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國太尉名叫史光胤,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長得虎背熊腰、劍眉星目,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英武之氣,一看就是個人中豪傑。
史光胤站了出來,對夏侯玄德行了一個禮,說道:“啓稟君上,微臣覺得,雖然朝廷不能助長賊人的氣焰,但是,朝廷也應該考慮一下那些俘虜的安危。”
史光胤話音剛落,賈純儒就在旁邊說道:“太尉的意思是,那些人當俘虜還當得有理嘍?”
賈純儒和史光胤一向不和,史光胤所擁護的,賈純儒肯定會站出來反對。
史光胤瞟了賈純儒一眼,說道:“我沒有說那些官兵當俘虜有理,但是,那些官兵成爲俘虜也是迫不得已。我聽說了那天孫榮率軍與賊人展開峽谷之戰的情形,本來,孫榮手下的那些邊軍能征善戰,賊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但是,賊人不知從哪裡弄來了炸彈,居高臨下,在山坡上向峽谷裡的邊軍投擲炸彈,邊軍猝不及防,這才敗下陣來。”
賈純儒冷笑一聲,說道:“太尉,這戰敗就是戰敗,難道找了一個藉口,打了敗仗就不以爲恥反以爲榮了?”
史光胤沒有理會賈純儒,對夏侯玄德說道:“君上,那些官兵是力戰被擒,如果我們任由賊人屠殺他們,那麼,恐怕會寒了其他官兵的心呀。”
賈純儒說道:“太尉這話真是謬論,賊人殺了那些俘虜,其他官兵怎麼會心寒?其他官兵應該引以爲戒,奮勇殺敵,報效君恩,知禮儀,懂廉恥,誓死不做俘虜。”
史光胤看着賈純儒,說道:“丞相,你這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賈純儒冷冷地掃了史光胤一眼,說道:“太尉,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上了戰場你要第一個去當俘虜?”
史光胤虎目圓睜,瞪着賈純儒,叫道:“那些俘虜都是我手下的官兵,就像我的兄弟、親人一樣,我決不能坐視他們被賊人殘殺。”
賈純儒陰陽怪氣,說道:“呦,聽太尉這口氣,好像太尉在軍隊里根基很深呀,官兵們都是你的親人,你這是要結黨營私嗎?”
“官兵們像是我的親人,你就說我結黨營私,那麼,官兵們像是我的仇人,我這個太尉當的就沒毛病了,是吧?!”
史光胤目光如炬,聲如霹靂,嚇得賈純儒膽怯起來,向後退去。
夏侯玄德說話了,“太尉,丞相,你們都少說幾句吧。”
史光胤和賈純儒惡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安靜下來。
這時,御史大夫站了出來,說道:“究竟該不該給賊人送糧食贖人,丞相和太尉說得好像都有道理,臣等愚鈍,還請君上聖心獨裁。”
夏侯玄德捋了捋花白的鬍鬚,說道:“這賊人咱們得剿,那些被俘的官兵咱們也得救。太尉,你拿着寡人的虎符,去調集一萬大軍,由你親自掛帥,討伐王大斧、趙雙刀這夥賊人。”
“微臣領命,”史光胤說道。
夏侯玄德看了看賈純儒,說道:“丞相,你去籌集八萬斤糧食,給那些賊人送去,把被俘的官兵贖回來。”
賈純儒很是驚訝,說道:“君上,咱們杞國現在正遭受災荒,八萬斤糧食可不是個小數目,就這麼送給那些賊人?”
夏侯玄德說道:“寡人要讓那些賊人有命拿糧食,沒命吃糧食。太尉,你需要多長時間能剿滅那羣賊人?”
史光胤聲如洪鐘,鏗鏘有力,叫道:“三個月之內,微臣剿滅不了賊人,就提頭來見君上。”
“好,”夏侯玄德拍了一下桌子,叫道:“這件事就這麼定了,太尉,丞相,你們都下去各自準備吧。”
*********
乞活軍營地裡,王大斧寫給朝廷的信已經送出去好幾天了,還沒有迴應。王大斧有些不耐煩了,以爲朝廷不會拿糧食來贖俘虜,準備把那些俘虜都殺掉。石正峰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纔說服王大斧,再等幾天。
在等待的這段時間裡,王大斧不給俘虜們發放食物了,任由俘虜們自生自滅,有那體質孱弱的俘虜,飢寒交迫,染了病,便悄無聲息地死去了。
石正峰來到了關押俘虜的地方,看着眼前的景象,令他壓抑得喘不過氣來。八百多個俘虜倒在地上,黑壓壓一大片,餓得是奄奄一息,在那痛苦呻吟。
石正峰走到了蘇廣益的身邊,看見蘇廣益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石正峰嚇了一跳,連忙俯下身子,拍了拍蘇廣益。
蘇廣益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着石正峰,露出了一個蒼白的微笑。
石正峰長出一口氣,懸着的一顆心放進了肚子裡,剛纔,他還以爲蘇廣益餓死了呢。
石正峰從懷裡取出了兩個黑乎乎的野菜糰子,遞給蘇廣益,說道:“吃吧。”
蘇廣益餓了好幾天了,見到了食物,無精打采的眼睛立刻放出了亮光,一把抓住了野菜糰子,塞進嘴裡大咀大嚼。
“慢點吃,別噎着了,”石正峰又拿出了一個水壺,遞給了蘇廣益。
蘇廣益喝了一口水,瞪着眼睛,抻着脖子,費了好大的勁,纔將堵在喉嚨裡的野菜糰子嚥了下去。
蘇廣益喘了幾口氣,捧着野菜糰子,說道:“這是我吃過最美味的東西。”
石正峰說道:“在這人間地獄裡,能活下來就是勝利呀。”
蘇廣益吃着野菜糰子,喝着水,說道:“正峰,等以後有機會你到杞城去,我請你到醉仙樓吃飯。”
“醉仙樓?”
石正峰穿越到現在,一直待在野外,還沒見識過這個世界的城鎮是什麼景象。
蘇廣益說道:“醉仙樓是杞國最大的酒樓,最拿手的有兩道菜,一道是糖醋魚,一道是紅燒肉。哎呀,想一想那糖醋魚,想一想那紅燒肉,真是人間極品呀。要一盤糖醋魚,要一盤紅燒肉,再來二兩燒酒,啊,神仙見了也要羨慕呀。”
蘇廣益眯着眼睛,流着口水,彷彿自己又回到了杞城,回到了醉仙樓,回到了那個歌舞昇平的世界。
遐想了一番之後,蘇廣益撇了撇嘴,嘆了一口氣,說道:“不知道這輩子我還有沒有機會去醉仙樓了。”
石正峰說道:“醉仙樓那麼好,我也想見識見識,哎,除了醉仙樓,杞城還有什麼好地方?”
蘇廣益盤腿坐在了地上,說道:“杞城裡好地方多了去了,北城有一座怡紅院,到了晚上,那是賓客盈門呀,那裡的姑娘......”
蘇廣益向石正峰描述起了杞城的繁華,聽着蘇廣益那添油加醋的描述,石正峰對杞城也是心嚮往之。
蘇廣益和石正峰正在聊天,趙雙刀帶着一羣乞活軍的嘍囉走了過來,衝着俘虜們叫道:“起來起來,都起來。”
俘虜們忐忑不安,站了起來,看着趙雙刀。
趙雙刀叫道:“夏侯玄德同意拿糧食來贖你們了。”
聽到趙雙刀這句話,俘虜們都呆愣了一會兒,然後,壓抑的情感猶如奔涌的浪濤,一發不可收拾。俘虜們已經放棄希望了,畢竟,當了俘虜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夏侯玄德沒有追究他們喪師辱國的責任就不錯了。
沒想到,夏侯玄德不僅不怪罪他們,還拿出糧食來贖他們。俘虜們一個個是感激涕零,心想,以後自己這條命就是國君的了,國君叫他們上刀山、下火海,他們絕不皺一下眉頭。
乞活軍嘍囉們驅趕着俘虜們前往交換地點,蘇廣益被幾個嘍囉拖拽着,向前行去,蘇廣益扭頭看着石正峰,叫道:“正峰,你一定要去杞城找我呀,記住了,一定呀。”
石正峰面露微笑,說道:“醉仙樓的糖醋魚、紅燒肉我是吃定了,你可要把銀子準備足了呀。”
“沒問題。”
蘇廣益融進俘虜隊伍的汪洋大海里,漸漸地走出了石正峰的視野範圍。
石正峰走到了趙雙刀的身邊,說道:“二將軍,咱們要去什麼地方和朝廷交易呀?”
趙雙刀說道:“交易地點是我們選的,就在紅土崗,聽說太尉史光胤親自押着糧食來交換俘虜。”
“太尉都來了?!”
石正峰知道太尉這個官職有多大的分量,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趙雙刀說道:“走吧,正峰,咱們去看看這個太尉到底長什麼模樣。”
王大斧害怕官軍在糧食交換俘虜的過程中使詐,便把交易地點選在了紅土崗。紅土崗是一座光禿禿的山崗,周圍沒有什麼樹林可以隱藏伏兵,站在山崗上,方圓十里之內的情況盡收眼底。
王大斧、趙雙刀率領三千乞活軍嘍囉到了紅土崗,等着史光胤的到來。大約到了中午時分,遠處出現了糧車,糧車一輛接着一輛,徹地連天,向紅土崗駛來。 шшш ●TTkan ●C 〇
王大斧笑了起來,說道:“史光胤還挺守信用的嘛。”
趙雙刀看了一眼,史光胤只帶了五六百個軍士,這五六百個軍士也都是步兵,押運糧車。
趙雙刀說道:“大將軍,要不咱們把這些糧食和史光胤的人頭都收下?”
王大斧看着趙雙刀,說道:“你這個主意不錯呀,殺了杞國太尉,那咱們乞活軍可就名震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