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風景一閃即逝, 我甚至還沒看清到底有些什麼東西,就已經消失不見了,漆黑的夜幕上點綴着點點繁星, 璀璨明亮。
心裡並不奇怪爲什麼手機會沒有響, 上車的時候就發現了屏蔽器, 或許除了車上唯一的電話, 其他的電話一概收不到信號吧?但是爲什麼前面那個戴眼鏡的人能用筆記本?難道只有後面的座位範圍內沒有信號嗎?
不動聲色的繼續看着窗外的景色, 妖嬈美麗的燈火化成了一條條霓虹燈火,宛如一縷光帶飄逸在黑暗中……
終於闌珊的燈火黯淡下來,車子慢慢駛入了一宅不大的別墅, 雖是不大,但卻非常的精緻, 有種不可言傳的神韻。
前面的人徑自下了車, 然後又走到車外給我開了開車門, 我仍舊是一副處變不驚的樣子,淡淡的走下了車。
這裡應該是距雪茗三百多公里的地方, 空氣中的味道沒有清鮮的海浪味兒,反而有種泥土的濁氣,既然不是雪蘥,那麼就是雪仙,因爲距雪茗三百多公里的地方只有這兩個城市, 雪蘥沿海, 而雪仙恰好臨山, 所以很好分辨。
當初收購雪仙的時候也只是看資料圖片, 根本沒有所謂的身臨其境, 所以雪仙這個地方我來都沒來過,一開始就很明確了雪仙的用途, 不過是引得雲清瑤上當罷了。
那男人恭敬的引着我進入了別墅,說是別墅還真是委屈它了,其實這棟房子還真是藏龍臥虎,並不是因爲裝潢的奢靡,而是風格——真是前所未有,全無脈絡可尋,古現結合,完全不顧大體局勢,並不是名家之手筆,更不是一般別墅的套式。
就在這時,從樓上緩緩走下一個身着華貴西服,劍眉入鬢笑如春風的男子,遠遠一望我就想起來了,他是——雲霄桓。
屋子裡一架仿古的臺子上放置着一鼎香爐,香爐上方還有嫋嫋青煙氤氳在空氣裡,一時間香氣馝馛,濃郁芬芳。
我冷眼看着一副假笑的雲霄桓走到我身邊佇立,這個人我從一見到就非常的討厭,不知道爲什麼,就是很討厭,大概是討厭他僞善的微笑,虛假的口吻。
他見我並不開口說話,便粲然一笑,指着旁邊的黑色真皮大沙發道:“請坐。”
聞言,我默不作聲的走到沙發旁,然後輕輕坐下,也不正眼瞧他。
他倒是沒有因爲我的傲慢無禮而惱怒,反而是爽朗大笑:“靈雪啊,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一樣的——嗯——孤高自傲?”
我在心裡冷哼一聲,早知道他文學造詣不怎麼樣,今日再次相見倒覺得比上學的時候退步了很多,連褒貶詞義都分不清楚了,但是嘴上卻回答的是:“多謝誇獎了。”
他可能聽出我語氣裡有淡淡的嘲諷意味,又改:“不是,不是孤高自傲,是——”
見他找不出什麼詞了,我索性直言:“你找我來有事嗎?不知道現在是我的私人休息時間,如果要是有事的話明天再來公司找我吧。”
我對雲霄桓沒什麼好感,並不是因爲雲清瑤的關係,但是就是不知道爲什麼很是討厭他。
其實也不能怪他,畢竟一個從小生長在美國、英國等英語國家的孩子當然對於英語相當親切了,所以我並不想和他玩什麼文字遊戲。
他聽了我的話全無尷尬神色,不知道這人是沒臉沒皮還是天生的臉皮厚,當初上學的時候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擊他,他都不爲所動,而今這厚臉皮的功夫應該是練得爐火純青了。
他接着我的話說:“我並不是因爲公事找你的,就是想高中的同學聚一聚,你並不介意吧?”
我置若罔聞:“我男朋友還在等我,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就要走了。”
他突然笑了,坐到我對面的仿古貴妃榻上說:“是尹玄禛麼?別擔心,我已經叫他也過來了,大家都來聚一聚不是很好麼?”
我心裡倒是覺得他有些可憐,還沒弄清楚一二三四五六七就妄下定論,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那麼大的把握。
既然他認爲尹玄禛是我男朋友,那我就順水推舟,反正這件事也不好牽扯到北堂,畢竟他是雲清瑤的表弟,要是萬一讓雲清瑤知道我和北堂又複合了,不知道到時候她又要怎樣的一番挑撥離間。
記得當時年少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可是現在舉步維艱雖然稱不上,但是步步心機倒是比較貼切了,每走一步都要計算着權衡着利弊,所以年少的時光總是最美好的,起碼可以放任我們走在時光的大道上,瀟灑無礙,心胸也是開闊的,因爲那時候還不懂得什麼叫做心機。
過了差不多一刻多鐘從外面進來一個人,步履平緩,我擡眼凝息屏氣,映入眼簾的正是一身亮銀色西裝的北堂,面目表情雖然一如既往,嘴角掛着若有若無的微笑,可是眼裡卻看着我,略微有些擔心,但是就在我看了他一眼,兩人眼神一觸,便什麼都明白了。
剛纔給北堂發送的GPRS定位系統報告他還是收到了,不過還是不得不佩服一下他飆車的速度,無意間瞥了眼表,嘖嘖,時速差不多接近三百邁了吧?
雲霄桓對於北堂的到來倒是非常的吃驚,但是訝然之色稍縱即逝,遂及對北堂笑:“你怎麼也來了?沒在美國陪我姐?”
北堂嘴角掛起一絲完美的弧度,走到我身邊的沙發上坐下:“你姐需要我陪麼?再說——我和她只是朋友的關係。”
雲霄桓只是微笑,我並沒有說別的話,只是別眼看向他處,一時間倒也來了興致:“你這佈局裝潢倒是前所未有,風格極爲獨特啊。”
雲霄桓見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我終於開口說了幾句話,雖然無關緊要但也興趣盎然回答:“我只是暫住在這裡,其實這是我姐的房子,她裝修的,她的品味一直很怪異。”
然後他又轉頭問北堂:“今天這麼晚來有事?我姐告訴你我在這裡?”
北堂神色不變,但是我已經能猜得出他忍笑忍了很久了,但依舊不動聲色的答:“嗯,她告訴我的。”
大概雲霄桓和北堂交好,而云霄桓兩年前在國外,並不知道我和北堂的事情,畢竟當時只是緋聞而已,沒過多久就都平息了下來,而他自然是不知道的,如果他沒有特地打聽的話,可是他這樣的隱慝微笑,到讓人覺得異常危險,心裡還是時時防着他。
“找我有事麼?”雲霄桓繼續說:“你們應該認識的吧?”
我轉頭看了雲霄桓一眼,冷冷哼笑:“怎麼會不認識?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你難道不知道麼?”
話並沒有說道絕路上,只是暗暗提醒他不要得寸進尺,他自然也聽得出一二,便對北堂道:“你這前女友倒是有意思啊,難怪你對我姐一副不鹹不淡的樣子了。”
對於他張口閉口提起雲清瑤的話我充耳不聞,直接當作垃圾過濾掉,他們聊起了些似有似無的,我見沒什麼意思,便帶上MP4的耳機,重金屬搖滾樂從耳機裡溢出,震耳欲聾,無奈這種重金屬類型的聽不慣,換了另一個專輯的音樂。
悠揚的歌聲時緩時急,心情卻沒有那般的跌宕起伏,反而是異常的平靜,過了良久,尹玄禛才風塵僕僕的遲遲到來。
見了北堂和我都在,他眼眸閃動了一下,觀察了一下局勢默不作聲,一時間氣氛詭異。
我塞着耳機聽歌,北堂冷眼看尹玄禛,雲霄桓僞善的假笑,尹玄禛淡看風雲變幻。
而關係也極其複雜,我和北堂是男女朋友關係,北堂和尹玄禛是商界上的對手,尹玄禛和雲霄桓是高中校友,雲霄桓和北堂又是朋友,雲霄桓又是我的校友。
亂七八糟複雜紛沓的關係令人覺得詭異也不足爲奇了,還是雲霄桓先說了話:“既然你也來了,不如大家一起聊聊啊。”
我摘下耳機,反手放下手裡拿着的雜誌,向他們挑眉笑道:“那麼你們聊吧,我沒有這個精力和你們耗下去了。”
說着就要起身,可是雲霄桓把我攔了下來:“既然大家都在,不如好好聊一聊吧。”
繼而我又坐下了,冷笑一下:“聊什麼?企業?經濟?看看誰家的股市最爲引人注目,今年年收入誰家已經接近天文數字?”
雲霄桓也笑:“靈雪啊,你還是一樣,直言不諱啊!”
我不再作聲,尹玄禛也已看出了其中端倪,對北堂說:“你怎麼也來了?”
北堂起身一時間三個人都站了起來,他們都是一米八的個子全站了起來,本來就不明亮的燈光他們一擋更是出現了一片陰影。
我也不擡眼看他們,更不去關心誰,只是心不在焉的對他們說:“你們坐下吧,當着光我看不清書上的字了。”
話一出口他們才都坐到了離自己最近的位子上,神色各異,我心裡覺得好笑,看看錶都已經是十點了。
因爲晚飯沒吃的緣故,所以胃又疼了,剛要拿包,就聽北堂對雲霄桓說:“大家都還沒吃飯呢,你是這裡的主人,不請我們吃點什麼?”
雲霄桓微笑着舉起雙手,拍了兩下,復又放下,對我們說:“如果不介意當夜宵吃吧。”
說着幾人紛紛起身去了餐廳。
說不上是豐盛,但是卻很有特色,幾道稀奇古怪的菜式,看起來倒是讓人覺得有些好奇,我用叉子撥弄了一下一塊漆黑的牛肉,焦焦的,問:“這是什麼?”
雲霄桓笑答:“這是南非的名菜,你嚐嚐,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只是看着有些稀奇,前一陣子去埃塞俄比亞遇上了一個不錯的廚子,就帶回來了。”
南非能有什麼好廚子?一看了那塊牛肉什麼食慾都沒了,還不如吃了藥解決一下胃疼的好呢!
於是放下了餐具,只是端起旁邊的酒杯,淺歠了一口紅酒,北堂和我一樣也是拿着紅酒輕搖杯子,遠遠的向我舉杯,我微笑迴應。
尹玄禛基於禮貌隨便嚐了兩口便不再動筷,雲霄桓坐在一旁看着我們,說:“多年不見,大家連話都沒得說了吧?”
我淡淡回答:“當時你在學校的時候和玄禛就沒什麼話說吧?”
雲霄桓並不覺得沒有面子,反而只是笑:“也對,不過當時我們打籃球的時候可是旗鼓相當的對手啊。”
我不答,北堂卻淡然道:“當時你們舉行籃球聯賽麼?真可惜,我沒參加,當時好像在法國。”
尹玄禛倒是和北堂暫時統一了戰線:“當時你是在德國吧?我們高中時候的聯賽了,你都打進前三強了,最後沒來啊。”
北堂手裡輕搖紅酒杯,淡紅色的液體在明晃的燈光下顏色妖豔,因搖晃的緣故,紅色的液體也形成了一個淺淺的漩渦,盪出一圈圈的漪漣,發出異常神秘的色彩,他卻只看着杯子裡的紅酒:“當時有些事情纏身,所以就去了德國,翔子最後不也沒參加嗎?”
尹玄禛輕笑一下:“當時馨悅摔傷了腿,翔子陪她去了。”
雲霄桓一下子就被他們的話拋出了圈子,我也是靜默不語,對於雲霄桓的做法我已經說不上什麼評價了,只是從心底裡開始厭惡這個人,或許我對於他的厭惡從高中見的第一面就已經開始了。
見雲霄桓的第一面說不上是什麼特殊,不過是因爲兩個人剛好過拐彎的樓道,我手裡抱着書正要去圖書館,而他正和一個女生侃侃而談,並沒有注意到我,所以兩個人就撞上了,我手裡的書灑了一地,但是並沒有發火,只是想快一點兒撿起來然後去圖書館。
他愣了一下,也幫着我撿,嘴裡還羅裡羅嗦:“對不起啊,你是那個班的?——是要去圖書館嗎?我送你去?這麼多的書你抱得動嗎?快中午了……”
我連看都沒看他,只是覺得他這個人真的是過分的聒噪,撿好了書,我徑自走開並不和他說話,他卻窮追不捨,一直跟在我身邊,最後到了圖書館他纔不得不停下他的‘演講’,現在想想大概就是在那時候就很討厭他了吧?
其實討厭不討厭一個人不是日子久了才發現的,有些人看見的第一眼沒準就已經開始討厭了。
包裡的手機一直都是安安靜靜的,大概這裡沒有信號,或者是進入了一定區域就被革除了信號,我也不再白費電,索性關上了手機,對他們說:“我要回家了,如果‘敘舊’敘完了,今天就到此爲止吧!”
雲霄桓笑:“別呀,既然大家都那麼可惜當時的一場球賽,不如今天圓了當初的願望吧,也好讓大家沒有遺憾。”
每個人心中都有遺憾,何必去圓了它呢?還不如讓它成爲心中最最美麗的憧憬,可是嘴上卻說:“你們三缺一,怎麼玩?我對籃球可是一竅不通。”
雲霄桓答:“那就叫了東野翔過來。”
雲霄桓啊雲霄桓,真是跟雲清瑤如出一轍,一樣的自以爲是。
他說完,又伸手拍了兩下,驀地周圍圍上了七八個黑西服的人,全都羣蟻排衙般的站在我們身後,每個人臉上都不帶表情,一臉嚴肅。
北堂卻笑了不慍不怒,不溫不火,甚至無視身邊的幾個黑衣人只是淡淡道:“雲霄桓,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