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天

昨天晚上,我們幾乎把全連的角落都搜過一次,怕的就是被偷偷裝了竊聽器之類的東西。

對方既然會打電話來跟我們嗆聲,就代表他透過某種方法聽到了我們的對話。

雖然連上在女兵來報到前都會請外面的廠商來到營裡用儀器做檢查,怕的就是被裝了針孔攝影機之類的東西。

不過說真的,如果不肖人士有心想偷偷潛入營區裝設竊聽器,並不是不可能的事。

畢竟這裡可是高涼嶺,除了國軍部隊之外,還有替代役的人,三不五時還會開放一大堆活動讓民衆進入,而且部隊也常帶離營舍操課,只要有心想潛入,絕對是有可能的,更別說我們要面對的可能是心理層面相當變態的犯人。

但昨天晚上努力尋找後,並沒有找到,要嘛對方把竊聽器裝的十分隱密,不然就是他透過了其他的方式來聽到我們的對話。

犯人會因爲茜虹的攻擊而流血,代表他也是凡人,只是他敢在懇親會混入營區來下手,難保他接下來不會做出更爲可怕的事情。

而在今天,一件更爲震撼的消息進入了我們的耳中。

部隊在今天上午離開營區去操課了,許多人問男兵跟女兵的訓練差別在哪裡?除了許多成績的鑑測標準略爲降低外,最大的差別是女兵沒有刺槍術的課程,取而代之的則是女子防身術,所以許多男性班長在女兵帶久了之後,防身術雖然相當熟練,但基本的刺槍術卻不知道忘到哪裡去了。

這天上午我跟值星的蔡排報備過後,沒有跟着部隊去其他地方操課,而是留在營辦公室內趕着業務。

不過我的文書作業正進行到一半時,外面的安全士官,另一個連隊的班長慶元走進來大喊:“喂!裡面有沒有二連的人啊?有電話!”

他一眼馬上看到在計算機熒幕後面的我,直指着我說:“等一下,你不要躲了,對對對,就是你了,誰叫現在二連現在只有你在。”

連上除了我之外,其他班長几乎都跟着部隊去操課了,我的手仍然在鍵盤上跳來跳去,問:“是誰找二連的幹部啊?我正忙耶。”

“不管啦,這電話就是你要接了,是一個入伍生的家長要找,好像叫那個……王茜虹吧?”

我打字的手馬上停了下來,問:“確定嗎?”

“當然確定,我剛剛看了百家姓之後才確認她是二連的啊,快點啦!不然家長等的不耐煩了。”

“好,我來了。”我存檔之後就站起身來。

在部隊中用計算機作業會有一種錯覺,感覺就算存了檔,但只要一離開計算機,計算機就隨時會當機或是突然自爆似的,位置更常常被其他人給搶走,所以每個人在業務完成前都儘量不會離開計算機。

我走出營辦公室,在安全士官桌前接起電話:“喂,你好,我是王茜虹的班長。”

“喔,我是茜虹的堂姐,現在可以跟她說話嗎?”是個很普通的女性聲音,她似乎因爲剛剛等了一段時間,覺得有點不開心,說話相當直接。

“現在部隊出去操課了,並不在營上,可能要等中午……”

她打斷我:“那就算了,幫我轉達一件事就好,問她在懇親會的時候有沒有看到我爸?”

堂姊的爸爸?就是指茜虹的叔叔吧?

我回答道:“我想是沒有的,因爲當天並沒有她的家人來找茜虹,所以我很確定。”

懇親會那天將茜虹領出去的是其他班兵的家長,這點我還記得。

茜虹的堂姐又說:“這樣嗎?那就跟她說……我爸失蹤了。”

茜虹的叔叔失蹤了?

我問:“真的嗎?”

“嗯,這三天都沒有回家,他是在你們辦懇親會那天出門的,所以纔想問她有沒有看到人。”

“茜虹的叔叔他……出門前有說要來懇親會嗎?”

“我們有問過他要不要去營區看茜虹,他只說沒有必要,但是卻在那一天自己開車跑出去了,也沒跟我們說要去哪裡。”

“是這樣啊……”

“如果他有跑去營區找茜虹的話,也叫他快點回家吧,真是的。”

對話到此結束了,茜虹的堂姐看來對茜虹並不是很關心,對於自己的父親失蹤,也好像認爲他只是跑去某個地方躲起來了而已。

但是,剛剛的那些話,讓我有了另一種更可怕的推測。

茜虹的叔叔,會不會就是犯人呢?

試着揣測一下,弟弟的兩個年輕女兒跑來家裡借住,正常的成年男性很難不心動吧?更何況生活作息都在一起,茜虹的叔叔也許已經觀察兩人很久了。

他先決定對茜虹的姐姐下手,然後忍耐了兩年後,在茜虹入營後也決定要對她出手。

他之所以到現在還沒回去,是因爲手上的傷口吧?怕茜虹把在廁所遭到攻擊的事跟家裡的人說,傷口如果又被家人發現,難免會聯想到他就是犯人。

可是這不對啊,這種說法也有不少破綻,如果要對茜虹下手,爲什麼要等到她入營之後呢?她還在外面的時候不是有更多機會嗎?

越想頭越痛,我回到營辦公室中,打開剛剛打到一半的文件,但已經沒有心思繼續作業了。

等部隊回來後,在午餐時,我把堂姐的訊息告訴了茜虹,她滿臉驚訝:“怎麼會?叔叔他……”

“你對你叔叔的看法怎麼樣?”我問。

“班長,你的意思是……”茜虹並不笨,她聽出了我的弦外之音,“你懷疑叔叔嗎?”

“那一天,你見到那隻手,跟聽到他的聲音時,有覺得那是叔叔嗎?”

茜虹搖了搖頭:“當時的我太害怕了,只想快點掙脫,不記得了。”

我想起茜虹姐姐說的,那個貼滿照片的房間,便問:“你有去過叔叔的房間嗎?還是他有其他的房間?”

“叔叔跟阿姨住同一間房間,我想沒有……”茜虹說:“姐姐回來了,她想跟你說話。”

“她回來了?”

茜虹姐姐的聲音已經輕輕飄入我的耳朵裡:“我只能回來一下,現在我每天可以陪在妹妹身邊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幾乎不能超過一個小時。”

雖然看不到她,但我知道她就坐在我跟茜虹中間。

“犯人不是叔叔,我很肯定。”她說:“當我被殺死時,還有感覺到威脅朝茜虹逼近時,我都可以感覺的到犯人的氣息,那是非常醜惡、可怕的味道,可是在叔叔身上,我感覺不到這些。”

“那麼你叔叔到底去哪裡了?”

“我認爲……”茜虹姐姐的聲音後半段像被吹走一樣,直接消散在耳邊。

茜虹低沉地說:“姐姐又走了。”

“嗯,我感覺的出來。”

“每次她一走,我就又感覺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胡說,連上的大家都在啊。”

茜虹給了我一個眼神,那也許是姐姐過世後她最習慣的眼神吧。

那是一種“如果真的出了事,你們都會消失不見吧”的寒冷眼神。

畢竟這兩年來,能幫助她的都只有意識仍存在着的姐姐,其他的人都只當她是絆腳石。

我隨便扒兩口飯吃完午餐,然後到前面跟其他人報告今天上午茜虹堂姐的電話內容。

茜虹的叔叔就是犯人仍是其中一個可能性,他可能還藏在營區裡,等着伺機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