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聽說閣下到南陸來是爲了找人?”

“我想就快要找到了。”

“巴桑曾遇到的那個北陸人?”

“是。他還沒有告訴我,或許真的不知道那個人的所在,不過我也有自己的辦法。”

“我想向閣下打聽一個人。”

陸冉真知道舍老前來不單單只是爲了喝酒,終於要切入正題了,他初到南陸認識的人不多,留有印象的不過是格日樂、巫醫和蒙塔,這三人都是他所熟悉的,那又會是誰呢?

“與閣下一樣是個北陸人,同樣使刀,論身手怕是與閣下相比未必遜色。”

“哦?還有這樣的人?”陸冉真被勾起了興趣,“他叫什麼名字?”

“彌由——河摩那顏身邊的侍衛,看年紀二十多歲,我差人打探過,知道的就這麼多。”

“我是問他的北陸名字。”

卓絡搖搖頭,“不清楚。不過據說他一直躲在影子裡,因爲有此人斷後迫使後面的追兵不敢入林,死了幾十個人,都是一刀。”

“我知道他是誰了。”陸冉真低笑一聲,微微眯起眼睛。

“那他是……”

“是位刺客,是北陸最爲神秘的殺手組織中的一員,那個組織叫‘天誅’。”

“刺客?”卓絡略感驚奇,南陸也有刺客都是以弓弩做武器,近身搏鬥只會自尋死路。

“是暗部的人,我曾聽一個人說起過,八刃中有一位去向不明,據說是死了,想不到他跑到了這裡,還投入部落的那顏做主子。”

“那他爲什麼要跑到南陸來?”

“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吧……既然是九死一生的做法。”

“是個棘手的人,可惜河汐部落裡沒有這樣的人物。”

“天誅還真是無處不在,竟然開始干預南陸的戰事,或許還只是個開始。”陸冉真飲了口酒,若有所思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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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下這番話是什麼意思?”卓絡心裡有些慌,北陸的刺客遠超他的意料,一個人竟能對抗幾十個南陸武士。刺客近幾十年都沒有任何大動作,存在的意義已經不大,可自從這個人的出現他覺得局勢可能會有所轉變,部落以那顏爲首,其他的貴族們心裡都有野心,奈何無計可施,僱傭這樣出色的殺手事情倒變得簡單了。

“有極大利益的地方,天誅就會紮根,他們只是把北陸四國看作是交易的集市,南陸何況

不是一個大的集市呢?”

“閣下也善用暗影殺人,莫非也是位刺客?”

“像我這樣的人已經沒有稱呼適合來定義,那些人是沒有自由的,心裡只記得兩件事——殺人或是被殺,而我心裡所想的是哪裡的酒會更難忘。”

外面的風聲呼喝,帳內變得一片靜默,話題不覺間斷了,冷氣順着縫隙漏進來,酒杯觸手冰涼。

“巴桑說明年開春就走,內部的局勢已然安定幾年內都無戰事,他也就無所牽掛。天齊鎮上那些武士怕是河摩部落的人,巫醫留在草原上或許是個禍端。”

“這是他說的話吧?你一定不這麼認爲,不過我倒是贊同巫醫的說法。”

“留不住的啊,他這次回來也是念着對部落的感情吧,擔心戈爾瑟一怒之下領兵南下,沒想到他讓位給了他的兒子,還是在大壽當天。”

“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嗎?”

卓絡直視着男人的影子,“閣下的話我怎麼聽不明白?”

“舍老是那顏最大的支持者,查克蘇一死其後支持的那些大貴族都離開了,說是到邊界治理不如說是避禍,當然誰當上那顏都無法衝擊你的地位,如今的那顏對舍老言聽計從,若是換了查克蘇未必會如此吧。”

卓絡笑了,“北陸人猜忌的心還真是重,閣下該不會是想說——害死查克蘇的幕後之人是我吧?”

陸冉真停住送到嘴邊的酒,也是一笑,“部落的事和我無關,是與不是又有什麼重要。”

卓絡額角緩緩滑下一滴冷汗,起初只在意此人的武藝,沒想到他的洞察力和思維竟會如此敏銳。

那一刻,他的心裡甚至動了殺機,面前這個人給了他一種如鯁在喉般的危機感。

可他淡然的話很快又讓卓絡放下心來,冬雪一停他就要走了,像是個雲遊的人,四海爲家,從不會在某個地方停留太久。

“小丫頭好像有心事,近些天都悶悶不樂的。”卓絡忽然轉了話題,故意不把話裡的意思說透。

“心裡總會有些煩心事,都會過去。”

“我很好奇爲什麼要把刀送給她?”

“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都是緣分。”

“有人可不這麼想,你可知道送刀意味着什麼?”

“前幾日巫醫曾對我說過,不過她不會誤會什麼的。”

“可有人會。”

陸冉真皺了皺眉,“你是指誰?”

“那個黑塔般的孩子,在天齊鎮你見到過的,應該看得出來他的心思。”

“身手不錯,就是不善言辭,心裡憋着一肚子的話。”陸冉真對他的印象不錯,蠻子武士向來熱情豪放,顯然蒙塔是個特例。

“你或許能幫他這個忙。”

“我?”陸冉真搖頭笑笑,“這種事外人不便插手吧。”

“如今違抗他父親的命令,眼看就要做塔克圖家的主子了,領導者上萬人,貴族裡有這樣的隊伍沒有幾家。他偏偏不奉那顏爲主,那麼多人去保護一個玩鬧的小丫頭?真是胡鬧!”

“我看不必去勸,這樣也沒什麼不好。他對白寂忠心不二,而格日樂又是那顏的親妹妹,若有所需一定爭在前頭去幫忙,不去管那顏反而能把這支隊伍死死地握在掌中。”

陸冉真笑道:“舍老該不會是擔心將來有一天妹妹要叛主造反吧?”

卓絡聽入心了,如他所言有利無弊,只是面子上有點難看倒也無礙。

“閣下的見解還真是獨到。”卓絡由衷地佩服,舉杯表示感謝,仰頭飲盡。

“不知道大雪一停,那顏將會作何打算?寨子裡很多人都說要打仗了,與河摩部落的仇恨已經結下,戰事難以避免。”

“我說過的近幾年不會有戰事發生,巴桑親口來問過我,我也是這樣回答他的。”

“可那顏心裡未必這樣想吧?”

“我的話他多少會聽,東部河犁虎視眈眈,羌絡草原一分爲三,一旦動兵可就不單單只是死幾萬人了。”

“想要圖霸,傷亡是難免的,既然有這個野心就不會顧慮這些。”

“所以年輕的時候我勸那顏把他的大哥、三哥包括妻小都殺了,這麼多年才換來現在的安定,不會輕易就被誰打破。”

“那你爲什麼不支持查克蘇呢?那樣的話根本不必爲此擔憂。”陸冉真忍不住問。

“那我問你——讓一頭受訓的狼看守羊圈,還是該讓一個仁慈的人去看護?”卓絡不見他回答跟道,“自然是狼更爲安全,雖然他可能會野性大發吃了羊圈裡的羊,但絕不會被奪去領地,而一個人仁慈雖然能換來安定,卻是暫時的。如今的局勢看似平緩實則危機四伏,我有這種預感——不久將會有大的戰事發生,大到超乎預期。”

“你是指巫醫、鬼祭這些號稱邪力之人的現世嗎?”陸冉真聽出了他話裡的憂慮,默默點頭。

“這是巴桑告誡我的,難以預料的事正在發生,就好比閣下剛纔所指的刺客組織……”卓絡收住了話音,轉頭看着帳外飛雪的天空,“就像這兒雪,一旦來臨就不會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