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無痕的名字,對於程大同和段信來說,不亞於一個響雷在他們中間炸響。
還沒等程大同說什麼話,段信從地上一躍而起,憤憤的說到:“就是你害了沐頭!就是你,就是你,要不是你,沐頭也不會死?”
段信撲到楚無痕身上,就像一個無賴一樣,死纏爛打。
楚無痕能夠感覺到段信對沐寒雨的熱愛,心中最脆弱的地方突然疼了一下:假若沐寒雨真的不喜歡自己,能夠和這樣的男子在一起,他也心甘情願。
可是如今,人已逝,說什麼都沒用了。
楚無痕伸手推開段信,轉而對程大同說到:“不知大人的意思?”
程大同仔細端詳了一下楚無痕,問:“你真的是楚無痕?”
楚無痕點了點頭。
程大同頷首道:“沐寒雨的一切後事交給我們,你就放心吧,只是,老夫規勸你一句,前途險惡,一切小心爲是。”
楚無痕又是點了點頭。
回過頭來,戀戀不捨的看了幾眼沐寒雨,長嘯一聲,便縱身而去,一眨眼便不見了蹤影。
此時的閃山巔之上,程大同看着楚無痕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語到:“唉,可憐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先族長之後,如果是真的,一場血雨腥風在所難免了。”
段信聽不懂程大同說什麼,而是焦急的說到:“總護衛長,爲什麼不告訴他,是水玄子把沐頭給扔下去的,讓楚無痕殺了水玄子!”
“混賬!宮主的名號豈是你等能隨便喊叫的?”程大同回過頭來,怒目橫眉,大聲呵斥。
段信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
程大同轉身走到沐寒雨旁邊,蹲下身子來,看着幾近瘦削毫無一點血色的沐寒雨,又禁不住老淚縱橫:“怎麼這麼慘?這谷底究竟發生了什麼?”
一席話,說的周圍慢慢聚攏過來的幾個護衛不由得眼眶都紅了,念及平日裡沐寒雨各種打抱不平,和衆兄弟之間的情誼,甚是心痛。
程大同仰頭看了看天色,說:“罷了,按照楚無痕所說的,將桃花苑恢復起來吧,然後將沐寒雨葬到桃花苑裡!”
“可是,可是這讓玄冰宮的弟子知道了,我們怕有大麻煩……”
一個護衛小聲翼翼的問道。
程大同立即打斷了他的話,說:“就這樣辦了,這點事情老夫還是能夠做的了主的。段信,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
程大同說完,徑直走了。
他現在真的不願意再看到沐寒雨那張毫無血色的臉龐,萬人坑谷底,近萬人的生死,是不是和沐寒雨一樣?這麼多年來,年年如此,是否都是這個樣子?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的雙手上葬送了多少人的性命?
程大同不敢想,頹然的走下山去。
萬人坑,永遠都是一道傷痕,讓每一個來過這兒的人,心裡面都留下一道難以癒合的傷痕。
楚無痕也是如此。
幾日後,當楚無痕回到幻水鎮的時候,這份傷痛歷久彌新,就跟剛剛發生一樣。
於是,當他站到幻水鎮上唯一的一條集市上,準備尋路去找屠毒的時候,突然有一個鄉鄰認出了楚無痕,驚得下巴都抖索着,顫抖着聲音,喊道:“楚,楚,楚無痕,楚無痕回來了……”
黑壓壓的一羣人,人聲鼎沸的偌大集市,長長的一條街道,頓時鴉雀無聲,萬籟俱寂。
繼而,一個小孩子的哭聲打破了平靜,剎那間,只見人羣驚慌失措,人人魂飛魄散,什麼也顧不得了,紛紛逃竄,頓時人仰馬翻,落花流水,鬼哭狼嚎。只要是發現有一扇門開着,發了瘋的就朝裡面擠。
一瞬間,偌大的集市,就變得空空蕩蕩,一個人影都沒有了,連飛鳥都驚得撲棱棱的飛遠了,只剩下腳底下一片狼藉。
妖人?異人?
幻水鎮的鄉親們已經把楚無痕當做了妖魔!
楚無痕臉色連變化都沒有,踏着一片片發黃的菜葉,踩着一團團陳舊的物品,不動聲色,不慌不忙,健步如飛,大步流星,朝着屠毒府邸走去。
屠毒的府邸大門,是兩扇黑漆漆的大門,常年永遠敞開着。這裡是一個神秘的地方,一個幽深的地方,一個權力中心,一個生殺予奪的高臺。
可是,等楚無痕健步走到府邸面前的時候,卻發現有些異樣,兩扇黑漆沉重的大門緊閉着,越發的讓人感覺到詭秘,深邃。
望着緊閉的大門,楚無痕摸了摸鼻子,冷哼一聲,他今天就是要來殺死屠毒的,什麼神秘,什麼權利,現在在他的眼裡統統什麼都不是了。
只有仇恨。
只有死亡。
楚無痕鐵青着臉,眼睛裡面都能冒出火來,母親無緣無故被害,沐寒雨毫無理由被推下萬人坑,這一切的根源都來自於屠毒,他今天必須死!
想起手刃仇人的滿足,楚無痕揚天長嘯一聲,大吼道:“呀呀呸,去死吧!”拔出鳴鴻刀,奮力一劈,轟然一聲,大門倒塌,圍牆也跟着倒下去一片。
楚無痕越過倒塌的大門,徑直闖入屠毒府邸,卻見屠毒府邸鴉雀無聲,一個人都沒有:屠毒府邸那麼多僕役丫鬟都去了哪裡?
屠毒呢?
門廳被毀,這麼大的事情,要是在平時,屠毒早已暴跳如雷,闖出來殺人了。
可是今天,怎麼這麼安靜?
楚無痕充滿仇恨的心,一下子疑惑了:難道屠毒得知消息,早已逃之夭夭了?
穿過前廳,直入正堂,只見這裡一片狼藉,好似有人打鬥過一般。
確實有人打鬥過,而且看情形,還是高人過招。
楚無痕仔細搜索了一番,什麼也沒有發現。
此時,後花園裡一陣輕微的淅淅索索的聲音引起了楚無痕的懷疑。
“誰?出來!”楚無痕一聲怒吼。
只見從一片茂盛的花叢中緩緩的站起來一個人,披頭撒發,渾身血跡,卻身着華貴,氣質高昂。
是屠毒夫人南宮寒喬。
楚無痕連忙走上前去,厲聲問道:“告訴我,屠毒去哪兒了,我今天要他死!”
南宮寒喬站起來的時候,就看清楚是楚無痕,連忙上下打量了一下楚無痕,見楚無痕無恙,連連點頭,說到:“沐寒雨沒有誑我,還是救下了少主!”
“住口,不許提沐寒雨,你現在告訴我,屠毒去哪兒了?”
面對楚無痕咄咄逼人的追問,南宮寒喬有恃無恐,慢悠悠的掃了一眼楚無痕,說:“不知道,臣妾只知道他逃走了。”
“逃走了,不,不能,我要找到他,我要親手殺了他!”楚無痕一腔仇恨無處發泄,只能一聲高過一聲的狂吼。
南宮寒喬強忍身上的疼痛,扶着旁邊的一顆小樹,淡淡一笑,說:“我也喜歡殺人,我更喜歡紅色的血,看到這些鮮豔的血,我就會抑制不住的殺人,可是,你走了,你不相信我說的話,我也無能爲力殺死屠毒,於是,來了一個人,想要殺死我和屠毒,屠毒卻藉機逃走了,我只有裝死,才逃過這一劫!”
楚無痕看着像是瘋了的南宮寒喬,厭惡的瞪了她一眼。
可是南宮寒喬不依不饒的說到:“少主,我知道,你想殺死屠毒報仇,可是,你現在殺得掉他嗎?還是聽老身良言規勸,和我一同去羽山,先把功力修煉好了,再去找水玄子報仇雪恨吧,你真正的仇人是水玄子!”
水玄子?
南宮寒喬說的是不是真的?
南宮寒喬還不知道楚無痕已經修煉到了築基層,而且,力道已經達到百鼎之力!
楚無痕剛想要走,但是聽到水玄子這個人的名字,便有些好奇,問道:“水玄子?玄冰宮宮主,他怎麼會是我的仇人?”
南宮寒喬體力不支,轉而背靠着那棵小樹,說到:“無瑕子剛從這裡離開不足一個時辰,他回幻水鎮,目的就是爲了殺死屠毒和我,因爲,我們兩個人都知道你的身世,以及水玄子的秘密!”
“他的秘密和我的身世有什麼關係?”楚無痕不想知道太多,他只想知道,爲什麼他的仇人是水玄子。
“因爲他的秘密就是你,你的身世。這次幻水鎮的人祭,就是無瑕子奉水玄子之命,催動羽山蝮蛇咬傷沐水靖,引出沐寒雨和你,所以,他真正的目的,就是爲了殺死你!”
南宮寒喬以爲這樣說,楚無痕會相信她所說的,其實,南宮寒喬說的都是真的,無瑕子回到幻水鎮想要殺死屠毒和南宮寒喬,就印證了南宮寒喬說的都是真的。
可是,楚無痕還是不相信,摸了摸鼻子,冷冷的哼了一聲,說:“南宮夫人,我不相信,遠在國都的玄冰宮宮主水玄子,和我素不見面,如何得知我,和沐寒雨?你這一番話純屬謠言!”
“哼,少主還是不相信老身所言,那好,我躲在這草叢中,無意之間聽到無瑕子自言自語的說到,宮主水玄子殺死你就可以了,爲什麼還要推下沐寒雨,無瑕子懷疑,是不是沐寒雨也知道了你的真正身份。從中就可以看到,只要是知道你身份的人,都得死!”
南宮寒喬聲音越說越激動。
楚無痕聽了,將信將疑,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母親大人被害,也是水玄子的命令?還有沐寒雨,原來是水玄子將她推下萬人坑的!
楚無痕心中的憤恨重新點燃,惡狠狠的說到:“好,我姑且信你一回,我會親自去國都尋找水玄子問清楚,如若不是,我自會回來殺了你!”
“少主,你此去定然有去無回,以水玄子的功力,和現如今玄冰宮的勢力,你走不出幻水鎮,或許就被水玄子殺了,還是聽老身一言,和老身一同回羽山,老身將這十八年來利用羽山蝮蛇修煉的祭天焚身術傳授給你,或許有用!”
南宮寒喬說的這句話並非虛言。
但是楚無痕厭惡的看了一眼南宮寒喬,心中已經決議要去國都尋找水玄子,此時想起沐寒雨臨死之前說的去國都找落塵,此時,正好去國都一趟,也了了沐寒雨的心願,雖然不知道這個落塵是什麼樣的人。
想到這裡,楚無痕便轉身就要離開,還未等南宮寒喬出口規勸,只聽得一聲斷喝:“楚無痕,哪裡走?”
聽聲音,此人仍在十里之外,可是,聲音渾厚,早已傳來,只見南宮寒喬早已嚇得瑟瑟發抖,慢慢的蜷縮在草叢中,噤若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