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楚無痕醒過來,走出房間後,萬人坑的護衛們紛紛朝着楚無痕道謝,這份感謝,楚無痕自然知道,是因爲冒着性命危險,而獲得的救治火磷功的法子。
這些,楚無痕沒有放在心上,而是婉拒大家的感謝。
就在這紛紜之中,擠過來的段信,邀請楚無痕參見他的大婚,楚無痕的神色一下子愣了。
周圍的話語聲,一下子寂靜,就跟楚無痕剛走出房間一樣,甚至還有寂靜,就是地上的蟲豸窸窸窣窣跳動的聲音都能聽得到。
楚無痕能夠明顯的感覺到沐亦軒抱着自己的雙手太過用力。
火鳳凰的神情緊張,似乎是遇到了難纏的仇敵一樣。
楚無痕只是一愣,一愣之際, 不由自主的在人羣中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楚無痕看到了沐寒雨,看見沐寒雨聽到段信的話後,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純潔而羞澀的看着楚無痕。
楚無痕看到了沐寒雨眼睛中的渴望,渴望楚無痕能夠爽快的答應。
眼前的人羣,多多少少都聽到過楚無痕和沐寒雨兩個人的故事,和經歷,看見楚無痕在尋找沐寒雨,這些人早已嘩啦一聲,打破眼前的寂靜,撕裂眼前的平衡,紛紛退後,讓開一條通道。
這樣,可以讓楚無痕一覽無餘,看着沐寒雨。
沐寒雨已經微微垂頭,嘴角輕輕的上翹着,流淌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臉頰飛起一朵紅暈,勝過周圍怒放的百花,媲美天上懸着的一輪紅日。
楚無痕張口,緩緩的,極其緩慢的,非常遲緩的,將胸口壓抑的一口氣吐出來,忽然間,身子一鬆,整個人就完全靠在了沐亦軒身上。
“好,我一定參加!”楚無痕咬緊牙關,努力讓臉上露出微笑來,極力掩飾眼神之中的失望,和痛楚。
沐亦軒已經感覺到了楚無痕的虛脫,他再一次用力,將楚無痕整個人都抱了起來,楚無痕的雙腳已經離開了青蔥的草地。
楚無痕的話音一落,段信先是驚訝,之後忽而狂喜,高興的手舞足蹈,幾步跑到沐寒雨面前,拉着沐寒雨的手,說到:“我說恩人一定會參加的,他答應我們了!”
段信的言語裡面,壓抑不住的興奮,和激動。
沐寒雨只是點頭,狠狠的點頭。
楚無痕已經看不到沐寒雨的表情,眼前的沐寒雨已經被段信完全擋住了。
而且,周圍轟然而起的叫好聲,將所有的感情都湮沒了,將所有的寂寥孤苦都掩蓋下去了。
火鳳凰雖說是一個武斷粗心的姑娘,但是此時,她深知眼前的魔主心中必是苦滋味,便連忙催促沐亦軒,將楚無痕抱回屋子。
楚無痕沒有反對,也沒有示意,就像是一個空殼一樣,被沐亦軒一把抱回了屋子裡面。
隨後,跟着走進來的是火鳳凰。
火鳳凰將門關上,阻斷了照射進來的陽光,卻無法阻斷外面一陣又一陣蜂擁而起的呼喊聲,叫好聲,以及祝福聲。
火鳳凰夥同沐亦軒,將楚無痕攙扶到牀上,又一次蓋上一層又一層的獸皮。
沐亦軒附在楚無痕的耳朵旁,問道:“無痕哥哥,你還好嗎?”
楚無痕躲在一層又一層的獸皮之下,再也不用僞裝,再也不用掩飾,忽然嘴角一咧,無言抽泣。
眼淚順着眼角,啪嗒啪嗒的掉落在牀頭。
楚無痕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空洞的眼神,望着斑駁的房頂,久久不語。
楚無痕的這個樣子,讓沐亦軒感到害怕,感到絕望。
火鳳凰卻輕輕的拉扯着沐亦軒,示意沐亦軒出去,讓楚無痕一個人靜靜的想一想。
感情上的事情,旁人是幫不了忙的。
沐亦軒不捨自己的無痕哥哥,但是現在,他也無計可施,只有隨着火鳳凰走出房間。
走到房間外面,沐亦軒的眼中也是閃爍着淚花,擡眼望着火鳳凰,問道:“我們該怎麼辦?”
“怎麼辦?就這麼辦了,還能怎麼樣?”
火鳳凰一仰頭,看着天上的紅日,搖搖頭,說到。
沐亦軒很不滿意火鳳凰現在的態度,狠狠的扭過頭,也不再看火鳳凰一眼,自言自語的說到:“不行,我得找我姐姐說一說,得讓她知道,她不能與段信結合,不單單是因爲我無痕哥哥,還有她的使命,她的責任……”
“你省省吧,你們男人怎麼都這麼自私?”火鳳凰呼的一下大聲吼道,“你看你姐姐與段信情投意合,若是今生能夠尋到一個意中人,從此之後,再無輪迴之苦,你姐姐多麼幸福,難道你不願意看到你姐姐幸福?”
火鳳凰說完,鳳眼圓睜,看着沐亦軒,似乎一言不合,就想上前揍扁沐亦軒。
沐亦軒雖說早已習慣了火鳳凰的火爆脾氣,但是,此時的火鳳凰的眼睛裡面噴出來的怒火,還是讓沐亦軒後退了一步。
“那,那我無痕哥哥……”
沐亦軒小聲的替楚無痕辯解,爲楚無痕而感到可憐。
“你無痕哥哥怎麼了?如果不是你無痕哥哥,而是另外一個人,發生這樣的事情,你還會替他辯解可憐嗎?”
火鳳凰呼啦啦的說着,雙手飛舞着,就是眉毛都一動一動的。
的確,若不是無痕哥哥,沐亦軒會不會這麼傷心?
沐亦軒一下子愣了,他看着火鳳凰,突然發現火鳳凰在某些事情上面,比自己都有主見。
特別是在這件事情上,現在的火鳳凰就比自己冷靜的多。
對,是冷靜。雖然非常生氣,發怒,但是,她是在阻止自己不做傻事。
於是,沐亦軒暫時認同了火鳳凰的建議,只是嘴上卻依然不依不饒,說到:“哼,每次都是聽你的建議,反倒都是我的不對了。”
沐亦軒說的委屈,火鳳凰連理他都沒有理他,狠狠的掃了他一眼,自顧自的走了。
沐亦軒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小聲的說到:“唉,這次總算沒有揍我。”
沐亦軒剛說完,火鳳凰忽然回過頭來,朝着沐亦軒厲聲喊道:“還愣在哪兒幹嘛?還不去服侍魔主,你等他在屋子裡自殺不成?”
沐亦軒嚇了一跳,倒不是因爲火鳳凰說的楚無痕自殺的事情,沐亦軒知道,不管遇到再大再難的事情,自己的無痕哥哥都不會窩囊的自殺。
倒是因爲火鳳凰這一猛地大喊大叫,而且,迴轉過來的眼神的確是毒辣,嚇得沐亦軒渾身一抖索,連忙啊了一聲,回頭就朝楚無痕的房間跑來。
沐亦軒走近楚無痕的房間門口,偷偷的聽了聽裡面的動靜,什麼也沒有,沐亦軒不放心,走到窗戶底下,偷偷的朝着窗戶裡面望去,看見無痕哥哥還是平躺在牀上,一動不動。
沐亦軒便落寞的走到門扉前,找了一張小凳子,坐在門口,雙手托腮,眼神空洞的看着眼前百花之中飛來飛去的蝴蝶,以及在藍天上自由翱翔的小鳥,神思也不知道該想些什麼,就這麼靜靜的坐着。
沐亦軒不知道火鳳凰現在去了哪裡。
火鳳凰是氣鼓鼓的走開了。
她不是在生沐亦軒的氣,也許,生氣的成分裡面,有一份沐亦軒的氣。
而更多的,是惱恨自己的身世。
楚無痕現在的情景,沐寒雨與他遠離,這一切的事情,都是因爲自己多情的孃親,非要破解楚無痕的劫難,而特意抹去了沐寒雨的所有記憶。
就是沐亦軒的影子,也在沐寒雨的腦海之中抹去了。
火鳳凰真的不明白,孃親奴嫣爲什麼非要這麼辛苦。
每次孃親與自己說起楚無痕和沐寒雨的事情的時候,奴嫣一直是淚水漣漣,言語哽咽,心中的愁苦比及魔幻海的海水都要多,都要深,都要冷。
一次又一次的,奴嫣說,她要忘記鳶天。
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奴嫣總是反悔,一提起楚無痕來,奴嫣渾身上下就來了精神,只要是楚無痕的事情,奴嫣從不退縮。
而且,在楚無痕面前,從來不顯露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將所有的思念和愁苦深深的埋在心中。
火鳳凰知道,孃親花費多年心血,練就的一朵彼岸花,是這個世上最爲毒辣的毒咒,實際上,自己的孃親,就是一朵彼岸花,就是這個世上最爲悲哀的毒咒。
她的這一生,就是花開葉落,葉開花謝。
火鳳凰想着孃親奴嫣,也想着楚無痕和沐寒雨,信步走到了一條小河邊,路過幾個護衛紛紛朝她問好,火鳳凰也是一臉木訥的回答着。
漸漸行至小河邊,火鳳凰見這裡人跡罕至,倒是一個清靜的地方,便緩緩的坐在河邊,手裡面拿了一根樹枝,有一搭沒一搭的劃拉着河水。
也許過了很長的時間,眼看太陽已經西斜了,火鳳凰還在呆立坐着,這和平時嘰嘰喳喳的她很不相稱。
所以,當段信走過來打水時,皺着眉頭,朝着河水下游的火鳳凰喊道:“火公主,你有心事?”
火鳳凰嚇了一跳,忽然站了起來,手裡的樹枝都掉落進了河水。
她忽然回過頭來,看見是驚愕的段信,便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連連否認到:“我?有心事?有什麼心事?沒有,沒有的事兒,你哪兒看出我有心事兒了?就你一個大男人,還能看出我們女人有心事?”
“嗯,你就是有心事。沐寒雨這一段一有心事,就坐在這裡,和你的樣子神情一樣,我問她,她只是笑笑,而且和你一樣,一直否認說自己沒有心事,依我看,你們都有心事,恐怕,和血魔楚公子有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