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彌被安置在蓮影殿,那是專門接待貴客的地方,即使那裡從來就只住過緋彌。
蓮影殿和翼王的暗影殿只一牆之隔。每天都有婢女照看着重傷的緋彌,我不怎麼放心,可是我住的光影殿確實太過“偏僻”,於是我也只好直接搬到了蓮影殿,方便照看緋彌的傷勢。然後,翼王看着我的眼神又恢復了第一次見面時的冰冷。
自從我搬到了蓮影殿,婢女的一切工作全由我一個人扛了下來,煎藥,喂藥,洗拭傷口,換藥全由我一人承包辦理。我也不清楚我爲什麼要那麼做,只是別人做的話,我不放心。
回想了一下,其實我以前生病的時候,緋彌也是有這麼照顧過我的,我這麼做只是不想欠他的,如此而已。
可是在我如此這般精心照料下,緋彌高燒依然久久不退,昏迷了兩三天。直到第四天,體溫纔有了漸漸恢復的趨勢。
我端着剛剛煎好的還有些燙手的藥,一邊對着手吹氣,一邊向緋彌的房間走去。緋彌的傷勢有了好轉,我心裡自然是歡喜的。當然那也只是因爲我的努力得到了回報。
正要推門進去,擡起的手卻僵在了空中。
我聽到裡面有人說話,是翼王的聲音。
“……你不愛我當初爲什麼要救我?爲什麼要給我留下這個怎麼也抹不去的個印記?”聽得出來他的聲音有些激動,有些哽咽。隔了好半天,一個細弱蚊蠅的聲音響起:“有些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當初離開你,是因爲我們不能在一起,他並沒有錯,可你卻殺了他,和他在一起,我只是想忘記你。”是緋彌有些虛弱有些蒼白的聲音,飽含無奈。
翼王的聲音有些激動:“那……那你的意思是,你心裡還是有我的對不對?所以你並不是不愛我的對不對?你離開我,只是因爲我們不能在一起,那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呢?有什麼困難不能兩個人一起面對……”
緋彌打斷他,似乎比他還要激動:“不是的!已經回不去了,所有的一切都亂了套,本來我還可以以哥哥的方式疼你,保護你,甚至永遠陪在你身邊,但是,從你殺了他的那一天開始,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我甚至無法平靜地面對你。”緋彌的語氣有些無奈,帶着深深的歉疚。
“你恨我?因爲我殺了他,所以你恨我?他對你來說真就那麼重要?你真的愛上他了?你不再愛我了……”翼王的聲音透着絕望的味道。
我聽到緋彌咬牙的聲音:“是。”
“緋,你不要這樣,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嫉妒他,我明明知道你只喜歡我,你從一開始就只喜歡我,我卻對你沒有信心,對不起……”翼王的語氣接近哀求,“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緋彌沒有說話,翼王嘶啞着聲音咆哮:“爲什麼?難道就是因爲我殺了那個人?你想要爲他報仇,你可以直接殺了我啊!爲什麼要這樣折磨我?!”
“我怎麼可能殺了你?”緋彌的語氣有些無奈,“上一次傷了你,是我不好,只是……你不應該動他的。”
“呵呵……”翼王笑了,只是那笑,有些蒼涼,“我知道了,我原以爲,只要肯低下頭,讓自己再賤一些,就可以留得住你,但是看來我錯了,我這樣,只會讓你看不起我是不是?以前的我,至少讓你喜歡過,其實,我沒有必要改變的是不是?”緋彌沒有說話。
漫長的沉靜過後,門被打開……
雙眼通紅的翼王看着我的眼神,不再冰冷,而是深入骨髓的痛恨。
他揚起手,卻僵在半空。最終他只是咬了咬牙,輕輕推開我,離開。
我蹌踉着後退了幾步,滾燙的藥汁灑在手背上,頓時紅了一片。
緋彌在看到我時,突然坐直了身子,看着我的雙眼裡露出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我尷尬地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掀開被子準備下牀,我急忙跑過去,將藥碗放在牀頭的矮几上,將他按回牀上,靠着牀頭坐好。
“雪……”他看着我的眼眶微紅,聲音有些顫抖。
怎麼看他都和前幾次不一樣,看着我的眼神少了那種不耐煩的情緒,多出來的是滿溢的溫柔,和濃濃的歉疚。
如果說昨天我還認爲他找到我是因爲想彌補些什麼的話,那麼今天看到他這樣的眼神,我不得不推翻自己的猜想。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端過牀頭的藥開始攪動,早已習慣的藥味此刻卻薰得我有點想吐。
身體突然被他緊緊摟住,藥碗打落,滾燙的藥全數潑在了我的胸前,痛得我暗自抽氣。
沒想到身後的人比我還緊張:“對不起對不起,很痛是不是?讓我看看。”說着鬆開我,緊張兮兮地要來扯我的衣襟。
我伸出手臂隔開他的手,另一隻手提着前襟抖了抖:“沒事,不是很燙,我去換件衣服就好。”
伸出去的手突然被他握住:“你的手怎麼回事?”
我看着自己紅了一片的手背,尷尬地笑笑:“剛剛在外面不小心……”
“怎麼這麼不小心?還痛不痛?”說着輕輕對着我的手背吹氣。
他突然變得這麼溫柔,我覺得有些不適:“你是緋彌沒錯吧?”
他疑惑地擡眼看我:“怎麼了?”
“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這麼……”
“這麼溫柔?”
我想了想,點點頭。
“我對你,從來都這麼溫柔啊。”
“前幾次你都不是……”
“那是因爲前幾次我並不知道你是你啊。”
我正欲再問,他卻突然抱住我:“雪,讓我抱抱你。”
他的下巴擱在我的肩上:“你走之後,我一直都在找你,可是找不到,一點你的氣息都找不到。”他輕嗅我的頸項,我全身一陣哆嗦,奮力推開他,站起來往旁邊退了幾步。
他跌倒在牀上不住地咳嗽,有紅色漸漸地從他緊貼着身體的白色褻服浸出,長長的一條,從肩頭到背心。
我一時有些慌了,忙衝上去:“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一邊語無倫次,一邊手忙腳亂地扯開他的褻服,準備查看他的傷勢。
他彎着眼角看着我,我儘量避免接觸他的視線。
“是誰傷了你的?”
“就是你要找的人。”
我有些激動地睜大雙眼:“我父親?”
他搖搖頭:“不是,是月夜雪魔琴月。”
“他能傷到你?那他豈不是比我父親還要厲害?”
“他的能力當然傷不了我,他能傷到我,是因爲我根本沒有還手。”
“啊?”
“你離開之後就一直住在這裡?”
“嗯,算是吧。本來打算去找我父親,可是半途中跌落山谷……”
“什麼?跌落山谷?那你有沒有傷到?”
“沒有,那個時候正好有幾隻飛禽飛過,就是那幾只飛禽救了我,後來我就落到這非人異族的地界,之後又遇到幾隻雪雲獸,被那幾只雪雲獸咬暈了之後再醒過來就在這裡了。”
他突然一把將我抱住,像要把我揉進他的身體一般。
“雪,對不起。”
受不了他突然這麼溫柔。
“我這不好好的麼?”
“可是我好怕,我差點就害死你了。”他突然鬆開我,緊張兮兮地看我,“小……翼王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沒有啊。”
他皺着眉頭兀自喃喃:“沒理由啊,他不可能平白無故地救你。”
“那你的意思是,他救我是有原因的?”
“嗯。你說一下你來到這裡之後的情況。”
我想了想,把我來到這裡之後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石室?你醒來的時候在一間石室裡?”
想起那些蟲子,我依然心有餘悸,那種噁心的感覺再度來襲,我艱難地吞了口唾液,點了點頭。
“你說你被雪雲獸咬傷過?”
“嗯,不過都已經好了。”
“全都好了?”
我想了想,指着自己胸腹處:“這裡有一塊好像傷得比較重,按起來還有些疼。”
“我看看。”
他的表情很鄭重,我也不好扭扭捏捏,於是解開衣襟給他看。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然後合上我的衣襟,“哼”了一聲:“我就知道他沒安什麼好心,這麼多年過去,還是這麼幼稚!”
“他對我做了什麼?”
“不用擔心,這事我會解決,你不會有事的。這段時間你回你住的地方去。”
我悶悶地應了一聲:“哦。”
他解釋道:“讓你回去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你想知道?”
“不想說就算了吧。”
他拉過我的手:“我是怕我會控制不了自己……”說着將我的手放到他的腿`間,觸手的是一個滾燙的硬物。
我驚得猛地甩掉他的手,匆匆忙忙站起來:“我重新去給你煎藥!”
說完奪門而出。
回到房裡,我“砰”的一聲把門關死,靠着門喘着粗氣。
低頭看着自己挺立起來的二弟,鬱悶到想死。
不過牢騷歸牢騷,還是先解決那不爭氣硬起來的兄弟先。
鬆開腰帶,閉上眼睛,將手探到雙腿間,握住那已經昂然挺立的部位,喘着粗氣慢慢上下□□,眼前浮現出緋彌那溫柔的笑臉。
手上的動作越來越快,整個人彷彿升上了雲端……
……
終於在一陣緊縮的窒息感中得到了釋放。平復了一下呼吸,身體軟得有些支撐不住,挪到牀邊,拿了棉布擦乾粘在手上的白濁粘稠的**。
打開門,便看到了站在門口一臉表情複雜的翼王。他在這裡站了多久?剛剛我可是靠着門……
我的臉唰的一下紅到了脖子根:“翼翼……翼王。”
他沒有說話,只是定了定神轉身離開。
太陽透過濃厚的迷霧灑下,帶來的只是光亮,卻無法給予溫暖,寒冰山依舊寒冷。
也許是我的錯覺,居然會覺得他的背影有些悲涼。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重新給緋彌煎好藥端到他房間時,他正安靜地躺在牀上,有些凌亂的劉海輕輕搭在他的額頭,紅白分明。兩條斜入雙鬢的劍眉下雙目輕合,眼睫濃密而纖長,完美的容顏就好似經過玉匠精心雕鑿過的一塊完玉一般,英氣的鼻尖微微發亮,之前蒼白乾燥的脣,此時也紅潤了不少。他躺在牀上熟睡的樣子,就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嬰孩,讓人經不住想要觸碰。看着他的臉色越來越紅潤,心裡覺得欣慰,竟輕輕微笑了起來。
我將藥碗放在牀邊的小几上,看了熟睡的緋彌一眼,便退出了房間,將房門輕輕合上,又給一直照顧緋彌的侍女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便回我住的房間簡單收拾了一下,回光影殿去了。
以前一直要堅持自己照看緋彌是因爲擔心翼王會苛刻他,可是現在這個情況看來,根本就是我想多了,翼王怎麼可能會苛刻他?
剛走到光影殿門口就看到在那裡探頭探腦的閻隱。我正準備叫住他,他就已經回頭看到了我,笑得跟朵花兒似的朝我走來:“你這段時間去哪兒了?我問我哥他也不說,我還以爲你離開了呢。”
閻隱的突然出現,還真讓人驚奇,更驚奇的是,他就好像知道我今天會回來一樣。於是我問他:“你怎麼在這裡?你知道我今天會回來?”
他頗有些無奈地聳聳肩:“就是因爲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回來,所以我每天都來找你。”
我笑:“你找我有事?”
他一下蹦到我身邊,用額頭在我肩上蹭蹭:“沒事,就是閒着無聊,又不想跟那些醜人在一起。”
我被他這個舉動搞得一震,縮了縮肩膀:“醜人?”
他白我一眼撅了撅嘴:“你知道的,大部分非人異族原型根本沒法看,人形更是慘不忍睹,要我天天面對着他們,不如直接給我一刀來得痛快。”
我失笑:“那你這麼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
“我以前都不怎麼住在這裡,跟着我哥天南地北地闖,可是自從我哥當了翼王,他就沒時間陪我了,一個人出去玩也沒什麼意思。”他無奈地聳聳肩。
“我記得我有見過一個藍頭髮的,長得挺漂亮的。”
他吃驚地張大了嘴,接着吞了口唾沫,表情跟吃了蚯蚓似的:“你是說藍印嗎?那個醜八怪?我敢保證一個正常人是無法跟他相處超過一個時辰的,當然我哥除外。”
我推開我房間的門,走了進去:“爲什麼?”
他一下蹦到躺椅上盤膝坐着,手肘擱在膝蓋上,用手背撐着下巴看着我:“他是藍狐族的首領,三百多年以前就開始暗戀我哥,近年來更是整天纏着我哥,又自戀得不行,認爲除了他誰也配不上我哥似的,一條舌頭像被毒蛇毒蠍子浸過,毒得不行,要是看到跟我哥關係稍微曖昧一點的人,我敢肯定那人定跟他說不上三句話就會氣得口吐白沫。”
我憋住笑,繼續整理手中的衣物:“我沒跟他說過話,這倒是不清楚,不過從我住到這裡以來,他也沒找過我的麻煩啊……”
“對你他是有些忌憚的,因爲畢竟你是我哥親自帶回來的,又不清楚你的底細,其實他腦子還是挺能使的,要不人家怎麼會是首領呢?”
收拾完畢,我搬了個凳子坐到他旁邊:“能跟我講講你哥和緋彌的事麼?”
他猛地睜大了眼睛,將手放了下來坐直了身體:“喂,我說了在這裡……”
“沒事,他現在就在蓮影殿。”
“誰?”他一臉疑惑。
“緋彌咯。”
“他他他……他怎麼會在……”他已經吃驚得嘴都合不攏了。
於是我就把事情的經過簡單地給他講了一遍。他低着頭沉思了一陣,“那你的意思是……你失蹤這些天就是在……”
“蓮影殿。”我接過他的話,“因爲當時緋彌受傷很重嘛,你哥又一副不大待見他的樣子,所以……誒?對了,你說你哥有喜歡的人,就是指的緋彌吧?”
“……嗯。誒?你怎麼知道的?”
“我不小心聽到他們的對話了。”
“唉,我哥的全部都給了那個人,可是那個人卻將他的一切都毀了。”從閻隱的眼裡,我可以看出,他恨,非常痛恨緋彌,因爲那個人傷了他最愛的人。可是緋彌會以什麼樣的心態去面對翼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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