷失自我,龍烈血覺得在人太擁擠的地方生活,會讓人找不到自己想走的路。會讓人失去思考與察覺的能力,一個人在野外,舉目四顧,所有的地方,只要能夠被你踩在腳下的,都是路,而在大城市中。只有別人走過的地方纔是路,只有別人告訴你是路的地方纔能走,一個大城市就是一座大工廠,作爲工廠的產品,這個工廠裡的人會不可避免的被打上工廠的烙印。一個國家也是一個工廠,這個國家的人也會被打上工廠的烙印,而這個時代,在所有的城市和國家的烙印中,最明顯的就是權力與資本的痕跡。人者,天地之心,宇宙之間,又有什麼東西有資格在這顆心上留下自己的烙印?我心即宇宙,宇宙即我心,願這天底下的衆生都明見己心,尊嚴自在。個人有何心性,以其相貌顯現,團體有何心性,以其事業顯現,國家有何心性,以其文明顯現,自己的心,自己找到了,億龍,北極星,血龍會的心,自己找到了,這個國家的心呢,這個自己所處的最大工廠的心呢,在哪裡?這個國家將來是否也有這樣一天,讓13億個胸膛裡跳動的那顆心的頻率一起共振,那共振超越一切,震動大地,推倒高山,沸騰海水,枯竭地獄,摧破惑障,然後成爲一個聲音,於那虛空之中恆久響徹,無遠弗界——我即國家!
那……有多快活!
快過年了,這兩天又下了雪,街上的許多店鋪之類的生意都關了門,家在外地的那些出門淘生活的人這兩天也都基本回家或在回家的路上了,羅賓這座小縣城的街道在過年這兩天變得反而有點冷清了起來,不說冷清,至少街上人少了不少,這樣的情景,在紫薇眼中,卻感覺有一種說不出的浪漫,和龍烈血手拉着手,提着那有着特殊意義的幾條魚走在家鄉的街道上,這樣的幸福,似乎只在夢中出現過,一邊走路,紫薇一邊滿是愛意的看着她身邊的這個拉着她手的男人,這個男人話不多,兩個人在一起的許多時候,甚至可以很長時間不說一句話,只要拉着手,只要能知道對方在自己身邊,紫薇就已經滿足,這種滿足單純而直接,卻又是那麼的熾烈,可以讓她爲此付出一切而毫不在意,就如同很多年前那個夜晚當那顆子彈射入她身體時她在疼痛中突如其來感到的滿足一樣——還好是打在了我身上,要是打在了他身上,他有多疼啊……而此刻,紫薇很喜歡看龍烈血沉默時眼中那種閃爍着智慧與深沉的思考時的表情,她覺得龍烈血的這個表情太過讓人迷醉,特別是當龍烈血的嘴角還泛起一絲微笑的時候。
“笑什麼呢?”紫薇問。
“想到高興的事!”龍烈血老實的回答,然後就感到握着紫薇的那隻手被紫薇用手指頭輕輕的在手掌中劃了幾下,知道這是紫薇讓自己說下去的意思,這是兩個人的小暗號,龍烈血臉上的笑容明朗了起來,“我在想,你穿婚紗時是什麼樣子……”
“我表姐和表嫂都說婚紗要等到結婚的時候穿,那樣才吉利,訂婚的時候穿紅色的漂亮衣服就行了!”說完這話,紫薇又認真補充了一句,“如果你想讓我穿我就穿給你看!”
“你想穿嗎?”
“每個女孩子都想!”紫薇的眼睛裡閃着星星,然後又有些可惜的嘆了一口氣,“穿婚紗的女人最漂亮,只是不等到結婚的時候都不能穿!”
“誰說的,那些做模特的不是想穿就穿!”龍烈血糾正道。然後把頭湊到紫薇耳邊。輕輕的說了兩句什麼,然後就見紫薇那丫頭的臉一下子興奮的紅了起來,要不是龍烈血拉着,她手上還提着一隻小桶,說不定就要高興得跳了起來。
“你說的是真的,可以讓我做一天婚紗模特?”
龍烈血覺得自己這個時候微微有些邪惡,就像誘騙小白兔的大灰狼,做一天的婚紗模特,有幾個女孩可以拒絕這種誘惑。“嗯,當然是真的,就一天時間,幾百套婚紗,你想穿什麼就穿什麼,讓你穿個夠,讓那些攝像師給你照一大堆像,做幾本漂亮的相冊。就當是我們將來結婚前你先排練一下!”
微微猶豫了一下。紫薇問了一個問題,“那家婚紗店只要一個模特嗎,能不能再加一個?”
“誰還要去?”
“芳芳啊,她以前就和我說過了,想越我一起偷偷去拍婚紗寫真的……”說到這裡,紫薇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行,沒問題,到時候把範芳芳一起叫上。讓你們拍個夠!”
紫薇真的高興得跳起來,在龍烈血臉上飛快的啄了一下,然後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給魚放生的那條三江河離紫薇家也就幾百米,三十多米寬的河面,據說這條河可以通到外面的三江源,天晴的日子裡,河水清澈見底。可以看到河底那一片片的長得一人多高的水草,河面上不時還有魚躍出水面,河邊種着柳樹,天熱的時候縣城裡的人家晚飯後許多人都喜歡到河邊散步和納涼,龍烈血和紫薇到了這邊的時候,發現離兩人不遠地方的河邊,已經聚集了一大堆人,還有一些過路的路人不時被那邊的人羣所發出的巨大的聲音吸引過去看熱鬧,那邊圍着的一大羣人不時發出巨大的驚歎……
“又開始排隊了……”
“快看,快看,在轉圈了……”
“神了……神了……”
龍烈血和紫薇還沒過去,身旁一個六十多歲的大爺一邊擺弄着掛在自己身上的相機,一邊往那邊小步跑了過去,看到紫薇和龍烈血,那大爺好心的回過頭來趕緊提醒了一句,“趕緊過來看啊,這樣的情景,許多人一輩子都難見到啊,真是菩薩顯靈啊……”
“我們也過去看看!”龍烈血和紫薇說了一聲,拉着紫薇就走了過去,看看到底是什麼熱鬧,吸引了這麼多人過來。
看熱鬧的人挺多,大家都站在河邊,許多人拿着相機和手機在拍河裡的情景,還有人甚至雙手合十站在一邊,直接在念“阿彌陀佛”的,龍烈血和紫薇走過去的時候,一看河裡面的情景,紫薇瞪大了眼睛,“啊”的一聲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龍烈血過去的時候則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個老熟人——小溝村的張老根。
此刻的張老根站在水邊,正指揮着幾個人從路邊的小貨車上一箱箱的把車上的活魚從車上擡下來,不斷倒入三江河中,不斷有看熱鬧的人上去幫忙把那些活魚擡下來倒入河裡。
吸引了這麼一大堆人看熱鬧的,則是被倒入河裡的那些被放生的魚,倒入河裡的那些一箱箱的魚,幾百上千條,此刻並沒有遊走,而是在水面上不斷聚集,一條條的魚如同被訓練好的士兵一樣,開始組成一圈圈的圓形的圖案,像一個大磨盤一樣在順時針的緩緩轉動着,新倒入河中的魚也沒有遊走,而是不斷加入到這個大圓盤中,組成隊列,在有規律的變幻着圖形,這樣的場景,瞬時就震撼了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
“聽說這些魚是從縣城那邊的鮮活產品批發市場買來的,還有是直接從準備上市的魚塘拉來的!”
“是啊,有人今天一大早就到那邊的鮮活產品批發市場守着,差不多把市場裡今天賣的魚都買來放生了,好幾車呢……”
“這些魚原本明天都要上餐桌了,現在活了命,被人放生,這是這些被放生的魚在感恩啊,阿彌陀佛……”
“神了,真是神了……”
“我們也把手上的魚現在放掉吧!”回過神來的紫薇拉了拉龍烈血的手。龍烈血點了點頭。也不費什麼功夫,兩人就站在河堤上,蹲下來,手一伸就能碰到水面,把桶蓋揭開,“嘩啦”“嘩啦”兩聲,兩隻桶裡的四條魚一下子就落到了水裡,水也奇怪,這放生的四條魚進了水後。也不遊走,而是在兩人面前遊了兩個來回後,才朝着那邊組成轉盤的大部隊游去,一會兒的功夫,就加入到了隊伍的“集體表演”之中,這樣的景象,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都難以相信。把魚放掉的紫薇雙手交叉在胸前閉着眼睛似乎是祈禱的想了一會兒。然後睜開眼睛,看着河裡的這些魚的“集體表演”還在進行,一下子像是想到什麼,“啊”了一聲之後,連忙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手機加入了圍觀拍攝人羣的行列。
“回去以後可以拿給表姐她們看看,不然我們說遇到這麼神奇的事兒,她們也不會信!”紫薇興奮了起來。
河裡魚羣的表演仍在繼續,在車上所有的魚都被放生到河中以後。因爲數量太多,河裡進行着“集體表演”的魚羣自然而然的分成了兩個大轉盤,同時,在河邊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所有路過的和附近的居民都跑到了河邊看熱鬧,至少兩百多人。
張老根在指揮着把魚全部放生到河裡以後,自己就在河邊和其他人一起大聲的念起“阿彌陀佛”來。聲勢越來越大,幾分鐘後,一輛警車開了過來,警車上下來兩個警察,看到河裡的情景,也傻眼,拿着對講機講了幾句什麼後,也瞪大了眼睛看着河中的魚羣,又過了幾分鐘,縣城電視臺的一輛採訪車來了,車上下來的記者急急忙忙的扛着攝像機來到河邊,對準了正在河裡表演着各種隊列的魚羣,然後沒過半分鐘,一直看着河中魚羣若有所悟和小心護着紫薇這丫頭不讓她拍來拍去不小心落到河裡的龍烈血忽然之間心頭一動,似有所感,河中的那兩個由魚組成的大圓盤這時像紡錘上的線一樣開始分開,組合,匯合在一起,線條慢慢被拉長,一條條的魚在水裡不斷的遊動着,按照某種奇異的軌跡和路線,開始組成一幅圖像,當遊在最前面的魚和遊在最後面的魚首尾銜接組成那副圖像的時候,河邊看熱鬧的人羣中,終於有人跪了下去,原本岸邊的所有喧譁在這一刻也瞬間凝結——河中的魚此刻組成的圖像,就是一個人盤腿坐着的輪廓。
“這是佛像啊……”有人叫了一聲。
紫薇這丫頭手一抖,手機一下子從手上滑了下來,龍烈血在旁邊眼疾手快,一把把她的手機抓在了手裡……
“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看到這一幕的岸邊許多人都開始大聲的念起了佛號……
……
十分鐘後,水面上的魚此刻已經一條不見,全都散去了,看熱鬧的人羣也像魚一樣逐漸散去,一邊走一邊談論着剛剛看到的那神奇的一幕,人太多了,張老根沒注意到人羣中的龍烈血,那些魚開始散去的時候,他招呼了幾個和他一起來的人,在縣城電視臺的記者還在找他的時候,自己也坐上拉魚的小貨車就走了,龍烈血和紫薇也準備回去,兩個在路上還沒走幾步,就聽到後面一個聲音叫了龍烈血的名字。“龍……龍烈血……”
龍烈血回頭,就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騎在一輛摩托車上,一隻腳蹬在地上,正要發動的樣子,正有些不確定的看着自己,一直到自己轉頭頭來拿青年才似乎送了一口氣,青年的面孔依稀有些熟悉,瞬間就和高中時班上的一個人重合起來。
“楊青山……”卻是紫薇喊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任紫薇……”在紫薇轉過頭來的時候,也被那個人一眼認了出來。“你們倆……”,楊青山看看任紫薇再看看龍烈血,馬上就明白了過來。
小小的一個羅賓縣,高中老同學見面,自然免不了要聊幾句,問問彼此近況,這高中老同學,多年不見,偶然再見,即使以前交往平常的,此時也覺得分外多出幾分親切的感覺,聊了幾分鐘,在分開的時候,楊青山猶給龍烈血和紫薇帶來一個不好的消息。
“還記得郭老師嗎,老班,她住院了,得了癌症,沒辦法了,有時間……有時間……去看看她吧……以後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見不到了,上次我和幾個同學去看她的時候,郭老師還問起你的近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