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隼獸落降了下來,沉沉地,然而,無法再次掀起塵埃了,它們已經被雨水禁錮了,也變得穩重了許多,或許,這就是風雨的洗禮。
我飄飛了起來,落在了它的脊背上,伸出了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它的頭,也微微梳理了一下那被風吹亂的羽毛,我笑了,它也長鳴了,如此的悠遠,迴盪在浩闊的天宇裡,一遍又一遍。
這一刻,隱隱約約,模模糊糊,我彷彿又看到了那一幕畫面,浮動在世緣湖中的那一重影像:
一頭展開了翅膀的火隼獸,一個傷痕累累的我,在黑色慘烈的廝殺聲中茫然飛行。我伸出了一隻手,悽豔地鮮血流着,溫柔地摩挲了一下火隼獸的頭,說,我是一個落寞的王,我親眼看着王國走向了分裂,卻無能爲力。不久,我的手臂垂下了,像一片折斷的芭蕉,火隼獸仰天長嘯了起來,落下了紅色的淚水。
一陣風吹過,涼涼的,清晰了目光,也清醒了思想,那片影像破碎了,消失在了空氣裡,只剩下了幾片雲朵,懶散地躺臥着,流露出一種安逸舒適。
火隼獸起飛了,飄向了迴歸的途路,我躺臥了下來,一隻手枕墊在了頭下,一隻手拿出了那顆落元丹,靜靜地看着,它很清澈,如琉璃一樣,又似眼淚一般,一縷光線籠罩了它,一瞬間,透過它那光滑的表面,我看到了一個身影,他甦醒了,也笑了。
我傾斜了目光,火隼獸飄飛在了清白色的雲霧裡,雲霧是一種無法俘獲的飄渺,宛若柔滑的流水一般,可以觸摸,也可以感受,卻不能緊緊地抓住,更不能把它們餘留在手心裡。
有人說,可望而不可及是一種遙遠,或許,可以觸摸卻不能永遠的擁有,纔是一種真實的遙遠,它存在了,在你的身邊,如此的清晰,如此的親近,當你伸出了一隻手時,它卻委婉地溜走了,越走越遠,最終消失在了一片留戀的目光裡。
我有些倦累了,眸子也有些模糊了,當最後一線的光明也消失了,我想,我已經要睡眠了。
不知過了多久,火隼獸落降了下來,我也清醒了,飄落了下來,一個人進入瞭如潮的人流裡,背後飄來了一聲呼嘯,火隼獸離開了。
這是怎樣的一種人流?當我離開時,他們還是一種寂靜,紛紛沉默在了一場場的睡夢裡,當我回歸時,他們已經甦醒了,又掀起了一浪又一浪的人聲潮,
或許,這就是一種人情世故,一個人的生活,不是一種忙碌,而是一片關係網,一片依靠不同的牽連而編織成的關係網,人的腳步一旦邁出了它的邊緣,眸子所獲收到的只能是一種冷漠,除了冷漠還是冷漠。
這裡不是我的世界,也不是我的生活,我想離開,永不再來。
“王,你回來了…”離咒斜倚在了一根酒旗杆上,日光灑落在了他那蒼白的髮絲上,似乎纏戀上了和它一樣的色彩,他看到了我,遠遠地前迎了過來,面容上泛起了一抹淺淺的微笑。
我沒有言語,微微一笑,輕輕地點了一下頭,直接走向了水怨的房間,他也緊隨而來,也沉默了。
水怨的房門閉合了,我擡起了一隻手,輕輕地敲了幾下,門開了,寒陌打開了房門,看見了我,沒有任何的言語,一臉的平靜,一種冷漠的平靜。
我的嘴脣稍微顫動了一下,似乎想要說些什麼,然而,終歸被一股氣流吞嚥了下去,那是一些怎樣的言語,我自己也無法明瞭。
言語,有時似乎也是一種期盼,哪怕是一句簡單的寒暄,也註定會變成一種遙不可及的奢侈。
她退到了一旁,一隻手放落在了門葉的邊緣處,纖細的手指有些蒼白了,途路被餘留了出來,我走了進去,當背影即將冷落了她,那一瞬,我扭曲了目光,看了她一眼。
“水怨,水怨…”我輕輕的喚了幾聲,他依然沉睡着,臉色有些發白了,嘴脣也乾裂了,只留給我一種空空的失落。
“王,水怨一直昏睡着,已經兩天了,若是沒有落元丹充作了解藥,恐怕,今夜…”洛夕哽咽了,望了一眼窗外,沒有了言語。
我側身了,面向了她,伸出了一隻手,緩緩地攤開了掌心,一顆晶瑩的落元丹停留在了上面,“洛夕,快給水怨服下它,我會挽救他的,他不會隕滅的。”
她接過了落元丹,微笑了,如此的甜美,一陣風捲來了,從半掩的窗戶裡,搖晃了她的劉海,溫柔地搖晃着。
‘當’,飄來了一個聲響,我回眸了,看到了一個單薄的背影,寒陌離開了房間,沒有一片的言語,一個人孤獨地離開了。
不久,拐角淹沒了她最後的身影,半掩的房門輕輕地搖晃了幾下,閉合了起來,就這樣,什麼也沒有留了下來。
在洛夕給水怨服下落元丹之後,我轉身了,也離開了,他們也緊隨着出來了,只留下了一個空落的房間,還有一個昏睡的水怨。
走到了門口,我止住了腳步,停留了下來,“洛夕,在我離開的一段日子裡,是否一切都還很平靜?“
洛夕的嘴脣顫動了一下,看了一眼離咒後,又旋即遺落在了我的身上,“其實,一切都很平靜,沒有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情,不過…“她有些遲疑了,似乎有着什麼的難言之隱,目光也扭向了一邊。
我笑了,微微一笑,伸出了一隻手,放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一下,“有什麼事情就說出來,沒事的,沒事的…“
她也笑了,終歸是言語了,“昨天晚上,當我在庭院裡漫步時,發現有一道光灑落在了寒陌的房間裡,很清澈,也很蒼白,似乎是一些月光…”
一陣腳步聲傳來了,一個住客站到了走廊和樓梯的接連處,他看了我們一眼,身體向後微微顫動了一下,似乎有些遲疑了,終歸還是從我們的中間穿了過去,一股濃濃的酒味遺落在了他的背影裡,久久的,不能消散了。
我依然笑了,長長地吸進了一口氣息,“沒事的,我知道了,你們都回歸房間休息,我想,你們也應該倦累了…”
他們離開了,我留下了,一個人倚靠在了壁牆上,也淹沒在那一股揮之不去的酒味中,有人說,在酒味的薰陶下,人的思想會很快地沉醉下來,然而,我是如此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