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色再一次的籠罩這座城市的時候,北市區那一片燈紅酒綠的霓虹再次把龍盤江的江面染成了各種顏色,江水輕輕的流着,滿江的豔影和浮華隨着微風蕩起的水波,碎了,又聚,聚了,又碎,柔婉迷幻得像一個讓人永遠不願意醒來的夢……
江邊,盡是懷着各種目的出來體驗夜生活的飲食男女,大概是放假了的緣故,偶爾,你也可以在那些出入各式酒吧和娛樂場所的人中發現幾張青春而稚嫩的面孔,塗着濃濃怪異的彩妝,做着前衛的打扮,男的像女人,女的像男人。
這是一個讓年輕人找不到信仰的時代,橫流的物慾能在一瞬間將任何一個人心中的堡壘給撕得粉碎,同時變得粉碎的,還有一個人,之所以作爲一個人的心中的那點矜持與驕傲,當你發現很多人牽着的一條狗都比你的命還值錢,還更能受到別人關注與尊重的時候,你也就無所謂有什麼自尊了。以前,人們常說的一句話是“狗仗人勢”,而現在,你最常見到的情況是“人仗狗勢”,在這樣一個人不如狗的時代,要說信仰,那確實是一件只能在夢裡奢侈一下的事。
這更是一個盛行戴面具的時代,每個人都有很多的面具,每個人都努力的在這個粉飾一新的大舞臺上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每當聚光燈亮起的時候,每個人都會情不自禁的來上一個讚美上帝的詠歎調——看看,我表演得多精彩!
可惜的是,臺下並沒有觀衆,所有的人都擠在了臺上……
臺上的很多人,無論是貧窮的或是富有的,無論低賤或是高貴,這一輩子也許就只追求着兩件事,或是說只能有兩件事讓他們去追求:一個是滿足上半身的需求——吃飯:另一個是滿足下半身的需求——交配,或者說得再直白點再流氓點再沒有技術含量一點,那就是——日B。竊以爲後面這個要更準確一些,因爲對很多人來說,他們只是在享受那個摩擦和交換體液的過程,其當事人本身並沒有結合彼此基因繁衍後代的主觀動機。從這一點上來說,比起狗來,人又佔到了一個心裡上的優勢,人確實要比動物高級一些,因爲動物在做那碼子事的時候都是出於物種延續以及繁衍後代的本能需求。只有人,能單純的爲了快樂而去交配,還能舉一反三的找到更多尋找快樂的辦法。
除了快樂,我們還能去追求些什麼嗎?
聚光燈暗下來的時候,霓虹燈亮起來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龍烈血就喜歡上了這樣的一種感覺捏着一杯酒,一個人站在高處,靜靜的看着遠處,或俯視着下面那個光怪陸離的世界。每當這個時候,龍烈血就覺得自己的大腦沒有半絲的雜念。腦子裡清澈得就像山底下冒出來的清泉。龍烈血喜歡在這種時候思考一些問題。他的朋友和下屬很多,但在這個時候,龍烈血卻覺得自己甚至無法找一個人傾訴一下。
龍烈血自嘲的一笑,輕輕地抿了一點杯中的紅酒。
手中的高腳鬱金香花形水晶杯的杯沿上反射着遠處那些五光十色的燈火,杯中的酒有紅寶石一樣剔透的色澤。酒是好貨,數萬元一瓶的極品法國紅酒。自申海回來之後,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小胖的關係,龍烈血就慢慢的喜歡上了這種看起來像血一樣的飲料,就如同龍烈血看書的時候喜歡喝茶一樣,在他思考問題的時候,他喜歡的是酒,紅酒,雖然龍烈血的酒量一直不好。
大興酒店的最高層。雖然那裡仍然掛着西聯娛樂公司的牌子,但這裡現在已經是血龍會的地盤了,外人並沒有發現這裡已經換了主人,在很多道上的人看來,這一個多月來,血鐮幫只是重新對大興酒店進行了一次全面的翻新而已,並無任何異常。而實際上,在龍烈血和嚴昌的籌劃下,這次除了大興酒店以外。血鐮幫原來控制的兩家酒吧也在重新翻修之列。這樣做的目的是很明確的,黑社會畢竟不是施工隊,在上述的那些地方徹底變成大工地而見不到血鐮幫原來的人馬以後,又有誰去懷疑什麼呢?這樣做,不僅掩蓋了血鐮幫大半實力已經煙消雲散的事實,給了龍烈血一個整飭血龍會人馬的緩衝機會,還有藉口對原來由血鐮幫直接控制管理的幾個產業的外圍人員進行了一次清理和替換,更配合了嚴昌所謀劃的讓血鐮幫所有資產來個大掉包的計劃,可謂是一石四鳥之計。
各處煥然一新的大興酒店,已經名正言順變成龍烈血的了,當然,這個消息目前還僅僅侷限在血龍會內部的人知道。要是你還有什麼疑問,那麼你將會看到一份由以前血鐮幫老大簽了字,蓋了手印的合同,合同經過公證,並且已經表明龍烈血已經把這個地方買下了。至於血鐮幫老大?鬼才知道他帶着錢一個人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呢?ZH國這麼大,你要是有興趣的話你就慢慢找吧。不過聽說好像那個人有點事做得不太乾淨,要是偷逃出國的話也有可能……
聽到了身後敲門的聲音,龍烈血並沒有回頭。
“進來!”
身後傳來腳步聲,龍烈血知道是嚴昌回來了,這個人辦事謹慎低調,可謂是滴水不漏,腦子裡面也有貨,需要的時候又能心狠手辣,乾淨利落,把這樣的一個人放在血鐮幫,還真委屈他了。把一些見不得光的事讓這個人去做,還真是物盡其用。至於他的忠心麼……聰明的人都會選擇跟隨強者,這是萬古不變的定律。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龍烈血把水晶杯放到了脣邊,那緋紅的液體像一縷柔滑的絲綢一樣流進了龍烈血的嘴裡,在口腔與舌尖幾個美妙的迴旋之後,流進了咽喉。
“已經查到了,吉瑞祥房地產公司確實和道上的人有着很密切的聯繫,方瑞軍這個人在黑道白道上都很吃得開,人面很廣,在前年,宋忠祥作爲吉瑞祥地產公司的最大股東之一。在綠棕湖被淹死了,當時宋忠祥就是和方瑞軍一起去綠棕湖釣魚纔出的事,小船在湖中間翻了,方瑞軍沒事,宋忠祥卻死了,小船上有救生衣,可那個宋忠祥卻連救生衣都沒抓住就死了,死得有些蹊蹺。他的屍體還是後來打撈上來的,當時宋忠祥的老婆要求做屍檢,屍檢的結果是宋忠祥確實是被溺斃身亡的,不過屍檢的另一個結果顯示他當時的身體內含有過量的酒精,因此也有人懷疑宋忠祥是被方瑞軍給弄死的,但卻沒有什麼證據,據說當初宋忠祥的老婆還想去告方瑞軍,可不知爲什麼沒告成,後來還很戲劇性的把宋忠祥在吉瑞祥地產公司的股份很便宜的轉給了方瑞軍,自己帶着宋忠祥唯一的五歲的兒子跑到了M國,從此就再也沒有露面。”
嚴昌所能弄到的消息確實要比億龍從那些正規渠道得到的消息翔實多了。蛇有蛇道,鼠有鼠道,這句話說得在理。億龍地產上次開會時所做出的和方瑞軍接觸一下的決定已經實施了。但結果卻讓所有億龍地產的人憋了一口氣。那個方瑞軍倒是應約和沐昭洋一起吃了頓飯,可在飯局上,那個方瑞軍閉口不談拍賣會的事,當沐昭洋提起,他卻嘻嘻哈哈地把話岔開了,後來他還主動提出要收購億龍大廈,還試探性的提出要是沐昭洋能跳槽到吉瑞祥的話,他給沐昭洋在億龍雙倍的報酬,沐昭洋當時就勃然色變,把他的那些話給頂了回去。飯局氣氛僵硬,後來一桌人均是不歡而散,方瑞軍和吉瑞祥對億龍的狼子野心至此已再無疑問。那還是7月3號發生的事情。
7月5號,老李告訴沐昭洋,有一家獵頭公司主動找上了他,聲稱有一家房地產公司看上了他,願意用他現在的三倍年薪聘請他做那家公司的財務總監,在老李的一再追問下,那家獵頭公司才透露了一點消息。“你放心,我們的客戶絕對是省內數一數二的房地產公司,比你現在呆的這家公司大許多倍。”
7月6號,也就是昨天,稅務局的人突然來到億龍地產,開始翻起億龍地產的那些帳本,他們說他們接到舉報,億龍地產有偷稅漏稅行爲,這個鬧劇現在還在持續,看他們那個架勢,沒有個三天五天是不會出來什麼結果啦,那邊查帳還沒有結果,市內一家小報的一個記者今天竟然在報紙上發表了一篇極不負責任的文章,指“某開發電腦城的房地產商存在偷稅漏稅行爲”,作爲省內,甚至是整個西南地區第一家開發電腦城的房地產公司,這不是在指着億龍罵還是什麼呢?對於這樣潑億龍髒水的行爲,所有億龍地產的人都怒不可遏,沐昭洋甚至在考慮要不要採取法律措施,但這也許正是對方所期望的,只要上了法庭,對方再借機一炒,想一想那些小報駭人聽聞誇大其詞可以佔到一個版面的標題,就算億龍贏了,那也得不償失。
對這些事,雖然龍烈血已經不在億龍地產擔任什麼具體職務了,但他仍然一清二楚。
龍烈血轉過了身,嚴昌就把他的話打住了,作爲一個很會察言觀色的人,嚴昌自然之道自己什麼時候該說,什麼時候不該說,龍烈血眯着眼睛看着嚴昌,“按你的判斷,你覺得方瑞軍是不是用陰謀詭計才把吉瑞祥弄到手的?”
“嘿……嘿……”嚴昌的臉上條件反射一樣的出現了一絲他特有的那種帶點猥瑣意味的不良大叔的冷笑,隨即他意識到站在他面前的是誰的時候,嚴昌又連忙把那一絲笑容收住了,“那簡直是一定的,把人灌醉了扔到河裡,謀奪孤兒寡母的財產,這種事,那是我們玩得剩下的,根本沒有什麼稀奇,一個最簡單的事實,以當時方瑞軍所擁有的資產,他就是把褲子給當了也買不了宋忠祥手裡的那些股份的一半,真要追究起來,宋忠祥對他還有提拔之恩,方瑞軍那傢伙完全是一個白眼狼。後來吉瑞祥在房地產市場上呼風喚雨所使的那些手段,哪一件是心慈手軟的人幹得了的,什麼坑蒙拐騙刨墳推屋的事他沒做過。就拿去年來說,吉瑞祥開發新樓盤,市裡有一棟居民樓的人因爲補償過低不肯搬遷,結果他讓一夥道上的人去給他擺平這事,出了七十萬,結果那棟居民樓的人差不多每家都有人被打得住了院,還有女的被**的,在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在醫院裡斷了氣以後,那棟樓裡就沒人敢和他扛了,這件事一般的老百姓可能不知道。但道上都傳遍了,現在道上公認的替人擺平這種事的價碼,起價最低50萬,就是當初吉瑞祥開的先河。也不是沒有人告過他,只不過他拜了省裡退休下來的一個老幹部做了乾爹,又和市內的一些頭頭腦腦整天稱兄道弟吃肉喝酒的,吉瑞祥還是省裡的明星企業,方瑞軍自己也撈了一個省地方人民議會代表的頭銜,還加入了工農黨,這樣獎那樣獎的領了一堆。即使有證據證明他有點問題,也沒人能動得了他。”
龍烈血手裡的水晶高腳杯一下子變得粉碎,嚴昌的眉頭跳了一下,連忙垂下眼睛。有些事,就算看到也要當作沒看到,拍桌子摔杯子的事他見得多了,那些胳膊上跑馬的猛人他也見了不少,可他從來沒見過能有人像龍烈血這樣的,不見用力,但被他手觸摸到的東西就像泡沫凝聚起來的幻影一樣,一碰就詭異地變成碎片,無論是什麼,簡直超乎物理學的常理。現在他看到的在龍烈血手裡突然之間變得粉碎的是杯子,但他那天晚上也看到過在龍烈血手裡一下子變得粉碎的是人,那簡直是一場地獄般的夢魔,就算到了現在,每當夜裡夢到當時的情景,嚴昌總會驚出一身的冷汗。據嚴昌所知,現在血龍會裡的那些人,凡是那晚看到過龍烈血出手的,無不由當時深深地驚懼變成了現在無以復加的崇拜和敬畏。對力量的敬畏和崇拜。那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共同的天性,這種天性在男人身上,甚或更具體一點,在出來混的男人身上,體現得最爲明顯,嚴昌並不知道他面前這個男人是不是在他出手的前一刻就在考慮要不要給自己和其他的人留下那樣的印象,如果是的話,那隻能說明一件事,這個男人對人性的瞭解和他的深沉心機實在是讓嚴昌這樣的人都感到心寒,他當時並不是在殺人,他只是在表演,那是一場爲了徹底征服自己這些幸運“觀衆”的表演,那是一場死神之舞。要是推得更早一點,也許這個男人在來到收購站看到衆人第一眼的時候就開始在挑選了,從那個時候起,他就在決定讓哪些人活下來,讓哪些人死去,只是當時表面上正處於上風的血鐮幫的人沒有發覺而已。要是更早呢……一陣潮水般的惡寒讓嚴昌不敢想下去了。人就是這樣,你越是不想去想,但你的思想卻由不得你,這幾天嚴昌的腦子裡總是反反覆覆的一遍遍重播着他見到龍烈血時龍烈血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乃至每一句說話的語氣,每回想一遍,嚴昌對龍烈血的敬畏就要增加一點。
龍烈血低着頭,用一塊毛巾輕輕的擦着自己手上的酒跡,“很好,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查到這麼多的東西,已經超出我的預料之外了。”
“嗯……還一件小事,方瑞軍上個月中旬去了一趟申海!”此時的嚴昌也不知道他爲什麼要鬼使神差的再來上這麼一句,說出這句話,完全是一種不能解釋的直覺或第六感在作祟。
龍烈血擦手的動作停頓了一絲,然後又若無其事的流暢起來,但龍烈血沒說話,擦完了手,龍烈血放下了毛巾,在嚴昌看來,龍烈血只是淡淡的“哦!”了一下。
“那個小報的記者我們已經有兄弟在盯着了,他現在正在市裡的一個賓館裡洗着桑拿,沒有絲毫的提防,不知道是不是……”嚴昌做了一個手勢。
看了嚴昌一眼,龍烈血搖了搖頭,“沒那個必要,像這樣的狗你只要把他的兩隻爪子打斷了,它也就爬在地上不敢動了,其他的狗看到了,也就不敢再吃了別人一點東西就對着你亂吠了!”
龍烈血此時的一句話就註定要讓某人在醫院裡躺上個半年。
“是!”嚴昌回答完,站在那裡猶豫了很久,終於鼓起勇氣把他今天最想說的話說了出來,“金三角那邊的人……來了……”
看着龍烈血一瞬間寒光四射的眼睛,嚴昌的腿一下子就顫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