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倒黴,喝涼水都塞牙,而且總是禍不單行,孟衝孤零零躺在醫院病牀上,親人不在省城,金色港灣的人視他爲陌路人,曾經以他馬首是瞻的幾個傢伙將他扔進醫院,只撂下冷冰冰一句話:“衝哥,兄弟們最近都窮,醫藥費自理吧。”
赤裸裸的現實!
這就叫世態炎涼,坤爺圈子裡風頭最健的是冰哥,非是他衝哥,虎落平陽被犬欺,況且孟衝哪是頭“虎”,倒黴事兒接二連三,他恨得牙根都癢,又有什麼用,少了手掌的右臂被紗布裹得嚴嚴實實,疼痛鑽心,一腔子怨恨無處發泄。
孟衝瞧着右臂,臉色鐵青,按耐奮起拼命的衝動,思來想去自己咬牙切齒又能把人家肖冰怎麼樣,好在這幾年小打小鬧沒少攢錢,名下有套一百二十平米的高檔住宅和緊臨溫州步行街的三間商鋪,這些房產值個百十多萬,過些年興許會增值不少,銀行卡上大約有八九萬存款,生活上沒有近憂,至於報仇雪恨,是以後的事兒。
一晚上暗自嘀咕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孟衝窩在病牀上昏昏欲睡時被手機鈴聲驚醒,小鳳的電話,接了電話後以前也算風光過,金色港灣裡算號人物的孟衝發呆好半天,看看錶,慌忙拔掉輸液器,翻身下牀。
午夜十二點之前孟沖走了,只帶張銀行卡,拿幾件隨身換洗的衣服,像頭喪家之犬,外出逃命,他斷了最後一點在河西翻身的念頭,原指望等奔雷虎耀陽回來就去求情,現在不用了,歐陽思青那娘們放出狠話,河西沒幾個人能保他平安。
午夜這趟列車開往北京,是票價比較便宜的普快,沒有空調,悶沉沉的硬座車廂裡,充斥汗臭味與廉價香水味,兩種極端的味道摻混一起,夠勁兒,孟衝一隻手拎着旅行包擠在過道里,眺望窗外燈火闌珊處,很有男人味的臉扭曲再扭曲,咬牙嘀咕道:“肖冰等着,老子還會回來,風風光光回來收拾你,玩你女人。”
肖冰自然不清楚有個人正歇斯底里詛咒他,路虎車飛馳在寧和市中心最繁華的街道上,河西省這片廣袤土地是南方人眼中欠發達地區,陌生而又遙遠,正如西藏是老外心目中的香格里拉,神秘而又落後,寧和市當然不能與沿海一線城市相提並論,將近午夜,馬路上的車輛明顯少了很多。
“去哪吃夜宵?”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同乘一輛車,肖冰多少有點不自在,問完話便開了音樂緩解氣氛,在歐陽思青這道行高深的熟女面前,他是百分之百的雛兒,表面滴水不漏,不代表內心平靜如止水,世上有幾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有點心猿意馬說明他是個正常男人,何況旁邊歐陽大美女一直饒有興趣打量他,真是種煎熬。
“咱們去文化宮北街,那裡有家店賣豆腐腦,好吃的很,我從小吃到現在,十幾年了,一直沒吃膩,還有福祥齋的炸糕,路東那家的炸豆腐串,都好吃,小時候家裡沒錢,花幾塊錢吃東西,心疼,捨不得糟蹋父母的血汗錢,有錢了卻沒時間去吃,偶爾溜達出去,也是匆忙吃完了事,更像是在敷衍自己的胃口。”歐陽思青靠着座椅,雙手握於胸前,努起嘴冥想,多變的她此時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妖冶臉蛋洋溢着清純笑意,回味童年最美好那段時光,一天往儲蓄罐塞一毛錢,到年底抱着儲蓄罐去解饞,這些無憂無慮的日子永遠塵封於心底。
肖冰瞥了眼歐陽思青,心口莫名一熱,美豔尤物做小女兒態別有風韻,剝開她表面太過深沉的僞裝面具,不去想她毒辣的處事手段,這女人稱得上無可挑剔,包裹厚重外殼的女人,多半被社會所逼。
說起寧和小吃,肖冰插不上嘴,他跟歐陽思青一樣,從小長在寧和,但對寧和小吃的瞭解僅侷限於南城區西邊那條以髒亂差聞名全市的狹窄街道,爺爺帶他吃碗三塊錢羊雜,要幾碟朝鮮泡菜,就是改善生活,當時爺爺唯一收入是走街串巷收酒瓶收廢鐵賺來的,小時候的日子說好聽點是清苦,說難聽點是窮,窮的不敢吃,不敢穿。
肖冰沒怨過那個倔強耿直的老頭子,老人家收留他,含辛茹苦十幾年把他拉扯大,讓他接受了九年義務教育,真不容易,想起老人,滿腔思緒化爲感恩情懷,心頭頓時沉重,這時車裡不合時宜地迴盪起周惠的歌聲,是那首《約定》。
每每想起爺爺,肖冰堅強的心會變得很柔弱,周惠甜美嗓音如利劍扎進他心靈的柔弱處,他一怔,握方向盤的手僵住,路虎車險而又險擦着一輛雪鐵龍出租車呼嘯駛過,中間距離也就幾公分,他苦笑一下,想那女人嗎?不是,他惦記的是那份最真摯的感情。
歐陽思青並未因剛纔的險情顯露絲毫驚慌,她側目凝視肖冰,輕輕一嘆,道:“你跟我一樣,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
一句話似乎拉進了兩人的距離,都多了一份不言而喻的默契,肖冰頷首淡笑,認真開車,此時無聲勝有聲。
歐陽思青說的沒錯,河西最有特色的小吃匯聚在文化宮北邊那條小街道里,十一月上旬,寧和晚間氣溫已降到零度以下,小吃街依舊紅火,肖冰的路虎車停在小吃街附近的收費停車場,兩人下車向小吃街走去。
夜風吹過,絲絲寒意襲來,歐陽思青蹙眉,將白色短款風衣裹緊,體態妖嬈,一手按着衣服,像是怕冷,另一手很自然挽住肖冰的胳膊,肖冰身子猛的僵了一下,滴水不漏的臉色泛起些許尷尬,歐陽思青瞧這威風八面的男人一副窘樣,啞然失笑,宛如一朵嬌豔欲滴的火紅玫瑰,炫目....嫵媚。
“一看你就是個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