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父親!你們去哪兒了?”

剛跨進“客棧”大門,赤瑕就向我撲了過來,噘着嘴一臉幽怨地看我。

我笑着揉了揉他的頭髮:“這不回來了麼。”

他順了順被我揉亂的頭髮:“父親,你不要笑了,笑得好難看。”

“你父親這麼帥氣,怎麼會難看?”

“你每次一有心事就是這個樣子……”他說着,使勁皺着眉頭,扯出一個笑容。

我“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有麼?”

他點頭點得如搗蒜:“嗯嗯嗯……啊,對了,那個翼王不見了。”他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有些嗔怪地看着我,“你當初還相信他,現在一出事他就不見了,我看他最可疑!”

閻夜會消失,是我意料之中的事,伏伽已經拿到人魚之淚,沒有必要再將閻夜留在我身邊。

“我知道他在哪裡。”

聞聲擡頭,我看到從二樓緩步走下的一頭紅髮的男人。

赤瑕在我耳邊嘀咕:“怎麼又是他。”

我對那人笑笑:“殿下費心了,找一個人對我來說,並不算難。”

“這我知道,但是你現在有把握能夠拿回你想要的東西麼?”他走到我面前,微笑着看我,“你怎麼做事還是這麼魯莽,都不想後果的麼?”

赤瑕將我往後扯了一下,擋在我面前:“不准你那樣看着我父親!”

他微笑着看着赤瑕,眼中寵溺之情顯而易見。那一刻,我的心幾乎就要跳出嗓子眼,生怕他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

“我只是想幫你父親而已。他今天早上注入了三成靈力在藍雅國君體內,如果你們現在去魔界,即使有四大邪神護法,也不一定能順利在魔界出入。”

他說得沒錯,魔帝在魔界的入口設了強大的暗黑封印。以前我去過一次,那是在我身體完全沒有問題的情況下,而那個時候開啓那個暗黑封印也幾乎耗去我全部的靈力。

只是他怎麼會知道今天早上的事?

“你跟蹤我?”

“我說過我會陪着你。”他眼角彎彎,笑得一臉無害。

“你!”

赤瑕卻一反常態地沒有發火:“那你的意思是,你願意幫我們?”

他微笑着輕輕揉了揉赤瑕的頭髮:“嗯。”

我一把將赤瑕拉到身後:“我的事不用殿下操心!”

赤瑕輕輕扯了扯我的袖口:“父親,他可以幫我們啊,我覺得他比那個翼王可信。”

是啊,當初我也覺得他值得我去相信,可是後來呢?

把心完全交出去換來的卻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欺騙和一次又一次的背叛。

“赤瑕,我以前就告訴過你,在任何時候,都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父親我。”

“我只是覺得,他可以幫我們是好事,他要跟我們去魔界,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但如果發生什麼事,他至少不會幫着魔族人不是麼?”他眨了眨眼,寶石藍的眸子綻放出迷離的光彩。

他已經長大了,有些事我已無法控制,也許有一天,當他知道真相後,會討厭的,只有我一個。

於是,這是兩百多年來我第一次沒有看他一眼,徑自回了房。

……

次日,我們啓程。目的地是魔界。

緋彌還是跟着來了。

魔界入口外,我們很快找到了封印的位置。

緋彌和四大邪神合力開啓了封印。

巨大的黑色漩渦出現在我們面前,狂躁的氣流吹得衣衫恣意狂舞。

而後,我們七人也相繼躍入那巨大的黑色漩渦。

過了好久,雙腳才終於在實地立定。

到了魔界,第一個感覺就是黑,接着就是冷。

其實魔界的佈局與天界很相似,但又是相反的。

天界的主城在天界之極,也就是天界的最高處。魔界的主城卻是在魔界的最深處,最接近地心的地方,而魔宮又位於主城的正中央,獨獨高聳在魔界的最底層,與主城被深淵完全隔開,淵底流淌着熾烈的岩漿。

魔宮對外開有七座宮門,面朝北面的正門外是連接着主城的橋,橋由千鈞大石築建,橋面寬十丈有餘,兩邊聳立着巨型石質雕塑,共十六座。正門只在魔帝出入,或者迎接外族來使時纔開啓使用。其餘宮門外均是由鐵架橋連接,供其他地位不同的人出入。

魔界和天界最明顯的區別就是:在天界,所有的建築均是白色系,金色的屋頂在陽光下耀眼而奪目。而反之魔界的建築均是暗色係爲主調,天上也只懸着一個紫色的光球,所以,在魔界即使是白天,整個看上去也是昏沉沉的。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魔族人長得很難看。

人魔兩界晨昏是顛倒的,所以我們到達魔界的時候正是魔界的夜晚,夜晚的魔界沒有一絲光亮,黑得讓人絕望。放出一個光球,照亮了十丈之內的地方,也摸清了我們現處的環境——一片看不着邊際的森林,光源之外的森林被一片濃墨侵染。

緋彌走到我身邊:“我們還是等天亮了再繼續前進吧。”

他靠近我,身上的溫度傳來,我不自在地向旁邊挪了幾步。

我沒有反對,我當然知道,現在前進如果遇到飲魂族,我們是極其危險的。

飲魂族是一個只在夜間活動的種族,靠飲食各種生物的靈魂爲生,常以靈體的形態出現,以方便獵食。魔帝將它們封印在魔界第一層最靠近入口的地方,爲的就是能夠第一時間阻止那些入侵者。

我在周圍設了冰之護壁,這樣可以避免飲魂族的襲擊,以便大家可以安心休息。

設好結界,我隨意找了一棵樹坐下,四大邪神分別守住結界的四個方位,赤瑕在護壁中逛了一圈估計是覺得無聊,於是也靠着我坐了下來,緋彌則靠着離我最近的一棵樹坐下。也許是身處的地方過於黑暗就會使人特別想睡覺,不多時赤瑕就靠着我的肩睡了過去。

於是我將他的頭輕輕放到我的腿上,將斗篷脫下,搭在他身上。

看着赤瑕恬靜的睡顏,我真是覺得,當初那些苦,沒有白吃。

眼皮有些重,一絲倦意上涌。

我當然清楚地知道,這種時候我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睡覺的。於是,我爲了能打起精神,只好四處亂瞅。視線好幾次不小心掠過緋彌,對上他意味不明的視線,看得我心裡直發毛。

“怎麼不休息?”

“殿下想要休息就休息,我不會妨礙殿下的。”

他突然起身走到我身邊坐下,有些擔憂地看我:“我不累。倒是你,昨天消耗了那麼多靈力。”

赤瑕在我懷中動了動,我輕撫他的發,他慢慢地安靜下來。

“我沒有殿下想的那麼弱。殿下精神這麼好,還是多想想你自己吧,我們之間的賬還沒算清呢。”

他愣愣地看了我半晌,眨了眨眼:“我知道。”

我移開視線不去看他,可依然感受到他灼熱的視線,於是我索性靠着樹幹閉着眼睛養神。

或許是太過睏倦的原因,靠着樹幹不多時,我就睡了過去。

醒來是被震耳欲聾的龍吟聲吵醒的。

幾乎是同時,赤瑕也從我懷中跳了起來,緋彌擋在我們前面,周身發出耀眼的紅色氣焰。

放眼望去,護壁之外,一隻巨型黑鱗龍睜着一雙血紅的眼虎視眈眈地看着我們。四大邪神最靠近那條巨龍,已經全然進入備戰狀態。

我果然還是遲鈍了。

“父親,這條龍比‘豌豆’大了好多倍!”赤瑕在我耳邊驚歎,毫無懼意。

“豌豆”就是他那條青龍的名字,當初他起這個名字的時候我還笑過他,他卻指着那顆蛋義正言辭地說:“父親你看它,那麼綠還那麼圓,不是豌豆是什麼?”於是無奈,只好委屈了那條青龍。

記得當初在海龍族黑市上買到“豌豆”的時候,它還是顆蛋,比鵝蛋大不了多少,將它送給赤瑕也只是爲了他一個人不至於太孤單,畢竟我不可能時時刻刻都陪着他。

當然,“豌豆”是不能跟眼前這條巨龍比的,單不說血統純不純正,光是外型都要遜色得多。

接着又是幾聲龍吟,震懾天地。

巨龍在嚎叫,卻不似憤怒。然後,它伏在護壁之外一動不動,視線從我們幾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我身上。然後,它“說話”了:“你是勝蚩?”

我點了點頭:“是。”

“陛下已等候你多時,請隨我一起去見陛下。”

迴歸原始的龜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