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夜色已經卷來了,我們也應該離開了…”寒陌緩緩地掙脫了我的雙手,彼此的溫熱也隨着距離的拉伸也扯斷了一種牽連,她轉身了,一個人,消失在了夜色中。
“是的,我們應該離開了,離開的時間已經來臨了”,我的嗓音有些低沉了,也吞吐出了一些斷言殘語,像是一彎山泉,它走到了瀕臨枯竭的邊緣,在一點一滴的流水中,消散了最後的生命。
諾言,我是否應該允諾給她一些言語?然而,終歸沒有說了出來,或許,承諾也會成爲一種失重的希冀,也可能蛻變成一場無法驗收的美麗。
遠方的屋宇顯露了出來,那是一片昏黃的燈光,卻也有些卑躬屈膝了,無可奈何地仰瞻了夜色微弱的鼻息。夜路慢慢,也很長長,然而,摸索的腳步卻不是一種踉踉蹌蹌,或許,兩顆近在咫尺的心是一種趔趄,不是恐懼了什麼,而是憂慮了腳步的漸行漸遠。
不久,就這樣,一前一後,我們返歸到了祥客居。寬敞的大堂有些冷清了,也有些空蕩了,白天來來往往人流已經偃旗息鼓了,沒有了擁擠的身影,也沒有了喧騰的人聲。
這是怎樣的一個空間?在一次短暫的離開和返歸之間,似乎又擴延了許多,像是一灘水流,在時間的流失中,不斷地蔓延着,然而,我確鑿了一個認知,那分明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錯覺。
洛夕趴伏在了一張客桌上,似乎已經入睡了,或許,我們的腳步聲扯斷了她的睡夢,她清醒了,微笑了,伸出了一隻手,溫柔地擦拭了一下眸子,好像是在驅趕一些殘留的睏意,“王,水怨已經甦醒過來了,只是,身體還有一些虛弱。”
我笑了,一種輕鬆的微笑,宛若是贏得了一場遊戲,一場和死神博弈的遊戲,“既然,水怨清醒了,我的心也可以平靜下來了…“
一陣風吹來了,從大廳的中央穿過,沒有遇到一點的阻力,一路飄得很遠,直到樓梯處才停下了腳步。
頭頂的一籠燈火遺忘了搖晃,呈現出一種淡定的安然,和它在後院的同伴處在了一個迥然不同境遇裡,不會伴隨了一種憂慮,一種隨時墜落下來的憂慮。
我們拾階而上了,洛夕走在了最前面,緊隨的是寒陌,一臉的平靜,久久的沉默,我遺落在了末尾。樓梯確鑿有些陳舊了,每走一步,吱呀一聲,似乎很有一種和諧的節奏,只是不知這種韻律裡隱藏了什麼。
忽然,一抹溫熱傳染了在了手指上,有些落寞,有些柔弱,我想,或許,它們已經在朱漆剝落處蘊藏了一段久遠的光景,是一種餘溫的殘留,一種遠年宿客炙熱的體溫的餘留。
然而,無論怎樣,它們終歸是要消散了,縱然,我的手指的溫度又賦予了一些新的熱量,卻也是一次可有可無的熨帖,恰似在一個病入膏肓的人面前,吞吐了一些寒暄的隻言片語,只能讓他在彌留之際,感受到一抹人間最後的溫暖,卻也無力挽回了他的生命。
“我有些倦累了,想要早點回歸了房間裡休息…”走盡了樓梯,在樓梯的轉彎處,寒陌停下了腳步,目光遺落在了走廊上,“如果可以,我想,水怨的房間,我就不進去了。”
消瘦的燈光灑落了下來,昏黃了她的面容,有一種清幽,也有一種寂寞,她一臉的平靜,和燈光一樣的平靜。
我沉默了,沒有了言語,輕輕地點了一下頭,她轉身了,離開了,走向了房間,“吱呀”一聲飄來了,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房門的閉合裡,空留下了一陣冷冷清清。
又是一個身影,她也在走着,又停留了,‘噹噹’一陣清脆的敲門聲後,洛夕叩開了水怨的房門,目光扭向了我,微微一笑。
“水怨,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一切還好嗎?”我走近了水怨,俯下了身子,伸出了一隻手,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的臉色有些明朗了,也有些清晰了,乾裂的嘴脣也重新溼漉了起來,我知道,他已經踏上了恢復的途路。
“王,水怨的生命是你拯救的,我…”他哽咽了,一行淚水滑下來了,墜落在了發白的牀單上,留下了一滴深深的溼漉,“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不是一個人喝醉了酒水,或許,就不會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沒事的,沒事的,一切都過去了,那只是一種曾經的過往…“
一陣風流進了房間裡,搖晃了一下燭火,在粉白的壁牆上投下了一片斑駁的暗影,它似乎有些清涼了,或許,那是黑夜給與它的溫度,因爲它從黑暗中吹卷而來。
不久,我離開了,返歸到了房間裡,點燃了燭火,一個人,來到了窗臺,斜靠在了一旁的壁牆上,靜靜地望着,望着。
夜,如此幽靜,如此的寂寞,揮之不去,也捧掬不起,似乎要比水流還要柔滑,比水霧還要輕盈,無論是一種怎樣的觸摸,它都是依然的飄忽不定,無論是一種怎樣的親近,它都是一次無法言說的平靜。
我側身了,目光飄了出去,飛向了遙遠的夜空,紫微星有些昏暗了,每一絲、每一縷的光芒裡都流露出一種柔弱,一種奄奄一息的柔弱。
紫微星又曰帝王星,它明亮了,那是一種王國興盛的預示,然而,今夜的它是如此的昏暗,或許,在未來的某個時刻,會有一個禍殃降臨下來,而這種禍殃又會是一種什麼?
困惑,一層又一層的困惑,籠罩了下來,和夜色消融在了一起,染上了黑夜一樣的色彩。
‘啊‘,飄來了一片尖銳的呼喊聲,宛若是一股寒冷的氣流,猛然一下便凍結了思想,我衝出了房間,來回轉身了,向左,向右,向前,向後,什麼也沒有了,洛夕的房門吱吱丫丫地搖晃個不停,在昏暗的光線裡,一個身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