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蕭聽蘇紫提到方媛媛,不禁大驚失色。在來天堂谷之前,方媛媛曾經找過他兩次。第一次是在清野廣場,第二次則直接找上門來。他來天堂谷這件事並沒有告知方媛媛,她是怎麼知道自己在這裡的呢?又是怎麼也來到這裡,併到了畫笛木屋的閣樓裡?而這些,蘇紫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蘇紫瞭解穆蕭心中的疑團,於是說:“那天你第一次來黑山庵的時候,其實方媛媛也跟着你來了。當你走了之後,方媛媛便像你一樣拍門而入。師傅(指老尼姑)見她是個女子,不知道她的身份,雨下得又大,就讓她進庵了。當我看到方媛媛的時候,你可知我有多麼震驚?那個時候,方媛媛還不知道我也在這裡。當然,她就算看見我,也不會認出我來的。她在師傅的屋子裡換下溼衣服之後,在師傅的牀上睡去,師傅則來跟我睡在一處。半夜裡,我趁師傅睡着,悄悄地摸進了方媛媛的房間。這個方媛媛,她還像以前那麼貪睡,直到我用繩子將她的手腳捆得死死的,她才醒來。她醒來後,藉着月光看到了我的臉。她嚇得快要昏過去了,而當她聽出我的聲音之後,更是嚇得要死。她求我放過她,她說一切全是她的錯。是她害了凌雲兒,又害了我。”
穆蕭聽到這裡忍不住說:“原來真是她!她爲什麼要這樣做?”
蘇紫轉過身背對穆蕭:“我不想說,真的不想提了。你直接去問她好了。你快去吧,把她直接交給警察吧,也算是替我洗了冤屈。”
穆蕭問:“那她是怎麼到了木屋的閣樓裡呢?”
蘇紫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她淡淡地說:“我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之後,與師傅一起把她帶過去,想直接交給你們。但那個時候你們不在,我們就把她放到閣樓裡了。我想你一定會再來的。”
穆蕭想起傍晚的時候,自己確實曾經跟畫笛出去了一會兒。原來方媛媛就是那個時候被關進閣樓裡的!
畫笛聽穆蕭講完這一切,急切地問:“那你有沒有問過蘇紫,是否知道我爲什麼跟她長得一模一樣?”
穆蕭說:“我問了,但她說自己也不知道。她也不相信會有一個人跟自己長得一樣。但我聽她的口氣出奇的平淡,我想,也許她知道,只是不願意說。也許面對你時纔會告訴你吧。”
畫笛極力保持着平靜。她知道,不管怎麼樣,從這一刻開始,她都要以局外人的身份來對待這一切了。不管蘇紫與自己是否有關係,至少自己不是蘇紫已經是明明白白的了。而且,不管蘇紫的臉變成了什麼樣子,蘇紫與穆蕭之間的感情依然如舊。所以自己感情的閘門應該就此關上了。不管有多難,自己都要將這份感情收回。而這樣的結果已是意料之中,或者是命運的安排吧。
她想着,默默地咬着自己的舌尖,好一會兒才說:“可是,方媛媛已經不見了。在我被她嚇昏之後,她不見了!”
穆蕭眉心緊蹙,點點頭說:“是的!我們現在必須找到方媛媛!”
畫笛說:“你知道我是怎麼樣知道閣樓裡有人的嗎?是一個網名叫‘背後的眼睛’的人在網上告訴我的。這個人難道是蘇紫?”
穆蕭一愣,問清了詳細的情況之後想了想說:“我覺得不會是蘇紫,否則她昨晚會直接告訴我的。聽她的意思,她是要等着我來,然後親口告訴我。”
然後穆蕭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他奔出木屋,見木屋前門還有些潮溼的地上,多了幾行新的車轍。
又是段千文!一定是段千文把方媛媛帶走的!
畫笛跟了出來,她呆呆地看着那些車轍,對穆蕭說:“我跟你一起去找他!”
奧迪在山路上顛簸了一會兒,來到了黑湖畔的碧水臺。
碧水臺外,段千文那輛“沙漠王子”並不在。
段文千難道不在這裡?
兩個人敲門,半天都無人應答。穆蕭沉不住氣了,他繞到屋後的窗前。窗櫺是木製的,穆蕭從汽車的後備箱裡取出一個榔頭,幾下就將窗子敲碎。
穆蕭先爬了進去,讓畫笛在汽車裡等他,但畫笛執意跟着他進了房子。
房子並不大,也就一間外屋一間臥室。他們在房間裡仔細地檢查了一番,肯定裡面並沒有人。
後來,畫笛的腳步停在了臥室的書架前。
她一眼就從那些書裡認出來,有一本正是她的小說《十條魚》。
她輕輕將書抽出來,捧在手裡。
封面做得很精緻。淺灰色的背景上,九條紫蝶尾龍睛正在用不同的泳姿遊弋,它們彷彿遊在空氣裡,因爲沒有水,更沒有水草。
而第十條魚,不,那其實並不是魚,是一隻女子的眼睛。只不過,眼睛畫得很抽象,有點兒像魚,瞳仁很黑,射出一道詭異的目光。
這封面畫笛是最熟悉不過的,卻在此時此地,再次與這隻眼睛對視的時候,感覺眼前一片模糊。
她扶住了書架纔沒有跌倒。
她微微鬆了口氣,隨手將書頁翻開。
黑色的字體纖細優美:
他將手放到木屋門上的時候,發現門是虛掩着的。
他心跳加速!
夕陽正一點一點落下山去,金燦燦的陽光鋪滿了天與地,籠罩了山谷,也籠罩了木屋。
當血腥之氣鑽入他的鼻腔,門已經被他推開。那個碩大的魚缸映入眼簾。
魚缸很大,大如一隻浴盆。缸是透明的,厚厚的有機玻璃製成。水是紅色的,紅得卻並不均勻。濃稠的紅色正向淺淡的紅色擴張,有點像外面的晚霞。
那個女人,躺在魚缸裡,只穿着黑色的蕾絲緊身內衣。血水並不能掩蓋她肌膚的淨白,泛着冷光的淨白。
而她的臉!
她的臉!他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他渾身顫抖,還是一步一步走近那張臉。那張因爲極度恐懼極度痛苦而扭曲的臉,已經大半淹沒在魚缸中,嘴巴張得大大的,眼球幾乎蹦出眼眶,昔日美麗小巧的鼻子,此刻正淌出淋淋鮮血來。
金魚,金魚呢?那滿缸的金魚,有着雍容華貴的尾巴的紫蝶尾龍睛,整整九條,此刻已經失蹤!
它們到哪裡去了呢?不會……他心裡“咯噔”了一下,不敢再往下想了,轉身奪門而逃……
畫笛看到這裡的時候,忽然覺得心神不定起來。這是她自己寫過的文字,此時讀起來,卻有一種莫名的怪異。
因爲,這十幾行字是被人用鮮紅的筆做了記號的!每行黑色的字體下面,都畫上了鮮紅色的線,畫在白紙上,像一道道新鮮的傷痕!
她再次感到眼前一片模糊。這一次,若不是穆蕭扶住她,她一定會摔倒的。
穆蕭從她手中拿過這本書,也感到了其中的怪異。這書他也不是第一次看,他家裡有一本從書店買來的,就放在牀頭櫃上。
“笛,我們快回木屋!晚一點可能要出事了!”穆蕭扔下書,拉着畫笛就往外跑。
這一次,他們是從正門出來的。當穆蕭拉着她的手跑出門的時候,外面的陽光正燦爛地映照過來。
而面對這陽光,畫笛卻感覺許多黑點在眼前擴散,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