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緋彌的父親回來了。那是一個和緋彌有着相同髮色的成年男子,看上去不過人類三十歲左右的模樣,英眉挺鼻,皓齒星眸。他就那麼往荼蘼花海里一站,一股霸氣便從骨子裡散發出來。

然而颯爽雄姿卻在他的視線觸及到緋彌的那一刻徹底被摧毀。

“小彌!”

緋彌用手隔開飛撲到他身上的男人,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你每次能不能正常一點?”

男人捉住他的手,笑得跟朵花兒似的:“小彌怎麼這麼久纔來看你母親,你母親都想死你了!”

緋彌的母親站在一旁捂着嘴輕笑出聲:“你想他直說不就好了,怎麼扯到我頭上了?”

男人神情幽怨地看着一旁的女人:“小彌不是不讓我想他麼?”說着偷眼看了看緋彌。緋彌說:“我們是來找你有事,不是來聽你閒扯的。”

男人的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唉~原來小彌是有事找我纔來看你母親,你母親一定傷心死了~”女人有些無語地翻了個白眼。緋彌面無表情地說:“永恆枷鎖怎麼解?”

男人吃驚地睜大了雙眼:“什麼?誰……誰被下了永恆枷鎖的詛咒?”

“我。”

“什什什、什麼?誰幹的?”

“廢話,你不是知道麼?”

男人沉思了半晌:“不對,永恆枷鎖是同時向兩個人下的詛咒,那還有一個人是……”說着將視線移向我,“……他?”

緋彌點點頭:“嗯,你解不解?”

男人突然鬆了口氣似的道:“那簡單啊,殺了他就好了。”

緋彌皺眉道:“什麼?”

“被同時施咒的兩個人,只要其中一個死掉,詛咒自然可解。”

“開玩笑,你讓我殺了他?”

“不是我讓你殺了他,是你必須那麼做。”男人的表情突然變得無比凝重,“小夜的性格我想你比我瞭解,他想要做什麼沒有人能夠阻止。他這一次竟然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對你用了永恆枷鎖,你覺得他會這麼輕易罷手麼?”

緋彌用手指着我:“你知道他是誰麼?”

男人看了我一眼,面無表情地轉過頭看着緋彌:“知道。”

“那你還……”

“就是因爲知道,我纔會說出來,不然你以爲他現在還能活生生地站在那裡麼?”

緋彌握緊了雙拳站在那裡,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咬着牙關一字一句道:“那……沒有其他辦法麼?”

男人搖了搖頭:“沒有。”

緋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雪我們走。”說着拉過我的手就往門口走去。

緋彌母親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彌!”

“讓他去吧。”

一路上緋彌都沒怎麼說話,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

回到城中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街邊行人漸疏,緋彌拉着我沿湖轉了一圈,在湖邊的石臺上坐了下來。

微風輕輕拂過湖面,漣漪盪漾,映着岸邊星星點點的燈火,波光粼粼,湖風夾雜了淡淡的腥味撲打在面上,在深秋的夜裡,帶着些許涼意。

緋彌像小孩子一樣撐着下巴坐在我的身邊,擡頭仰望着天上的點點繁星,嘴角輕輕揚起:“其實有時候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還愛着你,愛着這一世的你,可是答案總是很模糊。現在明明你已經在我身邊了,可我還是找不到當初的那種感覺……”他轉過頭,微笑着看着我,“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緋彌,你、你在說什麼?”

“也許一直以來,我愛的只不過是前世的你,可是,你已經不是他了。”他轉過頭來,依然面帶微笑地看着我。

那一刻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一定是聽錯了。我晃了晃腦袋,努力牽扯出一個笑容:“緋彌你是不是累了?要不我們回去吧。”

他搖了搖頭,笑笑:“不,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前世的你,真的已經不在了,而這一世的你,並不是我要的,明白麼?”

果然我這張臉還是沒那麼容易被他接受吧。

我站起來,整個世界劇烈搖晃了一下,我後退一步咬咬牙,扯着嘴角笑笑:“沒關係,我明白的。”其實你已經很委婉了,比閻夜委婉多了,所以我不應該難過的不是麼?

可是爲什麼,心還是會那麼痛呢?

緋彌站起來,緊皺着眉看着我,伸出手,卻停在了半空,然後又收回去,抿了抿脣:“你能明白就好。”他頓了頓,又說:“你會有自己的生活,會找到自己的幸福,你會好好的,對不對?”

我拼命地點頭:“嗯嗯……我會好好的,我會幸福,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活在過去沒能夠走出來,所以你放心,我的心還在我這裡,我會把它保護得好好的,不會讓它受傷害,不會讓它痛,我一定會好好的!”

緋彌怔怔地看了我半晌,像往常一樣,揉了揉我的發,輕輕一聲嘆息之後,我看着他的身影最後隱沒在燈火闌珊處。然後整個世界只剩下寧靜。

我蹲下身,把身體縮成一團,緊緊咬着下脣不讓自己哽咽出聲,滾燙的淚從兩頰滑過。

爲什麼要難過?我又不愛他,終於擺脫掉他了不是麼?沒有他,閻夜也許不會那麼恨我,我應該高興的不是麼?我應該高興的……

可是,爲什麼?我的心……好痛……

比以往的哪一次都痛……

眼淚已經枯竭,風乾的淚痕在臉上緊得皮膚髮疼,微腥的湖風拂過時,有種想要嘔吐的衝動。

幸福這兩個字之於我,果然還是太過奢侈嗎?

第五十章

“滄雪!”

聞聲一驚,我猛然擡起頭來。聽到殊傾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趕忙轉過身子背對着他:“殊、殊傾,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消失了兩天去哪了?把我騙回皇宮去,你們倒好,拍拍屁`股走了個乾淨!”我沒來得及辯解,他又說:“咦?緋彌呢?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他有事先走了。”

“什麼?大半夜的他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喂!你爲什麼背對着我?”說着便繞到我前面,我趕忙轉過身往前邁了一步:“殊傾,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他不耐煩地道:“有什麼事?先轉過來再說,你用屁`股對着我講話不覺得很失禮麼?”

“你還是先聽我說完,再決定要不要我轉過來。”

“那好,你說。”

“其實,你以前見到的我,並不是我真正的樣子,其實我……很難看的。”

“嘁!我還以爲什麼事呢,醜就醜了,我接受能力強的很。”

“不是一般的難看……”沒等我說完,他就一把扳過我的肩將我轉了過去。

我把頭埋得很低,他有些不耐煩地道:“別低着頭,我看不到。”說着伸手擡起我的下巴,我害怕地閉上眼睛,不想看到他看到我的樣子的時候失落嫌惡的眼神。他似乎是仔細端詳了一陣,然後咂咂嘴,“還行,也不是太醜。”

我猛然睜開眼睛:“什麼?”

他敲我一記暴慄:“你認爲我是那種以貌取人的人麼?再漂亮的人,只要不是你,我看都不會看一……”他似乎是意識到什麼似的突然噤聲,然後頗尷尬地抓了抓腦袋,“我的意思是,一個人的外在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裡……”他用手按着他自己的胸口,微笑着看我。

聽他這麼說,心裡突然有些難過,他是第一個不嫌我醜的人。我垂下頭,將視線移到地面:“你不會覺得我這張臉很……很噁心嗎?”

他又一記暴慄敲我腦袋上:“噁心?你再說個噁心看看?不過……意外是有點啦,但是我真的一點都不介意!”

我揉了揉連續兩次遭他襲擊的頭部,只覺得鼻根有些發酸,剛剛枯竭的淚,竟又在眼眶裡打轉。

“喂,你該不會是哭了吧?我又沒使多大勁……”

我輕輕吸了吸鼻子,擡起頭來:“沒有,我很高興!我一直都擔心你看到我這張臉就不會再想和我做朋友了,你能這麼說,我真的很開心很開心,真的!”

殊傾轉過身子,面對着湖面咕噥了一句什麼,可是他說得太快,我沒有聽清,於是我問:“什麼?”

他轉過身來,笑得一臉燦爛:“沒什麼沒什麼,我們回去吧!”

“去哪?”

他頗無奈地聳聳肩:“現在只能去皇宮,因爲你明天就看不到我了。”

我說:“什麼意思?”

他翻個白眼:“笨蛋,我要睡覺了啊。”

我說:“殊傾,似乎有些事情,我不是很明白。”

“我不想說,你去問青莫好了。”

……

回到皇宮,殊傾送我回了乾修宮。

子時已過,萬物俱寂,只剩下我一人的乾修宮裡格外清冷,我一個人站在窗前,卻全無睡意。空氣似乎都結了冰,從敞開的窗口吹進,吹滅了燭火,身後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擡頭仰望天空,星星依然璀璨。

不知道我在窗前站了多久,直到天際微微泛白,我才恍然發現,新的一天又開始了,而昨天已經過去。

回到牀上躺下,站了一夜的雙腿麻麻地跳。我扯過一旁的被子,將自己團團裹住,閉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夢裡,一隻巨大的金鼎填滿了視線,金鼎後面探出一顆腦袋,是那個紅髮少年,紅髮少年四處瞅了瞅,從金鼎後面走出來,這才發現,他懷中還抱着一隻雪白的貓。

近距離的觀察才發現,這隻貓的瞳色竟是藍色,如同那不含一絲雜質的藍水晶。

紅髮少年將貓咪放到地上,頓時,貓咪的周身發出耀眼的銀色光芒。當光芒消失,站在紅髮少年身邊的赫然就是上一次出現在夢中的白髮少年。

白髮少年有些疑惑地看着紅髮少年:“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我聽說這裡放着一種丹藥,吃了它靈力可以劇增。”

“我對那種東西沒興趣。”

“我又沒說是要給你的。”

“那我先走了。”說着轉身欲走。

紅髮少年拉住他:“誒,開個玩笑,其實,那個東西,吃了之後不只可以增強靈力,最重要的是,它可以讓你在重生之後保留之前的記憶。”

白髮少年似乎有些動了心:“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不然我冒這麼大的風險到這裡就爲了增加那對我毫無意義的靈力?”

“那意思就是,我可以不用忘記你?”

“是啊是啊。”

“算了,我還是不要記得你。”

“爲什麼?”

“萬一我變成醜八怪,你裝作不認識我怎麼辦?”

“不會的不會的,平樂谷的麒貓都很漂亮。”

“那萬一變醜了呢?”

“那我也不會不要你啊,不要亂想了。”

畫面突然切換,又是上一次夢到的那個溫泉。只是,這一次的畫面似乎……

“彌,我明天……就要走了……”白髮少年衣衫半褪,面頰微紅,下半身都浸在水中,雪白的絲絹飄在水中,暈開一圈圈漣漪,仔細一看,方纔看清,他正跨坐紅髮少年的腿上,某個部位正和紅髮少年的另一個部位緊密相連。他微微皺着眉頭,說話時,氣息都有些不穩。

紅髮少年緊緊摟住他,將臉埋進他的頸項:“我知道。”說着,開始動作起來,頓時,水花飛濺,水聲嘩嘩作響。

白髮少年的聲音被搖晃得支離破碎:“嗯……不要……不要忘了我……”

紅髮少年更加用力地擁住他,加大幅度地動作起來:“……不會的。”

身後傳來一個彷彿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聲音,焦急地叫着:“滄雪!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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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當”一聲之後,我猛地從牀上坐起,伸手揉了揉眼睛,看到在我面前立定的一臉神色慌張的青莫。

“青莫?”

“你還在睡?陛下馬上就要過來了,上一次陛下就說不想見到你,你這次完了……”說着,他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你怎麼……”

我打斷他:“這是我本來的樣子。殊傾怎麼了,我昨晚才見過他啊。”

青莫晃了晃腦袋:“唉唉,算了,你跟我來,我再跟你解釋。”說着拽過我的手,就將我扯下牀,朝着門口奔去。

“喂!我還沒穿衣服呢……”

青莫拽着我跑到城門外,我都快被一路上人們詫異又好笑的眼神戳出一個洞了。我知道我這個樣子,穿着褻服,光着腳丫子,蓬頭垢面,在街上被一個小孩拉着狂奔,準是一道“亮麗”的風景。

青莫不知道從哪裡拿了一套衣服塞給我:“你走吧!”

“什麼?”我抱着衣服,眨了眨眼,有些不確定他話裡的意思。

青莫的眉頭有些不耐煩地皺起:“我叫你走,離開這裡,離開藍雅國,這是我和其他四位長老商議之後的決定,你走吧。”

我說:“爲什麼?是不是殊傾……”

他朝我擺擺手:“陛下不想看到你,你趕快走。”

“哦……”我抱着衣服,愣在原地沒有動。

原來,殊傾也只是嘴上說着不介意我的臉,其實心裡還是介意的吧,我居然當時還感動得熱淚盈眶,現在想起來,還真有些可笑。

“你怎麼還不走。”青莫的語氣有些不耐煩。

“我會走,你放心。”

我摸了摸腰間,猛然發現,琴月給我的那塊石頭居然被我落在了乾修宮。

“青莫,我有東西落在了乾修宮,非常重要的……”

話未說完,另一個聲音響起:“你說的是這個麼?”

我轉過頭,看到了向我們走來的殊傾。他手中握着那顆琴月給我的黑色晶石,朝我揚了揚,袖子滑倒臂彎處,手臂上沒了那些樣式複雜的鐲子。

“殊傾……”

他走到我旁邊,眯着眼居高臨下地看着青莫:“青莫,你要讓他去哪?”

“陛下。”青莫垂首行了一禮,“陛下不是說不想看到他麼?我要讓他遠離陛下的視線。”

殊傾微微皺眉:“朕什麼時候說過了?”

“不是上一次……”殊傾的眼神突然之間變得凌厲起來,青莫忙說:“沒有沒有,讓他走是護國院長老們的決定。”

殊傾說:“那你們有問過朕的意思麼?”

青莫扯着嘴角笑:“這種小事我們不敢驚擾陛下。”

“小事?怎麼說他也是朕的客人,哪有趕客人走的道理?”

青莫小小的眉頭皺到一塊,小嘴一撅:“陛下,他可是麒貓!”

“麒貓又如何?”

“他是麒貓,天神養在平樂谷供神官玩樂的寵物!”

“這有關係麼?”

青莫說:“陛下,您可是一國之君,怎麼可以留個妖怪在身邊,這……”

殊傾冷哼一聲:“朕跟誰做朋友,還要經過你們同意麼?”

青莫說:“可是……”

殊傾不耐地打斷他:“行了,你回去吧。”

青莫從我身邊擦過,我聽到他冷冷地“哼”了一聲。

“你先留下來吧,等忙完這一陣,我送你去寒冰山。”

我咬咬牙,深吸一口氣:“我現在就走。”說着對他伸出手,“那塊晶石給我。”

他看着手中的晶石,調笑道:“你那麼緊張?難道這個東西對你很重要?”

我點點頭:“你把它給我,我現在就離開藍雅國,保證以後都不出現在你面前!”

他輕笑一聲:“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我搖搖頭:“我只知道我可以靠它找到我的父親。”

他像是沒有聽到我的話,兀自言語:“這個是暗黑玄晶。它蘊藏了無窮的靈力,但是隻有一個人可以駕馭它,而且必須集齊五顆,分別是魔域紫晶、暗黑玄晶、精靈之眼、海龍之血、人魚之淚,當五顆晶石合爲一體,能夠駕馭它的人,縱是天神也無以匹敵。但據傳,能夠駕馭他的人,在一百多年前就失蹤了。”

我曾經聽老槐樹講過,這世間確實有這麼一樣東西,只要能夠成功駕馭它,就可以藉助它的力量顛覆世界。

顛覆世界對我來說太不現實,不說我根本沒有那個想法,就是我有那個想法,也集齊了五顆晶石,憑我的力量怎麼可能駕馭它?

“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麼暗黑玄晶,我只是要靠它找到我父親!”

“你應該知道,你父親就是那個可以駕馭它的人。不過,那幾顆晶石可都不願意成爲別人的工具,所以在你父親失蹤之後,那幾顆都破除封印流落世間。”

“別跟我講這些我不明白的東西,我沒想過要顛覆世界,你把它給我,我現在就走。”

“你不想,不代表你父親也不想。一百多年前他和緋彌的那筆賬還沒算呢。”他向我靠近一步,輕嘆一口氣,“難道你想看着你父親拿着它毀滅天界再殺了緋彌?”

“他要殺了緋彌?”

“緋彌當初用卑劣的手段抓他去了天界,在天界那段時間可以說是他一生最大的恥辱,你覺得你父親應該怎麼做?”

我的腦子裡已經亂成一團。

我的父親要殺了緋彌,他要殺了緋彌……

“我知道,你不想緋彌死。”

我擡起頭來,有些激動地看着他。他既然這麼說,那麼一定還有轉圜的餘地。

“只要不讓你父親集齊毀滅之石,他就拿緋彌沒有辦法。至少兩百年內他不會輕易對緋彌出手。”

兩百年,兩百年發生的變化可以很多,到時候也許父親就放下那一段仇恨了也說不定。

“好,我留在藍雅國,這顆晶石我一定不交給我父親。”

後來我還是跟他們回了藍雅皇宮,只是從那以後青莫對我的態度冷淡了許多,看到我都是“哼”的一聲就將頭甩到一邊,看都懶得看我一眼,所以我也一直沒有向他提起關於心中對殊傾“沉睡”這一事的疑問。

我一直覺得現在這個殊傾和那個說不介意我的外貌的殊傾不是同一個人,因爲他們除了長相之外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而且“黑髮殊傾”還說過我上一次離開時見到的殊傾不是他,他沒有理由騙我。雖然我靈力薄弱,但也感覺的到,他是真的沒有靈力,而這個殊傾靈力強大到我都不敢估計。

如果他們真的不是同一人的話,“黑髮殊傾”現在真的是在睡覺?

我在心裡掙扎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去問孔沐。

做爲護國院長老候選人之一的孔沐和其他候選人一樣住在安雅宮左側的蓬岫院,問了好幾個侍女守衛才找到那個地方。

蓬岫院四面山石圍繞,院內也是假山嶙峋,還在院外時我就聽到青莫氣急敗壞的聲音:“孔沐你老跟我做對是不是?你爲什麼總是幫着那個妖怪講話?!”

“可是陛下喜歡他。”孔沐的聲音不冷不熱。

“你是豬嗎?就是因爲陛下喜歡他,我才讓他離開,他要是繼續留在這裡,陛下會有危險的!”

“陛下要留下他,我們有什麼辦法。”

“我不管,不管你用什麼手段,三天之內你把他給我弄走,否則、否則我們就完了!”

“青莫,你……”

“哼!”

孔沐的聲音柔和了些:“不是我不想這麼做,但是你知道陛下的性格,無論是哪一個人格,陛下想要得到的東西絕不放手,難道你忘了上一次陛下的另一人格甦醒跑出去沒有找到他回來質問我們的事了麼?那一次是在雨中找了他一天一夜,這一次你又想看到陛下那個樣子麼?陛下現在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如果再不順着他的意,他也許這一次睡着了就不再醒來也說不定,難道你想看着他就這樣消失?”

青莫沒有說話,孔沐輕輕嘆了口氣:“現在的陛下,沒有幾個人能傷得了他,再說,還有我們,難道你對自己沒有信心?”

“怎麼會?!我這麼厲害,上一次輸給月夜雪魔也只是因爲你突然跑來分了我的心,我要是正常發揮怎麼會被他傷到?”

“嗯嗯,青莫最厲害了,那這裡還疼不疼?”

“你吹一下就不疼了!”

“現在呢?”

“還有一點……唔……”

“……”

“……唔……孔……唔……孔沐……”

隔了好久我才聽到孔沐有些氣息不穩的聲音:“……青莫,你什麼時候纔可以恢復?”他的聲音有些低沉,有些沙啞,不用看也知道他現在一定是一副欲`火焚身的表情。

“快了快了……咦~~你現在的樣子好恐怖哦~”青莫的呼吸也有些不穩,似乎還沒緩過氣來。

“恐怖嗎?”

“嗯嗯嗯嗯……”

“那我要做恐怖的事囖……”

“啊!啊啊……孔沐你放開我……啊啊……不要啊……孔沐……要死了……”

“好吧,今天先放過你。”

“嗚嗚嗚……孔沐你好壞……”

“如果不是有客人來,我想我會好好疼你的。”

“咦?”

“門外的看戲可看夠了?”

我愣了一下,這才發現,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門口。我左右看了看,確定了孔沐是在說我,於是我說:“不好意思,我是來……”

門突然被打開,青莫怒氣衝衝地打斷我:“你到這裡來幹什麼?”

“對不起,打擾你們了,我這就走。”

“慢着,我問你到這裡來幹什麼?引誘了陛下現在又想來引誘我的孔沐麼?”

“我想我這個樣子不會對你造成什麼威脅吧,你是對你自己沒信心呢還是對你的孔沐沒信心?我不過是有些事情想問孔沐,如果給你造成什麼困擾的話,我現在就走。”

“你……”

站在青莫身後的孔沐終於開了金口:“滄雪公子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我想我沒有必要再問了。”

“是關於陛下的事?”

“嗯,我想我知道了。”我看了看青莫,又把視線移向孔沐,微微頷首,“打擾你們了。”

回到乾修宮就覺得不對勁,平日裡的侍女守衛全沒了人影,而我房間的門卻是敞開着。我戰戰兢兢地走過去,果然看到坐在桌前一手撐着額頭一手輕敲着桌面閉着眼睛養神的殊傾,他的面前還放着一碗似乎已經冷卻的湯。

我躡手躡腳地往大門口挪……

“你要去哪?”

我停下腳步,轉過身,笑得一臉燦爛:“我以爲你睡着了……”

“過來。”

我慢悠悠地挪過去。

“去哪了?”

“閒着無聊就出去轉了一會。”

“愣着幹什麼?坐下。”

我愣愣地坐在與殊傾隔了兩個位置的凳子上。他拍拍身邊的凳子:“這裡。”

我翻着白眼挪過去。

“湯都涼了,叫人拿下去熱一下。”

“哦!”我噌的一下站起來,“我這就去。”

他不耐煩地拍拍桌子:“坐下坐下,朕沒讓你去。”說着翻個白眼,“來人!”

一個侍女走進來:“陛下。”

殊傾敲敲桌子:“把這個拿下去熱了。”

侍女頷首道了一聲:“是。”然後過來拿了桌上的湯碗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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