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田立心帶着堂伯家送的幾斤豬肉，回到了青柳初中。
開車送他回來的田立國，只略坐了一會便告辭了，他們雖在縣城買了房，二叔又一直呆在網吧，但他們家卻還在青柳菸葉站，和青柳初中也就隔着兩裡多地。
由於種煙戶的大量流失，青柳菸葉站會在今年被裁撤，但菸葉站所在地還來不及變賣，二叔一家還佔着站裡的兩套房子，是很多年以後才交回縣菸草公司的。
二嬸在鄉鎮所在地開着一個小賣部，但估計是開不長了。
畢竟浪潮網吧過完年要擴大規模，小賣部的那點收入，只能算是聊勝於無了。
明天就是除夕，這一天正好是陽曆年的二月十四，西方的情人節。
田立心雖不過洋節，但想起遠在蓉城的章莉時，還是猶豫着要不要給她發一條短信。
只是，兩人才見了一面，就在這種日子給人家發莫名其妙的短信，會不會引來反感呢？
師出無名啊！
要不就等到明天吧，正好藉着拜年的名義給她打個電話。
這麼一想，田立心便不甘地放下了手機。
第二天，田立心好不容易等到父母出去買菜，這纔拿起電話撥向章莉的號碼。
“田立心？怎麼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了？”章莉似乎正忙着，電話響了許久才被接通。
從她的聲音，田立心聽出了驚喜，便笑着回答，“早就想着給你打電話了，這不，小弟給您拜年啦。莉姐，過年好。”
“你也是，過年好。”章莉笑了起來，又道，“你這拜年有點早呢。”
“我給你拜的是早年啊，難道你希望是晚年嗎？”
“……”
“你最近過得可還好？這會在忙什麼嗎？”
“也還好吧，我這會在茶館呢。”
也還好？
那就是不好了。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畢竟是剛從國外回來的，水土不服什麼的也是有的。
不對啊，莉姐初到加國時，生活那麼艱難都堅持了下來。
她不是一個對物質很刻意追求的人！
田立心猛然想起了，上輩子和她在微信中聊到的一些事。
她之所以不太願意回來，哪怕是回來也是來無影去無蹤的，就是因爲第一次回國時，偶然聽到一些人對她的謠言了，比如說他被寶島某個富商包養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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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纔是，她覺得現在過得也還好的原因吧？
但田立心也不好問起這事，並開口安慰她，要是那樣，就顯得交淺言深了。
只微微一愣，他便接過後半句的話頭，“這大中午的就上茶館，你們蓉城人還真活得巴適。”
“你還會說川語啊？”
“那必須的。”田立心又嘴裡又蹦出句東北腔，之後才解釋，“桂柳話和川語多像啊，天府人和桂省人在外省見了面，還有認老鄉的呢。”
“還認老鄉？我對桂省不是很瞭解。”章莉“噗呲”地笑了起來，也解釋起自己倒茶館的原因了，“我回到蓉城這幾天一直沒出門，今天是歐陽特意約我喝茶的，他前陣子得了個劇本，想讓我幫着看看。”
章莉口中的歐陽，也就是《石頭記》中賈寶玉的扮演者歐陽奮薔。
歐陽奮薔也是蓉城人，他進《石頭記》劇組以後才認識章莉的，但兩人的關係一直很好。
拍完《石頭記》之後，他們還在深城大學做了兩年同學呢。
和章莉一樣，歐陽也是導演和影視製作專業的，也有了自己的作品，但卻同樣沒有因導演的作品而再次火起來。
在那次《紅樓重聚首》的活動中，田立心是近距離見過歐陽的。
那時的他已經是油膩的中年大叔了，他身上，已經沒有任何與賈寶玉的相似之處了。
歐陽未成名前就已經有了女朋友，成名後便順理成章地結了婚，他們的孩子，現在怕是已經會打醬油了吧？
儘管如此，田立心還是很羨慕他，羨慕他能和章莉一起喝茶。
但田立心也知道歐陽在導演方面的成就，所以半開玩笑起來，“他的劇本怎麼樣？我猜，你肯定是看不上眼的。”
“你還真能猜！倒是你說過給我寫劇本，現在動筆了嗎？”
“當然，肯定能保證按時完稿。”
“可我想早點離開蓉城呢。”
呵，女人！
怎麼老是說一出是一出呢？
儘管對她想要儘早逃離蓉城有着自己的猜測，但田立心聽到這個消息後，還是一時說不出話來。
章莉補充道，“其實，我前天就想跟你說這事來着，但沒打通你的電話。”
前天？
爲什麼不是昨天呢？
他略一思索，便解釋道，“我前天回老家吃殺豬宴去了，那地方太偏僻了，可能沒有信號吧，我都沒注意；不過，下週我就能寫完給《科幻世界》的小說了，到時他們正好上班。”
“所以呢？”
“咱們初七就見面吧，我來找你。”
“那好，就這麼定了。”
“到時候見。”
“再見。”
田立心想着她還要和歐陽討論劇本，而有些話又不好在電話裡說，便悻悻地掛了電話。
而後，他就回到房間裡，繼續碼起了字。
給章莉準備的劇本早就寫好了，給《科幻世界》準備的小說也寫了一大半。
但是，給桂城出版社準備的小說還沒開始動筆。
是時候努力一波了！
時間便在他的碼字大業中慢慢前行着，而過年的時光，也還是一如既往。
混亂而有序。
初二，田父、田母帶着田立民踏上了前往粵省的征程，畢竟田母也好幾年沒回孃家了。
他們回來後，又開始各處串門，同時也有些人來田家拜年。
看到田家的新鋼琴，無不躍躍欲試的。
就碧溪而言，幾乎每個村莊在過年期間都有一天是廟集，有些村子的廟集是同一天。
廟集原本是年輕人搞對象的日子，但各個年齡段的人，也會在這種日子走親戚。
爲了給廟集增添氣氛，大一些的村子會舉辦山歌比賽、籃球比賽之類的，小村子就只能是放錄像了，錄像的覆蓋範圍，差不多是方圓五里內的所有村子。
平時只能收兩三個臺的電視，這段時間就會多出一個電影頻道。
各村放的電影，基本也就是那幾十部，都是田立心看過無數遍的香江電影。
近些年，田立心兄弟在年節裡幾乎都是在家看電影，偶爾也到同班同學家趕趕廟集。
今年卻不同。
田家的電視在白天幾乎就沒開過，田立心兄弟也沒有去任何一個村子湊熱鬧。
田立民顯然是愛上了這架鋼琴，每天都叮叮咚咚地彈上幾個小時。
在這雜亂無章的鋼琴聲中，田立心卻是每天都沉迷於碼字。
時間在平淡中前行着。
一週之後，田立心開始了他的蓉城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