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不知心裡事,水風空落眼前花。搖曳碧雲斜——”千雪坐在窗邊,獨自嘆着外面的桃花落葉。
“這詞極好,卻不免淒涼了些。”身後傳來一把好聽的聲音,千雪轉眸,忙起身作揖道,“千雪見過王妃!”
蕭稚起手道,“我來不會打攪了你纔好?”千雪搖頭,忙叫人上茶,蕭稚握起她的手柔聲道,“只與你說幾句話,姑娘切莫忙碌。”
千雪與她坐在木桌,蕭稚道,“千萬恨,恨極在天涯。山月不知心裡事,水風空落眼前花。搖曳碧雲斜。姑娘本是開朗之人,何苦讀如此悲涼之詞?”
千雪抿脣道,“不過閒來無事,隨意感嘆。”蕭稚溫潤一笑問,“住在府裡可習慣?”她點頭道,“本是千雪該去拜訪王妃,幾次卻邁不開步。”
蕭稚慧心道,“姑娘心事我豈不知。保寧末年,王爺從白駝鈴回來,書房裡便多了一位女子的畫像。可沒過多久,便被摘了下來。乾亨元年,王爺去了趟汴梁,那女子的畫像又被掛了起來,卻沒有眼睛。之後的每逢冬日落雪季節,他總會站在雪地裡許久,終一次,我忍不住,爲他撐了傘,他躲開淡漠道,她總喜歡這樣的雪色,亦不知冷不冷?那時,我才明白,你已深深刻在他的心裡。後來,我便向多人打探關於你的一切。你的情義,你的善良,你的憂愁,你的被動,多少我是知曉得。你不願見咱們,我是知道的。你雖住在了府裡,卻有諸多心事。王爺又是個不善表露情感之人,我自是不懂你們之間的情意,也不過是我把它想得簡單了些。姑娘是明白之人,放下過往,真的很難嗎?”
千雪低眉,喃喃道,“只千雪心中有太多的糾結,太多的矛盾,自行無法解開,害怕得到的,畏懼將來的,亂於心中。”
蕭稚明瞭道,“許是時間的問題。我相信姑娘有解開的一日,只莫錯過該有的恩愛。”
千雪眼眸直直地盯着房頂,左右橫豎睡不着,腦中盡是白日裡蕭稚的言語,“恩愛?難道真的要做他的女人,哎,前路漫漫無期呀——”
千雪側過身子,胡亂的思着,正欲迷糊之際,忽覺得身後有人,猛地轉身,原是耶律斜軫穿着裡衣坐在她炕榻邊。他眼神示意她往裡挪挪,她坐起身緩緩向裡動了動,他脫了靴,上了榻,瞅着她道,“忙了一整日,真的很困。”他擁着她一同躺下,瞧着她戒備的眼神,認真的模樣道,“我真就那麼怕人?”
她低笑,默盯着他。他輕撫着她的臉龐柔聲道,“抱着你的感覺真好。”她笑着,放他的手臂枕在頭下道,調皮道,“以後這個便是我的枕頭了。”
他緊緊擁她在懷,含情脈脈,“只要你高興,作甚麼都好。”她擡起眼眸,見他已閉了眼休息,她瞅了他半響,拉高他身上棉被,悄聲在他耳邊道,“耶律斜軫,真的謝謝你!”
晨曦的光隱隱透進窗戶,千雪睜開眼眸,見耶律斜軫還沉睡着,緩緩起身,穿了外衣,然後叫人打了水,放在外屋。剛梳妝完,他便醒了。起身,瞅着她在屋內收拾的身影道,“你每日都如此嗎?”
千雪轉眸一笑道,“自個兒收拾,樂得自在。”他無奈一笑,向她伸手,她坐在他身邊道,“今日不去晨功了嗎?”
他瞧了外面一眼道,“難得睡個懶覺。”“我去端水盆。”她正欲起身,他扯她在懷中,低頭挑起下巴,印上自己的脣,待他吻夠了,低語在她耳邊喃喃着,“幾曾夢迴與君同,一覺醒來,不過一場空——”
她紅着臉,擁住他的腰身,擡起眸皺眉道,“此時此刻,還覺得飄渺不定嗎?”
他眼底露出絲絲笑容,撫着她的臉龐道,“你的猶豫呢?是否還要拒絕我?”她努嘴嗔道,“你就如此着急嗎?”他點着她的鼻頭道,“總得你心甘情願,可不擔心亦是假的。你的性子如此倔,我怕一轉身,你便改了主意。”
她心中低笑,嘴裡卻故意矯情道,“既然王爺不相信奴婢,奴婢自是要去尋他路!”“你敢!”他一個傾身,壓她在身下,肅目眯眼。
她靜靜地躺着淡淡道,“王爺若真的想要奴婢,那就灌奴婢幾杯酒,順了王爺的心意。”
“原你還在記恨那晚?”他起身,穿靴穿衣,眼神甚是冷漠無光。她忙過來爲他着衣系紐襻,而他卻不再看她,只默默的任由她服侍。千雪一面爲侍候他洗漱,一面伸出手道,“這鏈子可是送我的?”
耶律斜軫瞅着她手裡的梅花鏈子,沉默了半響才道,“我送與你的東西,你總不在意?”他要拿,她縮了手道,“既要送我,哪有收回的道理。”她眨着眼眸,打開鏈子,示意他幫她戴上。他凝眉瞧着她,爲她繫好,輕摟住她的腰身,細瞅着她。門口傳來聲音輕叫道,“主子——”
耶律斜軫看向門口道,“何事?”門外戈盧道,“宮帳傳來口諭,太后叫千雪姑娘進宮一趟,說是爾歌公主要自殺!”
千雪從侍衛當中跑來,皺眉望着不遠處手握匕首於脖頸,滿眼淚花的爾歌,急叫道,“爾歌,你這是作甚麼?”
爾歌回眸,傷心叫着,“別過來!”千雪忙停住腳步,環瞧着四周之人,只見阿史那都一身紅色喜服,甚是引人注目,阿薩蘭汗則眼帶憂傷的盯着爾歌,蕭後也急了神,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軫站在千雪身後,緊緊瞅着前方。
千雪跨上一步,試探道,“爾歌,我知道你委屈,他們騙了你,錯在他們,不在你——”
爾歌聞言,果真放鬆了對千雪的警惕,一顆淚珠緩緩從眼角滑落,輕叫道,“姐姐,他們騙爾歌,連我阿爹也騙我,我不要嫁人,死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