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緣分

曾在雜誌上看過那樣一句話——情若朝露若匆匆, 緣生緣滅緣還在。

其實是一篇散文的點評,只是因爲情真意切才記下來了,模模糊糊好像也能記得那篇散文的主要內容, 似乎是講一個男孩愛上了一個女孩, 然後那個女孩得了重病死了, 就死在他們的婚禮之前, 後來男孩變得很頹廢, 直到收到了女孩還活着的時候寄給他的一個包裹,他才慢慢的變回來了。

那包裹裡只不過是一塊表,多年以後那男孩還記得女孩, 而且依然愛着女孩的那種感情讓我動容,愛一個人只要把她記在心裡, 無論是生死還是時空, 都可以跨越, 一切一切的因果其實都在生命之始就開始了,然後我們按照宿命留下的軌跡再一次走向那看不見盡頭的迷途, 尋找着心中渴望的歸路。

在凡世中,我們不過是陌陌紅塵中小到不起眼的生命,這樣卑微的活着,或許每一刻承受的苦難都是上天還給我們前世未了的債,所以當我們幸福的時候, 可以看作每一刻都是偷來的, 應該慶幸, 感激上蒼——活着就有希望, 就是幸福。

這世上一切皆有緣分, 我們亦可以靜靜的等待緣分的到來,上帝是公平的, 他不會把你遺忘在任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相反,他會給你幸福,那時候,我們要好好把握。

就像海底的珍珠一直等待人類的救贖,只不過不知道,是出現在人世是幸福,還是沉沒在海底是幸福,一個是喧囂的凡塵,一個是安靜的海底。

飛鳥翾然在海面上時,游魚浮上了睡眠,它們互相看的那一眼,只一眼就註定了終生的眷戀,那是宿命,宿命是痛苦的,因爲游魚和飛鳥終究不是對方的歸宿——當飛鳥愛上游魚,只能是悲劇收場。

衣香鬢影間,主題到來,張董事在萬衆矚目下,拿着話筒,金聲擲地,鏗鏘有力:“謝謝今天從百忙中抽出空來的各位……”

一派場面話以後,終於第一件拍賣品展出了,是一件青花瓷,據說是兩百年以前的,售價三百萬,五十萬一進價,幾個人叫了價以後,以五百五十萬成交。

我和北堂一同坐在前面的椅子上,看產品也是看得清清楚楚,我四周環顧了一下,然後悄聲對正看着展品介紹的北堂說:“尹玄禛怎麼沒來?”

馨悅和翔子都在,只不過馨悅坐在司馬航身邊,而翔子帶了葉芊芊來,葉芊芊很安靜,也很少和翔子說話,只是那張青春美麗的臉很吸引人。

拍賣到第四件展品的時候尹玄禛才姍姍來遲,坐在了我和北堂旁邊隔着一條甬道五個座位的地方。

第四件展品是一條鑽石項鍊,在燈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司馬航好像很喜歡,於是就在低價三十萬上面加了十萬,然後又有人叫價:“五十萬。”

因爲聲音熟悉我回頭看了看,竟然是翔子,這下子可麻煩了,兩個人叫上板了,一條項鍊的價值一下子飆升到了五百萬,我有些嘲笑的意味對北堂說:“這下子明天的頭條就有着落了。”

四周的鎂光燈還在不停的閃,北堂依舊是看着手裡的介紹:“不一定。”

最後是馨悅自己出價六百萬買下的鏈子,翔子就那麼看着馨悅,眼睛裡流露出不盡的悲傷,我卻也只能嘆氣,他自作自受。

林林總總,終於等到了最後一件拍賣品,就是那塊玉佩。

因爲座位裡展臺近,所以更是把那塊通綠髮亮的玉佩照得好像是神物一般,不可否認,在任何人眼裡它似乎都散發着一股子仙氣,有金燦燦的光在旁邊閃耀。

我不禁讚歎:“真是塊好玉,雕刻的也維妙維肖,放在三百年前,更是尖端工藝,怪不得低價這麼高呢。”低價要了八百萬,就算是四五百年前的一塊珍品玉佩也纔不多值這麼多錢。

“九百萬。”北堂舉了一下手中的牌子,主持人拿着話筒笑着說:“好,北堂總裁出價九百萬。”

“九百五十萬。”是楚天麟叫出的價碼,十大家族裡我和他算是不熟的,北堂又舉起了牌子:“一千萬。”

現在的感覺似乎有些揮金如土,不過是一塊小小的玉佩,也至於他們這樣的鋪張浪費,出乎意料的,尹玄禛也舉了牌子:“一千一百萬。”

北堂毫不在乎的舉起了牌子:“一千二百萬。”

“一千三。”尹玄禛繼續叫價。

“一千四。”北堂道。

“一千五。”

“一千六。”

他們兩個叫着叫着就好像是賭氣一般,竟然把那塊玉佩叫到了兩千五百萬,周圍的人都唏噓不已,明顯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最終他們還想繼續叫下去,而張董事竟然上了臺,臉上帶着很滿意的神色微笑着對地下的人說:“出現了今天這樣的局面是徐老一早就預料到了的,他臨終的囑託其中有一項是,如果玉佩叫價叫到了兩千五百萬以上就把它無償送給慕容小姐,徐老說那纔是玉佩主人真正的歸宿。”

這下反倒是我受寵若驚了,周圍的人也都看向我,不乏有鎂光燈不停的閃爍,我心裡雖然是莫名其妙,但是依舊保持着微笑,問他:“請問張董,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是徐老的遺願,我也不知道。”他淡淡的回答。

而我則成了那個無功受祿的人,心裡很是歉疚,於是吩咐了煜瓊讓她給這個晚會捐了一千萬,而北堂也捐了一千萬,出乎意料的是尹玄禛竟然也跟着捐了一千萬。

結果就是這個晚會的的確確成了謎團大晚會,幾條勁爆的消息讓媒體足足津津樂道了兩個星期,無可否認的就是媒體的實力,甚至挖地三尺地查出了很多‘內幕’,其實所謂的內幕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一些潛規則。

事後我也問過那個張董事,他只是說,他不過是代理人,一切都是按徐老的遺囑照辦的,我心裡暗暗生疑,我並沒有見過他們口中的徐老,不過是知道這個人略有耳聞,卻收下了他這麼大的一份禮,——應該說是莫名其妙的一份禮。

我還是去了一趟那個傳說中徐老住的地方,他隱居在山上的一棟別墅裡,別墅的裝飾很簡潔,傢俱也很質樸,家裡只有他的一張遺照,照片上的人看上去年近耄耋,面容雖然清癯,但是精神矍鑠,而且他看上去有種神秘的感覺,好像似曾相識。

是北堂陪我一起來的,他面容嚴肅的看着這位老者,過了好一會兒還是他低聲對我說:“你有沒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即刻點頭:“你也覺得了是吧?但是……我怎麼也想不起來。”

他嘆了一口氣:“那就別想了,他的墳墓就在附近,我們一起去看看?”

我點頭應允,這裡的傭人帶着我們去了徐老的墳墓,他的墳墓很簡潔,和他的爲人一樣,乾乾淨淨,彷彿任何人來都有種褻瀆了他神聖寶地的犯罪感。

我和北堂都很恭敬的鞠了一躬,看着他的墳墓,上面的照片很小,墓碑上也沒有任何冗詞贅句,只是簡簡單單的寫了:徐公之墓。連落款都很吝嗇的沒有。

在我心裡這個人愈發的神秘了,只可惜無緣一見。

傭人把一封信給我,上面用着工整的字體寫着:慕容靈雪收。

我在墓前打開了信封,對於一個陌生人給的信我還真是有些好奇,只見上面的字數寥寥,寫道——

‘人生一世有緣纔是真,分分合合,最終還是會找到屬於自己的那個人,在塵世中多少人找錯了他們一生的伴侶,所以,有緣相遇實屬不易,更何況,三世感情,有緣能修成生生世世,已是上天賜予的造化。記得要珍惜,祝——幸福。’

看着這些文字,我有些摸不清頭腦,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我把信反手遞給了北堂,北堂細細品味了一番,從口袋裡拿出了打火機,點燃了信紙,幽蘭色的火焰燃燒在紙上變成了橘紅色,那麼耀眼,很快一張薄紙已化爲了灰燼隨風而逝,只剩下風吹的聲音……

下了山,我問北堂:“他是什麼意思?我怎麼一點兒也不懂?”

北堂諱莫如深的笑了笑,啓動了車子,只是問:“晚上想吃點兒什麼?”

“難道說的是緣分?”我不答反問:“你看懂了沒有?這世上的緣分本就淺薄,所以一定要珍惜,他是這個意思吧?”

“紅酒牛排怎麼樣?是想喝蔬菜湯還是奶油蘑菇湯,如果想喝奶油蘑菇湯我們就去法國餐廳。”他依舊顧左右而言他。

我微慍:“我在和你說那信的事情。”

他不羈的笑容很吸引人:“可是我認爲晚飯比那信更重要,你沒從那裡學到嗎?要惜取眼前人!”

我不由得認輸:“隨便吧,聽你的,我對於吃沒那麼感興趣。”

他輕笑:“那說點兒你感興趣的,ChristianDior的代理商給我打電話,說是來了新女裝,你要不要去看看?”

“你知道,我對那個也不感興趣。”

他嘴邊還帶着優雅的弧度:“那你到底對於什麼感興趣呢?”

我想了想,現在我除了對那封信感興趣,其他的還真是挺平淡的,可是還是回答:“我說我想換車的事情,你到底給我聯繫了沒有啊?”

“已經聯繫過了,一個星期以後就把車送過來了,你放心吧。”他說,然後又自嘲的笑笑:“我都快成了你的秘書了,什麼小事兒都給你想着。”

我哼笑一聲不可一世的說:“誰讓你要娶我呢。娶了我當然有義務了,這可是你莫大的榮幸啊。”

車子飛馳在安靜的林蔭道上,因爲是山裡,車子很少,所以顯得四周都很清淨,北堂問我:“我叫Eliersen的代理商去了一趟桃源,讓他們給咱們換一組沙發,那組沙發我不太喜歡,你想要什麼樣的?”

我無所謂道:“隨便吧,我覺得都不錯,上次去我不是說那窗簾不好看嗎?一會兒去看看窗簾吧?”

“好。”

回到了雪茗的城區才發現,這個世界真吵鬧,遠沒有那個地方安靜,忽然想念了桃源。

他帶我來到了雪茗首屈一指的傢俱城,在傢俱城裡逛了兩圈,我才覺得有種即將要結婚的感覺,親手爲自己的家佈置,甄選着心愛的樣式。

我看中了一簾白色的窗簾,上面手工繡着白色的花,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於是就問北堂:“你看這個怎麼樣?花色我很喜歡呢。”

他轉過頭,摸了摸窗簾的一小塊布,覺得質感不錯,就點了點頭:“你喜歡就好,你拿主意吧。”

於是叫了售貨員:“我要這款窗簾。”

“那您住在什麼地方,我們可以□□,爲您剪裁好窗簾的尺寸。”售貨小姐說話柔柔的,時不時看瞥眼看北堂。

其實我也不知道那窗戶到底多大,就對她說:“那好吧,我讓秘書來聯繫這件事。”

那售貨小姐好像看外星人一樣看着我:“您……”

北堂輕笑了一聲,對售貨小姐說:“你給我們量一百平米吧。”後一句又對我說:“到時候運到桃源讓他們剪裁,你不是就對客廳裡的窗簾不滿意嗎?”

客廳裡很多都是落地窗,又是複式樓,所以每個窗戶都高三四米,定一百平方米也差不多了。

出了傢俱城,走向車庫,我倒是有些佩服北堂了:“你怎麼知道那窗戶多高?我目測差不多七八十平米就夠了。”

他卻笑了:“那棟別墅是我設計的,你說我能不知道那窗戶多高嗎?”

我有些驚奇:“你學過建築?桃源的別墅是你設計的?”

他卻啼笑皆非:“管家沒告訴你嗎?初建的時候我還當過幾天的監工,那時候正是你離開的日子,看着那房子一天天建起來,我就越有信心有一天你會回到我身邊。”

我哂笑他:“你設計的房子,能住嗎?別到時候經不起風吹雨打的就散架了,現在想想我還心驚膽顫呢……”

他啓動了車子,對我笑:“放心吧,我經過了精密的計算——再說了,就算是塌了,不是還有我陪着你呢嗎?”

我卻有些不樂意了:“都是你準備的,我什麼都沒準備,這是我們兩個的婚禮,總不能什麼都讓你操心,我坐享其成吧?”

“我娶你是讓你享福的,不是讓你受苦的。”他笑:“如果你真的過意不去,就勞煩你去試試婚紗好不好?明天下午就送過來了。”

我笑靨如花對他說:“那好吧,我就勉爲其難去一趟吧,明天下午你一定沒事的,對吧?”

他點了點頭:“對,明天順便把婚紗照照了吧。”

我粲然一笑:“好啊。”

幸福是空氣裡都能聞見淡淡甜味的感覺,幸福是心裡裝的滿滿的沉甸甸的,幸福就在身邊……

如果說幸福是緣分帶來的,那麼我和北堂又修了幾世才修來的福分?上一世我們是不是也這樣幸福過?

這種幸福就像是毒藥一般侵噬着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