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休就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啊?”
姜小白道:“怎麼?你害怕了嗎?”
布休嚥了口口水,道:“盟主都不怕,我有什麼好怕的?”就走了出來,望着一地的木籤就有些手足無措,他感覺在島上呆了一年也沒有像現在這麼緊張過,看看這根又瞧瞧那根,不停地吞嚥口水,額頭就有細汗滲出,遲遲不敢下手,忽然擡頭道:“盟主,能不能給點提示?”
姜小白道:“實話告訴你,我都記不清哪根長哪根短了,又如何提示你?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痛快點。”
布休咬牙道:“求人不如求祖宗!”轉身朝着長象國的方向就跪了下去,伏地三拜,同時嘴中說道:“祖宗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布休,只要布休活着,也可以傳承祖先的榮耀,給家族增光,求祖宗不要放棄我啊!”
原以爲求過祖宗以後就可以信心滿滿,沒想到起身後對祖宗還是不放心,還是瞧瞧這根看看那根,覺得這根是長的,可是準備下手的時候,又覺得不像,一輩子都沒有這麼煎熬過。
姜小白就些看不下去了,道:“風言,你出來幫布休選一根,等他選完,天都黑了。”
風言就走了出來,反正不是自己的籤,所以沒有一點壓力,隨便挑了一根就準備把它拔上來,沒想到布休一把拉住了他,急道:“風言,我告訴你,你要真敢拔出來,長的才能算我的,短的只能算你的。”
姜小白道:“布休,你有完沒完?就你這點出息還想三生三世都要追隨我?”
布休嘿嘿一笑,道:“盟主不要着急,現在就好。”指着一根木籤,道:“喏,就這根,不管是長是短,就這根了!”彎腰就去拔籤,可當他的手快要碰到木籤的時候,又覺得不像,又換到邊上那根,還是不像,又換了一根,還是不像,擡頭見姜小白的臉色都變了,硬着頭皮又回到原先那根,咬牙開拔,雖然只是一根木籤,但在別人眼裡,他彷彿在拔一根木樁,幾乎用了吃奶的力氣,同時嘴裡不停念道:“長長長長長長長……”
也不知拔了多久,細長的木籤終於被他拔出來了,是根長籤。布休頓時就跳了起來,欣喜若狂,揮着木籤朝着姜小白道:“盟主你看,是根長籤,我布休命不該絕,祖宗保佑啊!天哪,我馬上就可以回家了,盟主,我會感謝你一輩子的。”
姜小白淡淡道:“抽到長籤的,到我這邊來,帶劍站到橋頭上,不是帶熒磁劍,是帶你原來的配劍。”
布休當然知道他的用意,怕抽到死籤的不甘心,奪劍衝橋,但仍是撇了下嘴,道:“盟主真是不解風情,也不爲我高興一下,多麼高興的事啊。”
姜小白道:“你抽到生籤,我爲你高興,那別的兄弟抽到死籤,我是不是還得哭一頭啊?”
布休想想也是,便不再言語,隨手從地上撿了一把劍,就去了橋頭,心裡卻是歡喜無比。
姜小白又道:“下一個!下一個就不要自己拔簽了,速度太慢,你們想好了再站出來,指着哪根就是哪根,讓風言拔。”
衆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半天也沒人站出來。
姜小白道:“有那麼害怕嗎?”
娘娘腔這時冷哼一聲,就站了出來,邊道:“你們這羣大老爺們真沒勁,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有什麼好怕的。”就指着一根木籤,朝着風言道:“小言哪,就這根了,我現在眼睛閉上了,你拔上來以後就告訴我是生還是死就行了,不要說第二個字,第二個字我也聽不到了。”說完果然把眼睛閉得死死的。
風言笑了笑,伸手就把那根籤拔了上來,道:“生!”
娘娘腔猛地睜開眼睛,見風言手裡拿的確實是長籤,頓時就笑了起來,笑得花枝亂顫,用蘭花指捏過風言手裡的木籤,喜道:“我也活了,我也活了……”就朝布休衝了過去,叫道:“小布你看,我跟你一樣,我也可以活着出去了,我們倆人還真是有緣哪,我們擁抱一下吧!”
布休冷臉道:“滾!你最好離我遠一點,要不然就算你抽到了長籤,我一樣讓你出不了無生海。多麼好的心情,一下就被你給破壞了,手裡還拿着一根攪屎棍,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攪屎棍似的。”
娘娘腔嘟嘴嬌哼一聲,道:“你真是不解風情!”
七國總盟的人見連出兩根生籤,就有些活躍了,生怕出來的遲了,生籤都被人拔完了似的,連續出來七八人,由於心中早已有了選擇,生死籤抽起來就快了,又是連出六根生籤,只到第九個人,終於抽出了一根死籤。抽到生籤的人無不歡天喜地,拍手相慶,待死簽出來後,看到那人如同雷擊一般,呆若木雞,面如死灰,畢竟也是相處了一年,心中均覺不忍,橋頭那些抽中生籤的也頓時安靜下來,一臉肅穆。
姜小白心裡也是難受,嘆道:“天命難違!下一個吧!”
這樣抽生死籤,幾乎跟古羅馬軍團的十一抽殺律如出一轍,只不過古羅馬軍團這麼做是爲了懲戒士兵,而他們只是單純地爲了活着,但不論是抽籤的人還是圍觀的人,一樣都繃緊了神經,就連高臺的人也是如此。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激盪人心的死亡遊戲,雖然沒有狩獵大會血腥,卻比狩獵大會更加地扣人心絃,緊緊地盯着抽籤現場,隨着他們一起心跳,有人希望短籤早出,有人希望短籤晚出,各有心思。
“但願最後一根是短籤,看你到時怎麼收場?”天剎咬牙想着。
臺下又開始抽籤了,一個接着一個,有抽中生的,有抽中死的,但抽中死的終究是少數,而抽中生籤的那些人,心中憐憫抽中死籤的人,也沒有第一波抽中生籤的人那麼高興了,最起碼臉上沒有再表達出來,都是默默地走向了橋頭。
孟得剛也抽中了長籤,心頭一陣唏噓,想到一年前上島之前,清涼侯問他,孟得剛,可有興趣跟隨本侯?雖然時間已經過去一年,但這句話依然歷歷在目。真的是一念生,一念死,就那麼一個稍縱即逝的念頭,讓他卻活了下來,雖然心裡感恩清涼侯,但也不得不感謝自己有眼光,而道郡來的其他人,除了常楚楚,都已經死光了。
時間過得很快,殘陽如血,映着衆人肅穆的表情,愈發悲涼。現場只剩下九根生死簽了,不過死籤已經抽出來十根了,也就是說,在這九根生死籤裡只剩下一根死簽了。本來留到最後的都是膽小之人,越到最後他們越是謹慎,雖然只有一根死籤,卻也遲遲不敢下手,多等一分就是多一分希望,萬一自己出手,抽中了死籤,那就什麼希望都沒有了。
常楚楚見他們遲遲不願動手,便走了出來,道:“那我來抽吧!”
風言道:“常姑娘看中了哪根?”
常楚楚道:“我自己抽行嗎?”
風言嘆道:“隨便!反正我也不想抽了,好像每個人的生死都是我來決定似的,讓我心裡也不是滋味啊!”
常楚楚閉上眼睛,努力使自己平靜,同樣緊張的,當然是常於歡了,特地向前走了兩步,伸張了脖子,喘着粗氣,心都快從嗓眼裡跳出來了。
常楚楚心如鹿撞,咬了咬牙,硬着頭皮挑了一根木籤就拔了出來,結果就傻眼了,是根短籤。
常於歡兩眼一黑,只覺天旋地轉,長劍拄地,纔不致跌倒。
七國總盟剩下那幾人見最後一根死籤抽出來了,心裡那個高興啊,但邊上站着的都是抽中死籤的人,所以臉上也不敢表露,生怕把他們刺激到了,要跟他們拼命。幾人連籤也不抽了,故意帶着一臉悲傷就走向了橋頭。
常楚楚依舊死死地盯着手中的短籤,半晌都緩不過神來,沒想到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最後竟死在這一根小小木簽上,實在是太不甘心了,還想着回去跟父母團聚,沒事再去清涼城逛逛,現在看來,一切皆爲泡影。
姜小白緩緩走了過來,從他手裡接過短籤,嘆道:“你怎麼這麼背?”
常楚楚苦笑一聲,道:“或許這就命吧!”
另外抽中短籤的十個人一直圍在一起交頭接耳,這時紛紛拔劍出鞘,就在常楚楚的身後,常楚楚嚇了一跳,連忙跳過籤陣,跟姜小白站在了一起。
橋頭上的人見這邊生了變故,紛紛圍了過來,站在姜小白的身後,均拔劍出鞘。
姜小白看着那十個人,冷冷道:“你們想幹什麼?我知道你們心裡不甘心,但這是天意,這就是命,誰也救不了你們。我之所以讓你們抽生死籤,就是不想看到兄弟們反目成仇,自相殘殺,就算是死,也想讓你們帶着尊嚴,我雖然對你們心懷愧疚,但我也是無能爲力,你們這樣做,只會讓我感到失望。”
領頭的是血蘭國的修士,名阮思名,這時冷笑一聲,道:“盟主,我們也不想幹什麼,既然願賭,就要服輸,我們也不是輸不起的人,但前提是,賭局必須要公平。地上還有八根生死籤沒有抽出來,如果這八根確實都是長的,我們無話可說。”
姜小白道:“你懷疑我在作弊?”
阮思名道:“我們只想死得瞑目!”
換作是誰,心裡都有些懷疑,這個清涼侯又不傻,明明可以活着出海,偏要來參與抽生死籤,看他臉上毫無緊張之色,定然是胸有成竹,說不定這裡面根本就不止十一根死籤,畢竟所有的木籤都是他一個人插的,等到十一根死籤全部抽出來了,剩下的也就不用再抽了,而他和風言等到最後,永遠都立於不敗之地。
姜小白點點頭道:“既然你們不相信,剩下的八根籤就自己拔出來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