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玄子暗歎一聲,似乎是自言自語的說到:“我給你一個陌生人說這些幹嘛?可憐慕容霜,每日以淚洗面,永不爭寵,卻還是被髮配到浣衣坊,整日裡有着洗不完的衣服,一雙手被水泡的都不成形了,且時不時的都要受到管事的毒打,遍體鱗傷,血跡斑斑,每日裡僅有一頓飯食,還吃不飽,餓着肚子,整個人瘦的都快不成人形了。”
水玄子說着說着,眼淚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繼而,仰起頭來嘆了一口氣,看着將要落入西山的夕陽,說到:“朋友,你走吧,我跟你說這些沒用的。”
楚無痕坐在馬車上,也想不到說什麼話,聽得水玄子讓自己走,忍不住問:“你讓我走?”
“對,趕快走吧,在我還沒有改主意之前,馬上從我眼前消失。”水玄子連看一眼楚無痕都沒有。
楚無痕跳下馬車,走了兩步,又迴轉身來,看着沉浸在痛苦中的水玄子,問道:“你,不怕我告發你?”
水玄子也愣了:要是平常人,能夠死裡逃生,現在早已屁滾尿流的跑的無影無蹤了,可是眼前的這個人,卻一點懼怕的神色都沒有,他這是怎麼了?
水玄子的眼睛睜的很大,湊近楚無痕的臉龐,反問道:“你要告發我?”
“有這種可能。”楚無痕說到。
如果此時能夠阻止水玄子,是不是就沒有了皇室動亂那一幕,是不是所有的經歷都可以改寫?
楚無痕有這樣一個大膽的想法,這是他突然想起來的,如果改寫了,沐寒雨本就不用承擔那麼苦的責難,所有的人,都還可以按部就班的過着自己平靜的日子,那該有多好。
但是,楚無痕心中竟然憐惜起來了水玄子,現在他真的想試一試能不能阻止水玄子。
所以,楚無痕說完,一雙澄淨的眼神看着水玄子,靜等水玄子的回答。
水玄子真的認爲眼前的這個人是個傻子,這麼直白的告訴自己,難道是想讓自己殺死他不成?
水玄子翻着眼皮,斜倪着楚無痕,說:“你不怕再死一會兒?這次,我的劍就真的刺入你的胸膛,讓你永無生的希望。”
楚無痕搖了搖頭,說:“就是我一個人死,我也不願意讓十八年後,更多的人因爲你的魯莽而死去。”
聽了這句話,水玄子擰緊眉頭,不得不疑惑的問道:“十八年?十八年後,哈哈,你能知道十八年後的事情?你是神仙?”
楚無痕搖了搖頭,自信滿滿的說到:“十八年後,我們誰也說不清楚,但是現在就想告訴你的,十八年後,定會因爲你此時一時的決斷而死好多人。”
“不,現在就天天在死人,你沒有看到嗎?餓死的,被冤枉死的,等等等等,你看看我黑水族,每天在死多少人,難道你不知道嗎?”
“可是這些和你謀逆有何相干?”
“朋友,我看你面相並非小人,且我現在不想節外生枝,故不想殺你。你若是仍然頑固不化,那就休怪我水玄子的劍不長眼睛。”
水玄子拍了拍腰間的佩劍。
楚無痕仍然是倔強的搖了搖頭,說:“我看你志不在救出慕容霜,你還有更大的陰謀,對不對?”
“哦,你還真是一個奇人,能看穿我的心思?好,正好我現在無事,無聊透頂,你倒是給我說一說,我還有什麼陰謀?”
“那好,那我就猜一猜,若是猜錯了,還望寬宥,若是猜對了,你就此罷手,可好?”
楚無痕越來越有信心說服水玄子。
水玄子也覺得眼前的人甚是可疑,但是又心存僥倖,自己一手設計的謀略,他就不信還有人能一眼看透。
於是,水玄子點了點頭,神色凝重,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楚無痕,等着楚無痕繼續說下去。
楚無痕穩了穩心神,按照十八年後發生的事情,楚無痕緩緩的說到:“此南宮大人,你本不相信,是嗎?”
水玄子點了點頭,這件事情許多人都能看得出來,這一點猜出來本不爲奇。
“你只是借用國師南宮大人的勢力,借刀殺人而已,待事情一旦成功,你必定會殺了南宮大人,而後取而代之,成爲新一代的國師,是不是?”
水玄子的額頭慢慢的皺了起來。
楚無痕見狀,知道自己所猜測的不錯。
於是,楚無痕繼續說道:“而南宮大人也非常人,自然是留有一手,對你有所防備。而你,恰恰是尋了一個人,是南宮大人手下的一員大將,這個人名叫玄苦,是玄冰宮的弟子。待南宮大人乘族長前去探視剛出生的少主時,族長守衛薄弱,南宮大人乘此機會,以朝賀爲由,聯絡死士殺了族長,而後,待南宮大人以爲馬到成功時,你又命玄苦殺了南宮大人,之後,你以平叛之命,殺入黑水宮,隨便找一個傀儡做族長,這樣,你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當上國師,救出慕容霜。”
楚無痕侃侃而談,只聽得水玄子的眉頭皺的越來越緊,眼中的神色越發的緊張,以至於到後來,眼神中透出一股子兇光,殺氣騰騰。
“你是誰?難道,你是常淵盛的人?”
水玄子厲聲問道。
楚無痕仍然是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我不是常淵盛的人,我也不認識這位大人,但是,你所真正忌憚的,恰恰是這個人,這個人所說沒有什麼大的本事,但是,這兩年來,日夜修煉神功,修的能和上神直接通話,凡族內祭祀禮儀都是這位大人掌管,如若你要扶植一個族長,定然需要得到上神的同意,而常淵盛就是一個關鍵的人物,就是南宮大人對他也有所忌憚,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水玄子聽着聽着,不怒反笑,他看着眼前的楚無痕,真的跟神一樣,所有的心事都被楚無痕說中了。
水玄子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吐出來,差一點都吐到了楚無痕臉上,說:“是的,你說的都對,既然如此,那我該怎麼辦?”
“懸崖勒馬。”
“不,我要是一意孤行呢?”
“那你定然要受到上神責罰。”
“怎樣的責罰?”
“抽筋碎骨,一年一次,讓你永遠都忘記不了的痛。”
“哦,聽着好可怕,真的好可怕,你,不會就是上神吧!”
水玄子臉色一沉,嗆啷啷抽出佩劍,嗖的一聲,指着楚無痕的胸膛,作勢要刺進去。
楚無痕也是嘆了一口氣,繼續說到:“看來你真的是不撞到南牆你不知道回頭,現在我不妨告訴你,南宮大人何等勢力,會聽你的計策而行事?他估計早已將此事稟報族長,你命玄苦殺了南宮大人,也未必能殺得了族長。況且,你聯絡心機深重的常淵盛,儀仗他的勢力,扶植慕容霜上位,而後你做國師,然而不知常淵盛卻將會將你所作所爲據實稟報上神,至此,先族長萬朝宗將是你手中燙手的山芋,而常淵盛又將會是懸在你頭上的一把利刃,你以後的日子還會好過嗎?”
水玄子只等楚無痕說完,心中雖然是喟嘆了一聲,但是面不改色,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對楚無痕說到:“朋友,如果你能幫我,此事一定能成!”
“呵呵,你太高看我了,我不會幫你,我這一番說辭,是想讓你罷手,就此懸崖勒馬,回頭是岸。”
“已經回不了頭了,事情已經秘密開始了。”
“現在收手還來的及。”
楚無痕仍然很有信心,能夠勸說水玄子。
水玄子卻淡淡的說到:“常淵盛本不足爲慮,他只是貪婪而已,貪婪的人,只要給足了胃口,即可爲我所用。其他的事情,我想,就算有一兩處敗筆,也瑕不掩瑜,只是現在,你的死期到了。”
楚無痕聽的水玄子一絲退縮的意思都沒有,於是,只能拼命的搖頭,他真的想讓水玄子就此改變主意,如果真的改變了主意,楚無痕知道,自己就難以從這個結節中走出去,或者形神俱滅,這些他都不害怕,也覺得值得:只要沐寒雨等人安然無恙,自己的付出再大,又有何妨?
楚無痕嘆了一口氣,說:“你知道不知道,黑水宮裡還有九曲還魂丹,和一枚金戒?”
楚無痕說到此事,水玄子臉色大變,這是機密之事,也是無意中從一個老人口中得知的,也就是因爲此事,水玄子纔敢讓常淵盛與上神求情,若是能隨了水玄子的意,他定會將九曲還魂丹和金戒上奉給上神,上神自然是求之不得,自然答應。
現在這一句話,說到了水玄子的心窩子裡,水玄子現在的眼睛中,已經滿是殺氣了。
於是,水玄子說到:“朋友,你該死了,只有死人,纔不會說話,這些事情,你不應該說出來。”
楚無痕此時才覺得自己毫無用處,說了這麼多,沒有將水玄子悔改,還將搭上自己的一套命,心有餘力而力不足的感覺,讓楚無痕的心境越來越黑暗,越來越失望。
楚無痕緩緩的掏出油燈,對水玄子說到:“既然如此,閣下仍要一意孤行,那就容在下臨死之前,點亮這盞油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