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立心從夢中醒來。
當他習慣性地伸手摸向枕邊的手機時,卻一下就愣住了。
等一下,我老婆呢?
不對!
我手機呢?
他睜開眼,卻發現房間裡的擺設全變了。
這?
我不是過完端午就已趕回京城準備加班了嗎?
不對!
眼前的一切,怎麼像是回到了中學時的樣子!
這是在夢裡?
田立心下意識地掀起被子,穿着拖鞋直奔書房,發現所見的一切也如同二十年前。
書架上擺着的全是從地攤上掏來的舊書,旁邊擺着的是同樣出自地攤的破吉他。
桌上,則散亂着幾本高三的課本和練習冊。
我這是夢迴到高三了?
田立心掐了掐胳膊。——疼!
難道,這並不是夢?
他恍惚起來,不由自主地坐到椅子上,順手從抽屜中翻出了藏在最下方的日記。
日記本的鑰匙,似乎藏在筆筒裡?
於是,他輕車熟路地找到了鑰匙並打開日記。
因爲臨過帖,田立心的鋼筆字還是有些章法的,至少在電腦普及前是這樣的。
但日記的內容卻隱晦而不連貫,這麼做,當然是爲了防止被人偷窺。
這世上,也只有他才能讀懂這本日記。
能看到字?
那就肯定不是做夢了!
那麼,穿越?重生?
田立心是一名高精尖研究所的工程師,他所在的項目組是攻關有關人工智能的技術,也就是傳說中的未來芯片技術。
他負責的是數學建模,這樣的工作當然少不了浪漫和想象。
對穿越之類的認知,他最初接觸到的還是網絡小說,其根本態度還是根植於科學認知的。
但純粹以一個僞文青的眼光,某些荒誕的幻想也還是無比浪漫的。
科學家當然也會做夢。
重生,顯然也屬於夢的一種。
而現在,穿越這種事就真真切切地發生了。
田立心翻到最新的一頁,就此推斷出了今天的日期——1998年11月15日。
說起這一年,許多人會想起《相約九八》這首神曲,也有人會想到當時的大洪水,或是東南亞的金融危機。
田立心此時卻在暗歎,“這個時間點,四色猜想的常規書面證明方法還沒有被人寫出來吧?龐加萊猜想還只是猜想?黎曼猜想從此變成有生之年?”
四色猜想屬於世界三大數學難題之一,與之同列的是費馬猜想和哥德巴赫猜想。
費馬猜想已經在幾年前變成了費馬大定理,但有關哥德巴赫猜想,卻不像教科書寫的那樣,——陳景潤離這個猜想的最終破解還有一步之遙。
而四色猜想,早在七十年代就被強大的計算機強行破解了,但這並不意味着這個猜想已經被證明了出來,事實上,四色猜想與四色定理之間還需要幾年的時間。
龐加萊猜想此時也還只是猜想,並在幾年後被列爲七大千禧年猜想之一,然後就被俄羅斯數學家佩雷德曼證明了出來。
至於黎曼猜想,那就是田立心深入研究過的課題了。
就在他重生前的一年,各國數學家還在爲此鬧得沸沸揚揚的,只是雷聲大雨點小罷了。
也就是說,黎曼猜想的確是離他更遠了。
爲此感到遺憾的同時,田立心卻忽然覺得腦子莫名地脹痛了起來。
隨後,無數的信息就突然出現在了腦中。
這些涌入腦海的信息,顯然都與這幾個數學猜想有關,——都是他用心閱讀過的論文。
過目不忘?
傳說中的金手指嗎?
田立心以爲這是錯覺,但他嘗試着默想曾經閱讀過的某些文章和書籍的名稱之後,卻驚喜地發現,這些文章和書籍的內容竟也以此在腦中完整地呈現了出來。
再默想到某些耳熟能詳的歌曲和電影時,結果也如所料,只是感覺腦袋隨時會爆炸一般。
這!
這不只是金手指,這是王炸啊!
一時間,田立心想要爲這強大的金手指而歡呼,但客廳的電話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他接起電話,便聽到了母親的聲音,“立心,看新聞了嗎?”
田母的老家在隔壁粵省,在家時,她多半說粵語,有時也說本地的方言。
但田立心兄弟在家時,她在家裡使用的語言,就多半是普通話了。
從這樣奇怪的交流方式中,也可看出二老對他們兄弟二人的良苦用心,——自是希望他們以後會走得更遠。
當然,這種交流方式都發生在他考入明光村中學附屬大學以前。
事實上,在京城呆了十數年的田立心,猛地說粵語或本地方言都難免會有些磕巴的,他平常說得更多的還是帶點京腔的普通話,“什麼新聞啊?”
“正報道呢,高考真的要改革了,就是擴招。”田母開心地分享着剛得到的消息。
擴招?
田立心自是知道的,那正是他第一次參加高考那年最大的事。
但他此時卻只能裝成剛聽說的樣子,“真的?這可太好了。”
“錄取的總人數從一百萬增加到了一百六十多萬,升學率整整翻了一倍!”
“咱們省就會多招五六萬人吧?”
“只多不少!你們這回算是趕上了。”
“媽,您也別高興得太早,凡事有利必有弊不是?您想啊,擴招後大學生就更多了,但優秀的大學老師有多少?而且,我們以後的工作怕也是個麻煩。”田立心一針見血地點出了擴招後帶來的兩大難題。
擴招,意味着天子驕子們的黃金時代的終結,但這也是國家走向繁榮的必然。
在這世界上,有高校升學率不足百分之三十的發達國家嗎?
“也是,這些問題還是等你考上之後再考慮吧!”
“媽,擴招對我沒影響啊,我要考的可是五道口!”田立心用毋庸置疑的語氣迴應着。
重生者沒有理由低調。
更何況,他現在還是一個身帶王炸的重生者?
“擴招的影響的確多在省內高校,省裡明年就要增加十多所高校,清北的名額應該是變化不大的,你也別太一根筋了,只要你能考上大學,我們都會爲你高興的。”
田父是青柳鄉初中的副校長,田母則在一個偏遠的鄉村小學的工作,這二位或許是因爲眼界太窄,又或是曾經的情懷,反正,他們眼中的高校就只有清北,其他都是渣渣。
受着他們的長期薰陶,田立心也是從小立志考五道口的。
若是按歷史的正常軌跡,他爲了這個實現理想甚至復讀了一年,到頭來卻還是恥辱地進了明光村。
直到大學畢業,他才通過考研圓了曾經的夢,隨後到法蘭西交流並獲得了數學博士學位。
如今,人生得以重來,他有什麼理由再浪費一年的時間去復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