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舟,本就是一片兩頭尖中間狹窄僅能容得下兩人的小船,如今三個人一同躍上輕舟,在黑魆魆的海域上漂泊不定,楚無痕沐寒雨沐亦軒三個人緊緊的擁擠着,仍然覺得難以立足,如今看見這上千族民黑壓壓的朝自己飛馳而來,頓時,三人同時感到一陣驚慌: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黑色的海域看不見水面下面究竟有什麼,陣陣潮浪一陣又一陣的涌過來,暗含着驚人的力道。
頭頂上,遮天蔽日的族民面容僵硬,毫無表情,衣衫鼓脹,齊齊的飛馳。
還沒等楚無痕沐寒雨沐亦軒三個人明白是怎麼回事,只見族民們忽而頭朝下,如箭矢一般,隨着一聲聲沉悶的撲通撲通的聲音,紛紛掉落進黑色的海域裡面,濺起一大片的浪花,輕舟在這浪花中劇烈的動盪。
楚無痕急忙問沐寒雨:“這就是所謂的祭品嗎?”
沐寒雨搖了搖頭。
沐亦軒猜測到:“估計是,聽常舞褐及時雨琪說過,要想渡越魔幻海,就必須要祭品,或許,這就是他們所說的祭品。”
沐亦軒的聲音都顫抖了,他害怕的緊緊拉着楚無痕的胳膊,眼神躲閃着,根本不敢朝黝黑的海域中看去。
楚無痕騰出一隻手來,緊緊的抱着沐亦軒的肩膀,聲音悲痛的說到:“看來奴嫣也不是善類,渡越她一個小小的魔幻海,竟然要上千人衆做祭品,難不成她要這上千人衆餵食她的蝦兵蟹將?”
沐寒雨冷靜的想了一下,連忙說到:“我知道了,當日覲見族長,族長聽說一定要渡越魔幻海的時候,神情甚是悲傷,且說到,落塵一命,竟然要千人性命想換,說話的時候,我也未曾在意,如今看來,族長所說不假,要想渡越魔幻海,一人需要五百族民做祭品,可是,我們三個人……”
沐寒雨還沒有說完,只見上前族民已經全部落入魔幻海,水面一時平靜,僅僅是這一刻的安寧,旋即,三個人同時能夠感受到,輕舟下面暗浪涌動,一股巨大無比的力道朝着輕舟襲來。
楚無痕連忙喊道:“小心!”
話音剛落,力道已經襲來,涌起滔天的巨浪,足足三丈之高,遮天蔽日,直撲過來。
楚無痕沐寒雨沐亦軒還沒明白是怎麼一回事,輕舟倏然之間重新變回小小的令牌,三個人腳下踩空,頭頂更是被這層巨浪撲入水中。
楚無痕伸手想要抓住沐寒雨和沐亦軒,但是,當他落入水中後,就覺得水下到處都是漩渦一般,眨眼之間,就將他吸入水面之下,不省人事。
沐寒雨和沐亦軒也是被水下奇異的力道吸入水面之下,只要進入水面之下,所有的人完全失去了知覺,不知道這水面之下究竟是什麼情景,也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
只等楚無痕睜開眼時,才發現自己身處一間閨房之中,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竟是粉黃色的帳幔,頭頂是一襲一襲的流蘇,有威風掃過,流蘇便隨風輕搖。
楚無痕覺得身體還是不適,頭昏腦漲,便挪動了一下身體,卻發現身下的牀榻冰冷堅硬,即使那繁複華美的雲羅綢如水色盪漾的鋪於身下,也感覺到柔軟卻也單薄無比。
這是一張光滑的青石打造成的牀榻。
楚無痕張目朝外看去,榻邊便是窗,精緻的雕工,稀有的珊瑚。窗外一片旖旎之景,假山,小池,碧色荷藕,粉色水蓮。還有兩個小婢走過,腳步聲卻極輕,談話聲也極輕。
楚無痕暗自驚疑,從魔幻海輕舟跌落,不知這是什麼地方,沐寒雨和沐亦軒去了哪裡?
鼻子中聞到一股檀香,不知道從哪裡飄來的一陣紫檀香,讓楚無痕在驚疑之中感到一陣幽靜。
而且,楚無痕的丹田裡面早已奄奄一息昏昏欲睡的血玲瓏,此時竟然像是迴光返照一般,努力的支撐着身體,神情乖張。
楚無痕連忙躍下牀榻,穿上鞋子,想要推門而出,卻見兩個婢女輕捂紅脣,垂眉低首,腳步極輕,姍姍走入房間,朝楚無痕盈盈下拜,其中一個婢女偷偷斜瞄了一眼楚無痕,不由得臉頰緋紅,雙目含情,偷偷輕笑道:“雄主已醒,還請稍安勿躁,這就去通報海神!”
婢女說完,又是脈脈含情的偷偷掃了一眼楚無痕,輕輕捂着紅脣,輕輕的笑着,便一溜煙的走出房間,去向海神奴嫣彙報。
楚無痕從婢女的一句話中得知,自己現在一定就在魔幻海的海心,否則,婢女也不會說前去通報給海神奴嫣。
這個世上,只有一個海神,那就是風姿卓絕媚態萬分的奴嫣。
楚無痕略略寬心,只是不明白的是,第一次相見奴嫣,丹田裡的血玲瓏一點動靜都沒有,如今,還未曾見得海神奴嫣,血玲瓏竟然勉力支撐,想要一躍而起,似乎,都想要衝出丹田,血盆大口發出嘶啞的怪叫之聲。
這是爲什麼?
難道,這裡有血玲瓏最爲喜歡的東西,還是血玲瓏極爲討厭這個地方?
想到這裡,突然想起生母楚大娘曾經說過,九曲還魂丹就是上古大神鳶天的一段魂魄凝練而成,而這一段魂魄,就是血玲瓏,是楚大娘從魔幻海海心偷盜走的。
想到這裡,楚無痕明白了血玲瓏怪異的舉動,這裡曾經是血玲瓏呆過的地方,這個地方,一定會有更爲驚奇的發現,至少,是關於血玲瓏的發現。
楚無痕還在遐想之際,就聽得房間外一陣咯咯輕笑,旋即,房門推開,一襲綠衣風姿卓絕媚態萬分的海神奴嫣,拉着沐寒雨的手一同走進房間。
見得楚無痕已經下了牀榻,奴嫣連忙盈盈下拜,紅脣白齒細語軟音,溫柔如春:“魔主已經醒來,嚇死在下了。”
楚無痕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奴嫣下拜,繼而,看着一臉微笑而靜靜站立的沐寒雨,感到一頭霧水: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楚無痕沒有迴應奴嫣,更沒有上前攙扶,奴嫣就這樣半曲着身子,朝前參拜,也不敢呼的一下站起來。
倒是沐寒雨臻首一歪,斜看着楚無痕,說到:“楚無痕,你要奴嫣姐姐給你跪拜到什麼時候?”
楚無痕這才驚醒,連忙拱手回禮,說到:“不敢勞煩海神,還請海神快快請起!”
奴嫣緩緩站直身子,柔軟無骨的身子,在一層薄薄的輕紗掩蓋下,玲瓏剔透,膚若凝脂,手如柔夷,婀娜多姿,柔美飄逸,款步姍姍,嫋嫋娜娜。
而身旁的沐寒雨則是一身勁裝,臻首娥眉,窈窕淑女,秀麗端莊,豔若桃李,亭亭玉立,如花似玉,端的是娥娥理紅妝,纖纖擡素手。
奴嫣輕笑一聲,嚶嚶燕語:“不知魔主駕到,小女子多有得罪,還望海涵。”
楚無痕看到奴嫣這次竟然是客客氣氣,甚至有些客氣過分,或許是因爲沐寒雨在場,也不得而知。
然則,楚無痕現在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心中有太多的疑問需要奴嫣幫忙,於是,直接問道:“不知道海神要我那麼多族民何干?他們現在何處?”
奴嫣回頭和沐寒雨對視一笑,便轉過俏臉來,對楚無痕說到:“魔主請落座!”
纖手一指房間正當中的圓桌,圓桌周圍四個石凳,桌上無一擺設,倒是簡單整潔,石凳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粉色流蘇,也是極盡精緻。
楚無痕在沐寒雨的示意下,緩緩坐下,沐寒雨和奴嫣落座左右,未等奴嫣開口,沐寒雨便對楚無痕解釋道:“此舉也是奴嫣姐姐的無奈,白金赤火,黑水青木,以及黃土族,五族年年敬奉上神,少則萬人聖品,更有多者。奴嫣姐姐獨守魔幻海,哪來的人祭聖品,只能巧立名目,和各族族長約定,要是渡越魔幻海,必定要獻上一定的祭品方可。”
“這就是我黑水族上千族民葬身魔幻海的由來?”楚無痕的聲音不由得變得粗暴,狂傲。
奴嫣聽了,也沒有生氣,反而是瑩瑩一笑,眼神中便滿是媚笑:“魔主不要生氣,此舉也是小女子無奈之舉。”
“何爲無奈之舉?”
“若非這樣,小女子只有獻上一些粗鄙的怪獸,上神怪罪,我魔幻海可有寧日?故,還請魔主體諒小女子的無奈。”
奴嫣的媚笑,奴嫣的細語,奴嫣的風情萬種,絲毫沒有消減楚無痕心頭之怒,楚無痕冷眉虎目,直愣愣的看着奴嫣,口氣極爲不滿:“哼,這也是你一面之詞,難道你一代海神,還懼怕上神洛傾顏?難道你一點私心都沒有?”
楚無痕的不滿,頓時令三人尷尬萬分,沐寒雨知道楚無痕對人祭一事,早已心生厭惡,而且是痛恨無比,想萬人坑下面,每天萬人慘死,那等慘狀,楚無痕已經是經歷過了,沐寒雨也知道那一層層累計起來的白骨甚是駭人。
沐寒雨想要尋一些話語打圓場,至少現在,奴嫣能夠救得了落塵,還能救得楚無痕,不能惹惱海神奴嫣。
可是,還沒等沐寒雨解釋,奴嫣莞爾一笑,眼含情眉含意,掃了楚無痕一眼,轉而看着沐寒雨,說到:“我怕洛傾顏,也不怕洛傾顏,怕與不怕,都是因爲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你鳶天,若非因爲你,我何德何能敢如此草菅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