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
小心翼翼地嚥了一口口水,炎羅悄悄擡起頭瞄了一眼,這才提心吊膽地把喉結放了回去。
在他面前,是一張流光溢彩的寶座,寶座上鋪墊着上好的元獸皮毛,每一處棱角都點綴着華貴的寶石,寶座的靠背上還勾勒着燙金的流雲圖案,那是流雲帝國的標誌。
在這棟華美的五層樓閣之中,只有這唯一的一張座位,那是屬於他的位置。
也是屬於城主的位置。
而此刻他的寶座上正坐着另外一個人。
“前輩,你要找的人,下官已經查到了。”炎羅躬身,恭敬地說到,額頭上的冷汗一顆顆滴落下來,他卻連擦都不敢擦一下。
噗————
一枚果核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滾落到炎羅腳邊。
此刻,寶座上的人這才擡起眼皮,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
“下官這邊也是剛剛得到消息。”見這尊大神終於有所反應,炎羅連忙擡起頭訕笑着開口道。“前輩要找的人,似乎和下官駐守城門的城防軍發生了一些衝突,可惜下官手下盡是些飯桶,不僅被打得落花流水,人也跟丟了。”
“哼。”又是一枚果核滾落到炎羅腳邊。那人語氣似乎有些不悅。“的確是飯桶。”
這一聲冷哼幾乎瞬間讓炎羅寒毛炸起,他連忙急聲道:“不過下官已經派遣了最得力的屬下,統領三百步兵,一百騎兵,合計四百精兵前去捉拿此人,保證在日落之前把此人交到前輩手上!”
“精兵?”寶座上的人慢條斯理地重複着這兩個字,語氣說不出的輕佻。
面對這毫不掩飾的嘲弄,炎羅別說是吐露不滿,連呼吸都不敢粗重半分。
他手下的這批士兵的確是一等一的精兵,他們都是從東玄域的邊疆戰場上換防下來的前線軍人。這樣一支經歷了鐵與血洗禮的軍隊,無疑是訓練有素與戰力強悍的代名詞,在這片實力至上的大陸,炎羅能夠坐鎮流雲城主多年,與之匹配的強悍實力固然重要,但是這支身經百戰的鐵血之師同樣功不可沒。
可惜,當實力的差距超越了常人所能想象的極限時,差距就不再是差距了,而是恐懼。
炎羅緊咬牙關,卻不能控制全身的不住顫抖。
哪怕是執掌着鎮守邊關的王牌“蒼嵐飛騎”,號稱流雲帝國第一戰力的大將雲戰天,面對此刻倚靠在寶座上的人,也逃不出這種恐懼吧?
“加到兩千。”寶座上傳來的話讓炎羅的一身冷汗幾乎結成了冰。
發出一聲心滿意足的長嘆,那人總算在寶座上坐直了身體,袖袍一震,居然鼓動起一圈洶涌的氣浪,寶座下密密麻麻的果核被裹挾着,如同狂風暴雨般拍打在炎羅臉上和身上。
“還有啊。”那人望着寶座下幾乎被果核完全包裹起來的“人形”,露出一排森白雪亮的牙齒。“找到他之後,不用交給我,直接弄死就好。”
那張果核堆砌起來的臉凹陷進去,擺出了一個瞠目結舌的表情。
鼻尖輕輕抽動,少年古井不波的雙瞳終於泛起了層層漣漪。
踏盡階梯盡頭的黑暗,冰冷刺目的寒光撲面而來,佔據了少年的視野。
森林。
完全由鋼鐵組成的森林。
刀槍劍戟,一柄又一柄銳不可當的鋒刃在這裡開枝散葉,刃口毫不吝惜地向少年吞吐着雪亮的寒芒,濃重的金屬氣息如同海潮般席捲而來,尖銳鋒利。
“哦豁,這可有意思了。”少年的脣角微微掀起。
想不到踏破第一層的俗世塵囂,聚寶閣的二層竟是這樣一番金戈鐵馬。
還有這空氣中瀰漫開來的淡淡甜腥味。。。
少年的眼瞳深處泛起一抹暗紅色的渾濁。
“哼。”似乎是失去了繼續駐足觀賞的性質,少年冷哼一聲,朝着更深處的黑暗走去。
似乎身後的喧囂聲也被鋒刃的寒芒斬斷。一時間,只剩下少年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在大廳中迴盪。
隨着腳步的逐漸深入,少年的眉頭也越壓越緊。
不對。
太靜了。
一個人聲鼎沸之處,怎會出現這番光景?
“這位客人,既然已經走到這裡,若是不再看看豈不可惜?”就在這時,一陣清朗的笑聲突然傳來。
“可惜什麼?”少年冷眼望着從一處紅木貨架後緩步行出的青年男子。
那男子約莫二十出頭,身穿大方得體的青色袍服,生得面如冠玉,居然還有着一雙女人般的柳葉細眉,狹長的眼眸微眯着,俊俏中帶着三分陰柔味道。
“自然是可惜......”青年手中的摺扇緩緩合攏,“這裡停下腳步,就再也沒機會更進一步了。”
嗖——嗖——
青年話音未落,一陣劇烈的破空聲突然響起,一道道黑影從四面八方遊竄而出,毒蛇一般朝着少年噬咬過來!
少年神色漠然地望着黑影在他上方交織,然後籠罩而下。
很快,他被糾纏的蛇影徹底吞沒。
燈光由遠及近陸續亮起,將整個大廳照得如同白晝。
“閣下若是來此地尋寶,大可走正道。”青年將摺扇在掌心輕輕掂了掂,嘆息道。“這般旁門左道的行徑,未免有些不入流了吧。”
燈光照耀下,扭曲的羣蛇露出了本來面目,一道道漆黑的繩索將少年周身緊緊纏繞,每一根都有嬰兒腕口粗細,那彷彿能吞噬光線的暗沉色澤,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大路貨色。
“對付一個不入流的客人能有這般儀仗,我是不是該感到榮幸?”少年冷笑。
還挺結實的。少年稍稍活動了一下身體,對於這種詭異繩索的性能給予了一個肯定的評價。想要掙脫出去怕是沒那麼容易,更何況,繩索延伸開來的方向,八個黃衣大漢各持一股,臉上都是如臨大敵般的表情,十六條臂膀肌肉紋起,將繩索在空中繃得筆直。
“這位客人可真會說笑。”青年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以閣下的身手,若是當不起這番陣勢,那我豈不是隻配跟那兩個傻蛋一起看大門了?”
少年發出一聲有些挫敗的鼻息。
得,虧得他還想搞什麼秘密潛入,敢情一進門就讓人給盯上了。
“我覺得,你好像搞錯了什麼東西。”少年擡起頭,面無表情地道。
“哦?”青年柳葉一般的細眉輕輕揚起。
“走些旁門左道,只是因爲我想走而已。”少年蓬亂的黑髮下,一雙眼睛閃爍着懾人的寒光,像是盯上了獵物的野獸,緊接着,那些繃得筆直的黑繩紛紛開始劇烈顫抖起來!
不好!八名執繩的黃衣大漢臉色齊齊一變,一股難以形容的可怕怪力,不約而同地從他們手中的繩索上傳來!
幾乎是同時,少年緩慢而又極具侵略性的向前踏出一步!
“放肆!”八名大漢低喝一聲,皆是全身光芒涌動,五顏六色的能量波動擴散開來,將空氣都帶起了一圈圈漣漪。繩索在手上反繞兩圈,八名大漢手臂上青筋暴起,將繩索拽得如同繃緊的弓弦一般!
在他們八人毫無保留的合力下,就算是一頭髮狂的蠻牛,也能夠拽倒!
“正不正道,入不入流。這些東西與我何干?”少年的身形沒有半分滯澀,不緊不慢的腳步像是戰鼓的鼓點一般,將氣氛越壓越緊。
在他身後,八名面色鐵青的黃衣大漢被一路拖行着,腳下發出一陣陣刺耳的摩擦聲。
“就算如你所言,在這正道上走一遭,區區幾個攔路小鬼......”少年以一種近乎蠻橫的姿態向着青年所在的方向行進,身後的大漢還在做着徒勞的嘗試,個個牙關緊咬,汗出如漿,緊握着繩索的指縫間,已經滲出絲絲鮮血。
“不管是來八隻,還是九隻。”少年停下腳步,鼻尖幾乎和青年對在一起。“又能奈我何?”
“大主管!快走!”幾名大漢急吼出聲。
怪物!這是個怪物!明明只是個十餘歲的孩子,拖拽起來卻像是萬斤磐石一樣,這力量簡直是荒唐!
“大主管?你是這裡話事的?”少年望着近在咫尺的青年。“正好,省得我到處找了。”
“做個交易,如何?”少年咧起嘴角,兩顆鋒利的虎牙露出了尖。
“當然,榮幸之至。”青年打開摺扇,一雙狹長的眼睛眯成了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