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囚天門

嗡......

隨着一陣細不可聞的嗡鳴,少年周身的空氣淡淡地扭曲着,彷彿有一層看不見的壁障將少年籠罩其中。

接下來,詭異的一幕出現了。兩柄一往無前的騎槍,居然無聲地凝滯在半空之中,鋒銳的槍尖距離少年的面龐只有堪堪數寸。

騎兵漲紅了臉,從他們不斷顫抖的臂膀就可以看出,他們正在把全部的力量灌注在槍柄上,戰馬嘶鳴着,徒勞地刨動着四蹄,也無法將它們的主人再前送半分。

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前一刻還在撕裂空氣的槍鋒,下一刻彷彿就陷入了泥沼,任他們如何努力卻再無法有所寸進。

“呵......”

少年冷笑着,泛着銀光的瞳孔驟然鎖死,那層無形的障壁頓時被淡淡的銀色元力所充斥,如同薄紗一般將他遮掩其中。

手握騎槍的士兵頓時臉色大變,隨着那層銀色元力的浮現,吞噬他們槍尖的泥沼彷彿化爲了銅牆鐵壁,將他們的槍尖狠狠地反斥而回,強大的反震力甚至讓他們脫離了鞍蹬,遠遠地向後拋飛出去!

正在與少年僵持的騎兵眼見同伴的異狀,頓時放棄了使用騎槍的想法,轉而奮力催動繮繩,企圖用戰馬的力量將少年強行碾壓。

“吼!”

少年咆哮,擒抱着戰馬的雙臂肌肉紋起,遠超常人的力量正在飛速凝聚。

戰馬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它甩動脖頸,奮力踢蹬着,卻怎麼也無法掙脫這頭人形野獸的擒抱,只能在少年的奮力扭轉下,失去平衡朝着地面重重墜落。

嘭!

一聲沉重的悶響,激起一地亂彈的眼球。

望着倒在地上痛苦嘶鳴的戰馬和同樣翻倒在地的騎兵,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不敢置信。

要知道,元獸的體魄本就比一般野獸更加強健,青鋒馬作爲二階元獸,體重至少在數百斤,更何況它們還馱負着全副武裝的騎兵,這些士兵配備的全身重甲至少要經過三個月的負重訓練才能披掛,這樣一對能夠在戰場上肆意衝撞的組合,居然被連人帶馬扭翻在地,這份蠻力簡直是駭人聽聞。

然而更讓人難以置信的還在後面。

漆黑的鎖鏈遊竄而出,和戰馬的繮繩牢牢地纏絞在一起,少年再度咆哮,臂膀上暗青色的血管搏動,戰馬無助的嘶鳴着,被拖行着旋轉,越來越快,直至完全騰空!

他居然以一己之力將數百斤的戰馬掄了起來!

騎兵的衝鋒仍在繼續,儘管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驚慌與恐懼,在他們的征戰生涯中,從未遭遇過這樣的對手,鐵蹄踏不破,騎槍捅不穿,朝夕相處的坐騎夥伴也只能在對方手中肆意折辱,但他們是流雲帝國的騎兵,是一支除非將敵人戮盡踏滅,否則永不回頭的隊伍,軍人的意志與驕傲驅使他們催動着手中的繮繩,衝向了這個不知該如何戰勝的對手。

少年獰笑着,輪動手中的繮繩,戰馬悲鳴着劃過半空,烏雲一般的陰影籠罩在每一名騎兵的頭頂。

轟!轟!轟!

如同悶雷震響,一匹匹戰馬翻滾在地,四蹄詭異地扭曲着,一個個人影倒飛而出,鮮血在空中散落,少年肆無忌憚地宣泄着最純粹的暴力,肉體碰撞聲,骨骼斷裂聲,悲鳴,慘叫。在他面前交織成痛苦與絕望,聲音震耳欲聾。

少年身後則是寂靜,死一般的寂靜,包括炎厲在內,擁擠在街道兩旁的士兵無不瞠目結舌地看着這個半大小子輪動着數百斤的戰馬,像特大號流星錘一般,把那些疾衝而來的騎兵連人帶馬一起砸翻。

“這......這怎麼可能......”炎厲大張着嘴,像是脫水瀕死的魚一樣,一雙眼睛瞪得幾乎蹦出眼眶。

上百名青鋒騎兵的聯合奔襲,就連他也只能暫避鋒芒,怎麼可能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迎面擊潰?而且還是用如此蠻橫的方式?

“盾兵,出十個人靠上去,看看能不能阻止他。”石昆眉頭微微皺起,此刻,他是亂局中罕有的能保持冷靜的人,在他的指揮下,原本慌亂不堪的士兵頓時平復住了情緒,十名手持塔盾的士兵收起長矛,雙手擎着盾牌,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

盾兵緩慢的挪動着腳步,每個人臉上都是如臨大敵般的神情,雖然距離少年仍有十餘尺,戰馬掃過所帶起的勁風還是讓他們的腳步有些虛浮。

隨着與少年的距離逐漸縮短,終於有兩個士兵按捺不住,仗着自己身強體壯,又有盾牌護身,大膽地朝着少年迎了上去。

轟!!! 轟!!!

戰馬狠狠地掄在三層精鐵塔盾上,如同敲響了兩面碩大無比的銅鑼,聲音震耳欲聾。少年的力量太過恐怖,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承受,兩名士兵幾乎是同時噴出一口鮮血,然後連人帶盾倒飛而出!

眼見着同伴吐血倒飛,剩下的幾名盾兵頓時愣在了原地,擡起的腳步邁出去也不是,退回來也不是,看上去分外尷尬。

“混賬!”

眼見雙手擎盾的士兵都奈何不了少年,石昆怒罵一聲,雙臂再度被厚重的晶元甲所覆蓋。

以他的眼力,如何看不出少年只是在做最後的困獸之鬥,方纔的激烈戰鬥,應該已經耗盡了他的元力。此刻摧殘着騎兵們的,只不過是少年純粹的蠻力而已。

但偏偏就是這僅存的蠻力,將上千精兵攪和成了這般狼藉模樣!

必須阻止他!石昆踏步向前,三步之外,晶元甲已瀰漫半身,腳下的石板因爲無法承受他厚重的元力而步步崩裂。此刻的他如同一隻奔襲的荒野巨獸一般,直直地朝着少年衝撞了過去!

如此聲勢的攻擊,少年又如何能察覺不到?他冷冷地向後瞥了一眼,再度掄翻一名騎兵,隨即身體半旋,鎖鏈從戰馬的轡頭中滑脫出來,失去控制的戰馬頓時凌空飛起,龐大的身軀朝着石昆直直地砸了過去!

“該死的!”石昆心頭暗罵了一聲,少年挑選的時機不可謂不巧妙,正是他排開盾兵,衝出人羣的那一刻,以他元武師的修爲,想要躲避自然不難,可他身後的士兵就要遭殃了,以青鋒馬的體格,若是砸進人羣,跟一顆滾下的礌石比也差不了多少。

無奈之下,石昆只得暫時放棄了攻擊少年,轉而打開雙臂,朝着飛來的戰馬攔了上去。

嘭!!!

巨大的碰撞聲響徹長街,像是兩匹奔襲的戰馬迎面撞在了一起,此刻石昆身上的晶元甲已經厚到了誇張的程度,連面容也半掩在晶甲之下,饒是如此,他還是被戰馬所帶來的巨大力量一路向後推動着,雙腳在地面上倒搽出兩道深深的痕跡。

石昆身後的士兵們下意識想要躲避,奈何街道過於狹窄,幾名盾兵躲閃不及,被一路後退的石昆帶翻在地,手中盾牌也不知去向。

喝!

石昆口中發出一聲低喝,抵住戰馬的雙臂驟然發力,腳下頓時騰起兩道濃濃的塵煙,在愈加刺耳的摩擦聲中,一路後退的身體終於是緩緩停止下來。

長吁一口氣,石昆輕輕地將戰馬放在地上,說來也奇怪,方纔還在悲鳴不已的戰馬,一放下來反倒沒了生息。

擡起頭,石昆的眉頭頓時狠狠地跳了跳。

十餘丈外,滿街都是傷兵殘馬,百餘名青鋒騎兵,竟無一人一騎能夠站立,傷兵們捧着斷臂殘腿**慘叫,戰馬的情況更加悽慘,四蹄盡斷還算好的,有十多匹戰馬和他腳下的這匹一樣,脖子不自然地扭曲着,眼見是不活了。

而造就了這片狼藉景象的少年,正劇烈地喘息着,渾身熱氣蒸騰,汗水和着血水從他身上不住滴落,分不清是士兵的還是他自己的。

石昆痛心地閉上了眼睛。

這批騎兵是血雲關換防下來的邊防士兵,是抵禦南蠻入侵的歷戰軍士,爲了培養他們奮勇向前,誓死不退的戰鬥意志,流雲帝國不知傾注了多少心血,而如今,這份戰鬥意志卻被一個名不見傳的少年摧殘殆盡,而且是以最蠻橫粗暴的方式!

今日一戰,必將成爲流雲城最大的笑柄!這些鬥志已經渙散的士兵,也再無可能重回戰場!

少年可不管石昆心中作何想法,此刻他鎖鏈拋出,分別勾上了一處房屋的檐角,鎖鏈回收,整個人已經被帶動着飛天而起。

“不好,他這是要逃跑!”這一次,炎厲倒是率先反應過來。“快阻止他!”

聞言,隊伍中的弓箭手紛紛引弓搭箭,隨着一片密集的咻咻聲,飛蝗般的箭雨再次朝着落在屋頂的少年拋射了過去!

“兩極雷!”

少年伸出一隻手向着空中虛握,手指微微擰轉,掌心發出淡淡的銀光。

“引雷!”

隨着少年話音落下,那條被炎厲丟在腳下的鎖鏈突然不安的扭動起來,緊接着如同活蛇一般朝着少年急速遊竄,最後竟然騰空飛起!

與鎖鏈一同飛起的,還有三面一人高的巨大黑影!

“喝!”

待鎖鏈納入掌心,少年沉喝一聲,將手掌重重拍下!

下一刻,三面精鐵塔盾從天而降,以合圍之勢將少年的身形籠罩而進!

幾乎是同一時間,暴雨般的箭矢從空中籠罩而下!

鐺鐺鐺鐺鐺鐺鐺鐺!

密集的箭矢傾瀉在盾牌之上,發出雨點般急促的碰撞聲,在士兵們的元力加持之下,這些利箭能夠輕易地將屋頂的磚瓦四分五裂,但是面對三層精鐵鑄造的塔盾,依舊是無可奈何。

箭雨終歇,少年從盾陣中閃身出來,舉起一面盾牌,端詳着盾面上密佈的淺淺凹痕,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錯。”少年說着,扯過鐵鏈,將兩面盾牌結結實實地綁在了自己的雙臂上,連背後也背上了一塊,此時的他,看上去像是一隻鐵殼烏龜一樣,看上去分外滑稽。

“諸位與我酣戰至此,都辛苦了。接下來我要跑路了,希望大家不要再追了,都挺累的。”少年說話微微有些氣喘,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輕鬆,符合他年紀的愉悅表情終於出現在他臉上,此刻的他完全是一個開心的大男孩。

顯然這番話沒有起到任何的勸解作用,在場的士兵眼珠子都快要氣紅了,開什麼玩笑?爲了捉拿這個臭小子,流雲城集全城之力,設下如此龐大的殺局,卻反過來被這臭小子攪和得如同稀屎一般。現在這小子鬧夠了,想要拍拍屁股走人,哪有那麼容易的事?

更何況現在任何一個人都能看出,這小子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元力波動,手腳也在微微顫抖,想必一身蠻力也透支得差不多了。此時的他,就是一個徒有其表的紙老虎而已。

一番話說完,少年也不再停留,腳下一踏,躍上了另一座屋頂,揹着三面盾牌一路沿高處逃竄而去。

“混賬,還愣着幹嘛?還不快追啊!”衆人之中,炎厲是最暴跳如雷的那一個,此時的他是真真正正的被氣到失去了理智,完全忘記了自己也有着元武師的修爲,一雙拳頭在空氣中胡亂揮舞着,彷彿他已經將少年擒住,正在飽以老拳。

“炎厲。”沉默許久的石昆終於發聲,語氣中不帶一絲感情。“這次的戰損情況,我會如實向雲戰天將軍稟報。”

聞言,剛剛還怒火中燒的炎厲頓時像是被封入了千年寒冰,一陣錐心徹骨的寒意從頭漫到腳。

他自是知道,流雲帝國的士兵從入伍到退役,都是有軍籍登錄在冊的,每年清點時,傷亡情況也需統計後如實稟報,先前這支騎兵建制完好的時候,他還能遮掩一二,如今造成了這麼大的損失,他截留軍隊,豢養私軍,指揮不力的事情必定再也無法隱瞞,而這些隨便拿出一條,都是無法寬恕的重罪!

他知道,這一次他算是徹底完了。

“傳我命令,擲矛手,弓箭手騎上戰馬,輕裝追擊。”不再理會面色蒼白的炎厲,石昆繼續下令。“以響箭爲號,通知周圍軍隊集結,儘快完成合圍。其他人在重要路口設卡,疏散沿途平民,動作要快!”

“還有......”石昆眉頭緊鎖,神情凝重。“通知城門駐防士兵,讓他們準備囚天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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