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的話無味地轟到乾燥的土地上,讓人聽來更是乾癟無味,跟在後面的衛兵都出人意料地動也未動。
命令突然失去作用,王國有些不適應。甩動胖臉左右看了看,他笑了,笑的很無奈卻有些邪惡,厚厚的嘴脣擰了幾個來回道:“拿下他,每人五兩,不!十兩銀子供兄弟們去快活!”
之前沒有人前去捉拿李創等人,是怕李創的名頭,如今重賞之下,已有勇夫。原本就蠢蠢欲動的士兵,現在已經躍躍欲試了。眼神中的恐懼之色,已然被銀子的白光代替,閃爍着晶亮的光芒。
“哈哈哈,”李創槍桿戳地,狂笑起來。
“王國,你個卑鄙小人,除了利用兄弟們爲你做事,你還能做什麼?”未待笑聲停下,劉良佐已怒不可遏,手指王國怒道。
“不!不!”李創食指左右晃動道,“話不是這樣說的,他能做的有很多,禍害兄弟,落井下石,玩弄女人,剋扣軍餉……”
“嘿嘿!玩女人,是個男人就需要玩女人,你不玩女人,每天往你帳子裡鑽的,難道是男人嗎?”王國突然平靜下來,“兄弟們,別聽他滿嘴胡言亂語,禍害兄弟,王某從出生還不認識這幾個字,剋扣軍餉嗎?朝廷早已無餉可發,這是不爭的事實!”
“難道,當衆侮辱朝廷命官,就該任意縱容嗎?你這是目無法紀,擾亂軍心……”
“王先鋒,說話都要講究個證據,你看這是什麼?”
王國正想洋洋灑灑地演說,李創突然迎面甩過來一樣東西,撲啦啦地伴着響聲,王國愣了下,反手抄了起來。
“你……”
王國看了這樣東西后,當場無語辯駁,哪是他前時遞交給總後大人的帳本,是關於繳獲高如嶽的輜重物資的詳本。分發給士兵們安家費,以及死傷士兵的撫卹,均有詳細記錄。
“如果你敢,就當面讀出來,看看是不是在下侮辱了你的清譽。”
王國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羊皮本子,面色由白變紅,又由紅變黑,無數次的變化,卻不能吐出一個字,來表明李創說的是假話。
“兄弟們,我們不是王國的奴隸,我們有權利選擇如何活下去,無論是體面地活着,還是窩囊地活着,今天的話在下定要說個明白!”
“不就是活着嗎,哪有什麼體面不體面的,”士兵中有人不屑於李創的說法,這年頭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
“體面就是要回自己的尊嚴,難道半年纔得到的幾兩銀子,被人私吞了,你也願意嗎?”說到這些,李創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的包工頭,總是剋扣工人工資,總是尋找各種理由來搪塞勞苦大衆。
“不願意!”李創的憤怒瞬間激起波瀾。
“就是他私自吞沒了你們每人五兩銀子,你們看着辦吧!”此時的李創就像是餓急眼的狼,隨意地撕扯着士兵們的情緒。
“殺了他,殺了他!”
氣氛有人響應才能渲染起來,李創短短几句話,只能起到引火的作用,而跟在他身後的幾十騎兵,卻是與他經歷所有事的兄弟,對這些事早已心懷不滿,此時更是羣情激憤。
感到事情不妙的王國,正在偷偷地往後挪步,準備來個走爲上策。令他沒想到的是,士兵的神經已然脆弱到一點就着的程度,後背被衛兵的槍桿頂個正着。
“你,滾開!”王國有些力不由己,嘴中瘋狂地吼着,心中去是虛的很,“敢動參將,你們活膩歪了,你!”
這話直直擊中了士兵們的心臟,參將在他們心中那是至高的存在,主掌數千人生殺大權的人,一時半會只是推扯着,還真是沒人敢動手。
“殺了他,跟着闖哥,吃最香的肉,喝最辣的酒去,”此時高傑已經被人放了下來,大拳頭上去就是一下。
可憐威風凜凜的先鋒官,被高傑一下就打的仰面朝天,躺倒在黃土之上。
“打死狗官,”看到高傑動了手,李過再不沉默,看來前時也確實是委屈壞了。
只幾個喘息間,怒吼聲伴着慘叫,罵娘聲伴着哀號。上百名官兵將王國圍了個密不透風,只看到紛紛揚起的羊皮紙屑,伴着股股黃煙。
“別打了,別打了!”劉良佐觀察了李創半晌,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道李創還如前時所想,怕事情弄的太過沒法收場,趕緊上前阻攔圍打王國的衆人。
金縣縣令先前看到王國被人圍打,心中直如冬天裡的暴雨淋漓,涼的都沒底了。此時看到劉良佐上前制止,亦是看出來,這些人也不想將事情弄大,想來至少自己能免受皮肉之苦了。
衆人終於在劉良佐的喝令中停了下來,並且都非常冷靜地站在一邊,看看這王國到底成了什麼樣子。
隨着衆人的分開,縣令屏住了呼吸,睜大了雙眼,看了過去。只見王國本來是趴在地上的身子,此時去是胖臉朝天,整個腦袋與身子來了個大轉個兒,就差舉行告別儀式了。
“完了!”金縣縣令,只看了一眼,便瞬間背過氣去。
劉良佐也走過來對李創做了個無奈的動作道:“王國死了!”
“自己幹,總比受這莫名的窩囊氣好些,”似乎早在意料之中,李創非常放鬆地看着劉良佐,臉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微笑,那是種重獲自由的笑容。
“兄弟們,”劉良佐看到李創淡然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跑到右側的土包上高聲道,“自古以來,秦晉之地便是英雄輩出的地方,眼前這位便是蒼天爲派來拯救亂世的‘破軍星’,米脂李闖,李鴻基!今日我們便造了他大明朝的反了,願相隨者,同患難,共富貴!想回家過太平日子的,現在就散去吧!”
“闖王萬歲!我等誓死相隨!”
李創雖然不相信什麼萬歲,什麼誓死相隨的話,但眼前的一幕,無疑是所有人對他的信任。其實更管用的只有三個字,劉良佐也是因爲這幾個字,才死死地跟在李創鞍前馬後,爲其效勞。
“破軍星!”
這幾個字別說在十七世紀裡,就是在二十一世紀之時,亦有很多人都被這神秘而神聖的說法迷惑。
這說反就反了,李創的腦袋有些暈乎乎的,但他更知道打鐵要趁熱的道理,劉良佐好不容易把握住這些人的心理,自己總要做出個樣子來才行。
“我想要的是誓死相隨,而不是萬歲,我想要的是兄弟們都體面而有尊嚴地活下去,而不是過這豬狗不如的日子,”李創話越說越激動,聲音不由高了幾分,“造反誰都會,但你們要記住我們造的朝廷的反,而不是禍害老百姓。他日誰若壞了規矩,定斬不赦!”
“遵命,大王!”
“兄弟們既然已經爲我出了頭,在下當不能落在後面,今天……”李創轉身將剛剛醒來的金縣縣令拎了起來,“在下就用這朝廷命官的血來祭旗,造他大明朝的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