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乃中原腹地,昔日大宋繁華之所在。
自“端平入洛”鎩羽之後,洛陽城便被牢牢地控制在蒙古手中。
從宋至金,再至蒙古,當權者的一變再變,曾令洛陽城陷入極大的混亂之中,最初幾年洛陽百姓惶惶不得安寧,洛陽百業俱衰,繁華凋零。
隨着歲月流逝,曾經的戰亂在斗轉星移間已過去二十個春秋。對尋常百姓而言,二十載掠過的不止是光陰,更是整整一代人。在這二十年中,洛陽城漸漸從戰亂的傷痛中喘息過來,雖不敢再提繁華如舊,但也算是一片太平樂土。
洛陽城今日的安定興盛,並不能歸功於蒙古朝廷的吏治,而應歸功於此地的第一大江湖勢力,賢王府。
從上而下、震白懾黑、崇文尚武、經商務農,賢王府當屬洛陽一帶的集大成者。
正因爲賢王府的存在,當地官府纔不敢爲所欲爲,綠林匪幫纔不敢燒殺搶掠,各行各業皆遵守着由賢王府定下的種種規矩,彼此間才得以相安無事。
洛陽百姓非但財源滾滾,而且家家戶戶人丁興旺,人人都能睡個安穩覺。
因爲賢王府通天徹地的手段,以及循規一切的魄力,故而沒人敢在此地放肆撒野,逐步成就今日的洛陽盛世。
洛天瑾的“北賢王”之名可謂當之無愧,他非但在武林中地位超然,更深得百姓擁戴。久而久之,他已成爲洛陽城內真真正正的第一人。
在洛陽城,或許會有人不知道府衙的門朝哪開?但一定人人皆知賢王府所在何處。故而柳尋衣踏入洛陽地界後,稍稍打聽,便輕而易舉地找到坐落於城南的洛陽第一大府邸,賢王府。
洛陽曾是十三朝舊都,底蘊殷實,坐北朝南乃是上尊之位,但洛天瑾卻偏偏將賢王府建於城南,坐南朝北。
一者,是爲了與城北的紫薇宮遙相呼應。二者,是一種自謙之舉,寓意賢王府的地位永遠不敢與昔日的皇宮媲美。
其實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洛天瑾此舉意在給蒙古朝廷一個交代,暗示賢王府只是江湖勢力,權勢永遠不會高於朝廷正統。
正因洛天瑾處處小心謹慎,才能安居洛陽二十載,而沒有招來蒙古大軍的討伐。
賢王府氣勢恢宏,廣亮大門外鋪設着十三級漢白玉階,玉階前是一片青磚鋪成的廣場,廣場中矗立着一座氣勢宏偉的‘三間四柱七樓’的琉璃牌樓。牌樓正中是一塊湛藍石匾,上雕四個龍飛鳳舞的燙金大字“紫氣東來”。
這四個字是‘武當掌門’清風道長親筆所書,二十年前贈於洛天瑾的新婚賀禮。
至於清風道長在二十年前,爲何會題字送給一個晚輩?原因亦是人所共知,洛天瑾的夫人凌瀟瀟,乃是清風道長的獨生女兒。
洛天瑾得以在武林中平步青雲,並深受六大門派支持,除其自身手段過人外,更有凌瀟瀟的緣故。換言之,是武當掌門人鼎力扶持的緣故。
兩尊三丈有餘的龍虎石雕分別坐落於大門兩側,門樓正中懸掛着一塊巨匾,上題“賢王府”三個古樸大字。
十三級玉階上,每隔一級左右便各站着一名彪形大漢,踏階而數,左右各站七名守衛,在府門內外還分別站有四名護衛。僅僅是賢王府的大門,就有足足二十二人晝夜把守,此等架勢比之東西二府也不遑多讓,不可謂不霸氣。單憑這座氣勢磅礴的府邸,就足以令常人望而生畏。
柳尋衣來到賢王府前,頓時被驚的啞口無言。他本以爲江南陸府的氣勢就已經夠駭人了,卻沒想到與賢王府一比,終究還是小巫見大巫。
正值晌午,陽光璀璨,令賢王府更顯幾分宏偉壯闊。
“賢弟!”
不等柳尋衣靠近,林方大激動的聲音陡然在府內響起。滿臉喜色的林方大在四名弟子的陪同下奪門而出,一路小跑着朝柳尋衣衝來。
林方大自玉階上一躍而下,還不等柳尋衣招呼,他已猛地張開雙臂,不由分說地給了柳尋衣一個大大的熊抱,大笑道:“賢弟,你終於來了!”
“大哥!”
自從柳尋衣與林方大義結金蘭後,林方大便一直對他掏心掏肺,但柳尋衣卻始終心存間隙,畢竟他最初是想利用林方大。故而林方大對他越是赤誠,柳尋衣心裡就越發愧疚,同時也越發感動。
感受着林方大那雙如鋼鉗般結實的手臂死死摟着自己,柳尋衣不由心生傷感,笑道:“小弟無能,讓大哥擔心了!”
“來來來!讓我好好看看!”林方大將柳尋衣推開,瞪着一雙激動的虎目在柳尋衣身上忙不迭地打量起來,上上下下,前前後後,仔細查看一遍。見柳尋衣身無大礙,方纔咧嘴大笑起來:“好好好,你能安然無恙,我便放心了!這兩個月我整日提心吊膽,不該讓你自己去追查黑衣人的下落。萬一你真出點什麼事,那我如何對得起兄弟之誼?”
林方大言辭懇切,柳尋衣被感動的一塌糊塗,反手攬住林方大肩頭,笑道:“小弟這不是毫髮無損的回來了嗎?這是洛府主對我的考驗,此事若由大哥幫忙,小弟又如何能獲得洛府主信任?”
“日後你我兄弟齊心協力爲府主辦差,再也不分開了。”林方大爽朗地點頭笑道。
“大哥怎知我今日會到?”柳尋衣話鋒一轉,頗爲好奇地問道,“難不成只是碰巧?”
“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林方大苦笑道,“府主下過嚴令,除非你自己來賢王府,否則我們誰也不能出去找你。我實在放心不下,於是每天都來這兒候上幾個時辰,盼着你能早點來。”說着,林方大好像突然想起什麼,眉頭一挑,迅速湊上前去,貼耳問道,“賢弟,府主要的東西你可找到了?”
“若是沒找到,我又豈敢來自討沒趣?”柳尋衣答道,“大哥放心,驚風化雨圖此刻就在我身上。”
“如此甚好!”林方大一喜,急忙拽住柳尋衣胳膊,親暱地笑道,“府主今日出去了,估計很晚纔回來。我先帶你進去歇息,晚上再去拜見府主。”
府門外,四名弟子正規矩矩地侯在那,林方大將他們招至近前,對柳尋衣說道:“賢弟,這四個是我一手培養的兄弟,凝語給他們取名叫“福壽康寧”,現在都是我休門弟子。”
賢王府下設八門,生、死、驚、休、杜、景、開、傷,林方大正是休門之主。
“你們四人記住,這位就是我之前經常和你們提起的結拜兄弟柳尋衣,以後你們見了他都要尊稱一聲‘柳大哥’。”林方大煞有其事地叮囑道,“回去也告訴其他兄弟一聲,以後見了他要像見了我一樣,不尊重他就是不尊重我!”
“謹遵門主之命。”福壽康寧齊聲答應,轉而又一起朝柳尋衣拜道:“見過柳大哥!”
“萬不敢當,在下柳尋衣,日後還望各位兄弟多多照應。”柳尋衣初聞這四人名諱頓覺好笑,但又礙於自己初來乍到,因此只能強忍笑意,頗爲謙遜地依次回禮。
“我已備好酒菜,你先去洗澡換身衣服,之後大哥好好爲你接風!”
林方大心情極好,言語間難掩激動之色,說話的同時已拽着柳尋衣,迫不及待地朝府內走去。
“柳尋衣!”
然而,就在他們欲要入府時,一道低沉冷漠的聲音陡然從牌樓下傳來。柳尋衣眉頭一皺,急忙轉身回望,但見牌樓下正站着一道魁梧的身影,頭戴斗笠,雙手抱懷,右手還握着一把刀。
“難道你忘了對我許下的承諾嗎?”
此人緩緩擡起頭來,斗笠下露出一張佈滿橫肉的兇惡大臉,來的正是馮天霸。
“我好像在哪見過你?”不等柳尋衣開口,林方大已伸手點指着馮天霸,苦思冥想着朝他走去,而與此同“福壽康寧”也紛紛提劍跟了上去。
林方大眼中精光一閃,恍然大悟道:“你不是那個泉州的什麼馮都尉嗎?”林方大神色一變,戲謔道,“馮大都尉不好好在泉州巡街,怎麼有閒情逸致跑到洛陽來了?”
馮天霸眼中閃過一抹慍怒,卻不理睬馮天霸,徑自向柳尋衣質問道:“柳尋衣,你應該沒忘記自己說過的話吧?”
“馮都尉這話我聽不明白。不管我兄弟他對你說過什麼,現在在我的地盤上,一切都得按我的規矩來。”林方大頗爲不屑地嗤笑道,“算了,我也懶得跟你廢話。給你兩條路,要麼我給你湊點盤纏,恭送馮都尉回泉州。要麼馮都尉就在我賢王府住下,這輩子都甭走了,我保你吃的好,住的好!”說罷,林方大頭也不回地下令道,“你們先帶柳兄弟進去歇息,這事用不着你們插手。”
馮天霸聞言臉色驟然一變,他雖魯莽,但也不是傻子。在洛陽城敢找賢王府的麻煩,無異於自尋死路,這一節馮天霸還是明白的。
“還不滾?”林方大看着猶豫不決的馮天霸,虎目一瞪,在提高嗓門的同時語氣也瞬間變的狠戾起來,“信不信老子把你剁了喂狗?到時候我他媽可不管你是馮都尉還是馬都尉……”
“大哥且慢!”就在林方大威脅馮天霸時,柳尋衣卻突然上前,伸手按住林方大肩頭,目光凝重地注視着臉色鐵青的馮天霸,緩緩開口道,“我答應過你的事,絕不會食言。我原想先把差事交了再去找你,不過你既已迫不及待地追到這裡,那我就先履行對你的承諾。只要你能打贏我,我就跟你回平江府衙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