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節 臨陣

一陣來自北方的寒風沿着平坦的大地吹拂而過。

這是來自北方的寒氣——它今年特別的殷勤,來得比往年任何時候都早。穿着短袖衣服的人會因爲這一陣風而全身聳起雞皮疙瘩,穿着長袖的人也會感覺到一股直撲身體的寒意。有經驗的人都知道,這寒風是一聲報警的號角,亦或者是一個充滿禮貌的介紹信,它意味着又是一個冬季即將到來。

然而,此時此刻肅殺之氣卻已經瀰漫了整個天地。天空的雲陰沉沉的,但是卻不是那種即將下雨的陰沉,而是一種遮蔽太陽,卻又看不到何時會結束的的陰沉。在這片厚重的雲層下方,籠罩着薄霧。這或許是諸神將目光凝聚在此處的結果,因爲在每年的這個時間段裡,霧氣是很少見的。

在雲層之下,薄霧之中,站立數不清的戰士。所有來自北方,寄託着諸神榮耀的戰士,已經在這片註定要成爲戰場的平原上列成戰陣。和他們遙遙相對的,則是肩負着保家衛國重任,來自南方的聯軍。

這裡其實並不是什麼兵家必爭之地,也不是什麼要害位置。兩支軍隊在這裡相遇的理由,實際上僅僅是出自某些人策劃的結果而已。兩支軍隊抵達戰場的時間相近,與其說是以逸待勞,不如說更類似一場遭遇戰。在雙方的偵察部隊發現對方之後,兩軍昨日曾因謹慎而短暫對峙,但是在確認了之後,僅僅休整了一夜,就各自傾巢而出,離開軍營,準備會戰。

混沌軍團按照傳統的隊形,將軍隊分成三隊——這是一種很自然就出現的,而且經過無數戰爭考驗的正確方式。不管是人類。精靈,矮人乃至綠皮、食人魔之類的智慧種族都會採用這種方式來進行戰鬥,混沌軍團自然也不會例外。

馬文站在自己的魔盤之上,和一羣部下一起。看着整個戰場的情況。他雖然被剝奪了指揮的權利,但是憑藉他身爲巫師領主的身份和力量,他依然得到了戰場上的一個位置。

必須要說,血牙領主選擇的這個戰場很不錯——儘管選擇在此處會戰是艾修魯法特和馬文策劃的結果,但是他們只是在地圖上選擇了一個大致位置,真正的細微位置是血牙領主自己選擇的——前方是全部是一馬平川的平原,但是身後卻是一片丘陵。

在地圖上,這片丘陵只是廣大的格魯尼東北部平原上的一個小點綴罷了,但是真的來到這裡,會發現這片丘陵實際上是足夠讓普通人花費半天到一天時間才能穿越的山區——雖然叫做丘陵。卻也不算矮,某些位置甚至堪稱險峻。

血牙領主依山列陣,這對於兵力略顯劣勢的混沌軍團來說是有利的,因爲至少會讓敵人的側後包抄比較困難。不過話說回來,數量上的劣勢不等於戰力上的劣勢。每個人都得承認。在荒野上出生長大的野蠻人——或者說混沌信徒——在身體素質上有着較大的優勢。他們手中的重型戰錘和戰斧,稍微體弱一點的南方人人就難以使用,但是混沌戰士卻能輕鬆揮舞,就如南方人揮舞長劍一樣輕鬆。除此之外,他們承受傷害的能力也比南方人強,很多戰例都說明了,同樣的傷勢。對南方人而言堪稱致命,對野蠻人而言卻依然能在在戰場上繼續揮舞武器。所以,包括血牙領主在內,所有的混沌戰士都認爲雙方戰力大致相等。

因爲這個,血牙領主早在昨日的軍事會議上就決定主動出擊。就和大部分恐虐的領主一樣,他不打算玩什麼“後發制人”“持久消耗”之類的花招。等到兩軍接近,混沌軍團就馬上發動攻擊,以左翼爲先導發動猛攻。

馬文將目光轉到列成陣列的混沌軍團身上。作爲一個魔法師,他能夠得到特別的照顧。魔法師可是寶貴的戰力,哪怕在戰場上。通常也能得到一個安全的位置。除非是全軍覆沒的大慘敗,否則的話,擁有魔盤的奸奇巫師總是擁有比別人大得多的生存機會。更別說馬文壓根不擔心在這場戰鬥中的自身安危。只要他不捲入混戰,他都是安全的。

靠着魔盤的幫助,他能夠懸浮到一個較高的高度,將整個混沌的軍勢盡收眼底。實際上他可以漂浮得更高——不過那可能會觸怒血牙領主。雖然馬文從來都不承認,但是實際上他心裡知道,他對於那個恐虐的瘋子還是有幾分忌憚的。雄辯巧言,陰謀詭計什麼的,對於恐虐的瘋子不一定好使——人家的腦子壓根不和你在一個迴路之上。

在混沌軍團的左翼,馬文看到無數穿戴着混沌盔甲混沌武士。這些盔甲大部分都並不精美,甚至顯得有些粗糙。但是真正到了戰場上,人們就會發現這些盔甲遠比它們看起來要精良耐用。少數混沌冠軍的盔甲都附帶着簡單卻實用的魔法,至於混沌領主,那更不需要多說了。所有的這些盔甲都是諸神的饋贈——遠比南方人穿戴的那些出自人類之手的盔甲要好用很多。再過一會,南方人的刀劍就會證明這些盔甲的價值了。

真可惜。馬文的嘴角掛上一層輕蔑的笑容。他知道這些混沌戰士中,大部分都是恐虐的信徒,他們也是血牙領主依靠的核心力量。正是因爲有這些部下,血牙領主才差一點就幹掉了馬文。不過,相信對面的艾修魯法特已經爲這些恐虐的瘋子準備好大餐了,很快的,馬文就再也不用爲恐虐的瘋子們傷腦筋了。

前方傳來號角聲、廝殺聲還有火槍聲。一些身影在霧氣之中隱約出現,彼此交錯。難以名狀的激情開始在混沌戰士中傳染開來,每個人都情不自禁的握緊了武器。

這是正式戰鬥之前的序戰——和所有這個時代的殘酷戰爭一樣,在兩軍的主力接觸之前,輕裝部隊會先開展戰鬥。輕裝部隊在正面作戰中作用不大,他們的任務是在主力部隊交戰之前,儘可能的擾亂敵人,破壞敵人的陣型,偵察敵軍的虛實。這反而使得他們會在主力交戰之前發生被稱爲“序戰”的激烈衝突。

必須要說,序戰雖然不是決定性的。但是其激烈和殘酷絕對不輸給主力的對決。眼前的情況驗證了這番話。一隊騎兵從霧氣中出現,衝着混沌軍團正面而來,在發現混沌旗幟之後卻突然停下腳步。此時另外一隊騎兵突然從斜刺裡殺出,兩支部隊立刻絞殺在一起。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伴隨着慘叫聲摔落塵埃,然後被無數的馬蹄反覆踐踏。

混沌戰士們對此毫不動容,就連那些戰鬥經驗最差(或者說蒙受邪神恩寵最低),連混沌盔甲也沒有的掠奪者們也無動於衷。相反,死亡和血腥刺激了他們嗜血的衝動,他們臉上開始出現激動的神情,迫不及待的想要來一場廝殺。

更多的騎兵從霧氣中出現。現在,能夠看出雙方的戰術。聯軍的輕騎兵在努力的拉開距離,使用自己的手槍來攻擊敵人。而掠奪者騎兵則利用他們更甚一籌的馬術,想方設法的貼上輕騎兵們做近身肉搏。說不清楚誰佔據了上風。唯有地上的屍骨和無人騎乘四處亂竄的馬匹越來越多。

當然了,普通士兵的視線遠沒有高處的馬文那麼良好。事實上,哪怕有着霧氣隔絕視線,馬文也看出雙方勢均力敵。要說火槍這玩意真不是蓋的,雖然掠奪者?...

騎兵有着更加優秀的馬術。更加高超的馬上格鬥技巧,但是始終壓不倒敵人。手槍的準頭很差,但是三五米的距離內射擊準確率依然很可觀。很多強悍的混沌掠奪者就這樣捱上一發子彈,不明不白的摔下戰馬,變成了遍地屍體的一份子。

表現的比我預想的還好。馬文看着這一幕,卻突然想到另外一個問題。他向着右翼看去。在那裡,是混沌軍團戰陣中最薄弱的部分。這裡有很大一部分是奸奇的戰士——當然。由於被剝奪了指揮權的緣故,現在馬文暫時不能指揮他們。他們的任務並不是擊敗面前的敵人,而是拖住面前的敵人——當然了,就連這個,馬文也不想去幹。他已經聯繫了一小部分部下,等會戰鬥激烈。血牙領主顧不上這邊的時候,馬文就會率領他們脫離戰場。

但是如果對方的輕騎兵足夠強悍……那麼撤退的馬文就必然會遇到麻煩——因爲艾修魯法特也不可能公然下令禁止部下追擊逃敵。如果發生這種情況,那就很可能馬文的手下也會遭到追擊。艾修魯法特或許會關心自己身上的納垢詛咒而放過馬文,但是他的部下們可不懂這一點。

算了……略一沉吟之後,馬文就放棄了這方面的努力。這種風險雖然存在。但是卻也很低。如果他撤退的足夠快足夠早,那麼追擊部隊是很難追上來的。

他的視線停在那個負責指揮右翼的混沌冠軍身上——那個傢伙騎着一匹高頭大馬,站在右翼的最前方。這位混沌冠軍並不是屬於某個邪神的,換句話說,他將四大邪神作爲一個整體來崇拜。實際上,此類的人在混沌中佔據了大部分。不過馬文是看不起這種類型的混沌信徒的,因爲只有那些真正聰明的人才明白,完全投靠某個邪神的懷抱纔是踏上更高名位的捷徑。這位是血牙領主任命的指揮官——可以看出,血牙領主對自己的左翼完全不抱任何希望,所以就隨便的指定了一個人來指揮。

但是他寧可隨便的指定一個人,也不肯將指揮權交給馬文。一想到這一點,奸奇巫師就發現自己的心裡燃燒着熊熊的怒火。這是混合了嫉妒、憤怒和憎恨的火焰。不過這個火焰的源頭,與其說是因爲被剝奪了指揮權而不滿,不如說是被血牙領主拆穿自己的詭計而產生的憤怒。

沒錯,那個本來應該只是一個傀儡,只是一個被他拿來移來移去的棋子的血牙領主,居然對他真正的產生了威脅。他不是憑藉周密的思維,而是憑藉本能的直覺,拆除了馬文佈下的陷阱和迷霧。

不過,很可惜,血牙領主畢竟沒有殺掉馬文。既然他沒有這麼做,那麼現在事情就反過來了。

“大人。”部下的聲音把馬文從狂亂的思緒中拉回現實。序戰已經結束,雙方的輕騎兵留下了滿地的屍體,開始撤離戰場。這是因爲兩軍的主力部隊已經接近到一個很近的地步,不再需要輕裝部隊的掩護配合了。

一聲異常突兀的號角聲響起。這是一個警訊,接着,同樣全副武裝的聯軍戰士從薄霧之中現形,緩緩的朝着混沌軍團的陣線逼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