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畢,艾修魯法特從自己身上摸出了另外一個東西。把兩個金屬製品一起放在桌子上。
巴蘭卡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桌子上的兩個一模一樣的東西。毫無疑問,這兩件金屬製品絕對是出自一人之手。
“怎麼可能……這麼說……”巴蘭卡感覺到腦子一片混亂,他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艾修魯法特。這個名爲艾修魯法特的男人居然是……居然是混沌的信徒?
說起來真的是可笑,教會聯軍,對抗混沌軍團的最高統帥,居然自己就是一個混沌信徒。這個仗還怎麼打。這差不多等於一個人自己和自己下棋——表面上是兩色棋子對戰,但是實際上勝負毫無懸念的全操於一人之手。
說句不客氣的話,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等等!巴蘭卡迅速的意識到自己發生了思路錯誤。艾修魯法特不可能是混沌信徒的。他怎麼可能是呢?教會和王室的來往那麼多,既然教會那邊一聲不吭(教會都不出聲,本身就足以說明艾修魯法特絕非可疑人等),這就是艾修魯法特身份的最佳證明了。
如果說他是近期內投靠混沌,那也是說不通的。很明顯,艾修魯法特沒有任何投靠混沌的必要,他又有什麼必要呢?格魯尼王國已經給了他所需要的一切。如果艾修魯法特想要權權力——說句實話,外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巴蘭卡卻很清楚小女王對艾修魯法特是徹底的言聽計從,而且是那種情人之間的完全信任。假如過幾年他聽說艾修魯法特娶了小女王並自己稱王,那巴蘭卡不會有任何驚訝的。
艾修魯法特想要財富——好吧,香海商會的事情早就談不上什麼秘密。鷹隼城裡,每個人都知道艾修魯法特是一個真正的大富豪,日進斗金的那一種。除此之外,到處都說他這個人富可敵國。
艾修魯法特想要女人……說句實話,當一個男人有了權力、財富,外加健康的身體和過得去的相貌,他會缺少女人嗎?別說是普通的女人,哪怕這方面有點特殊的癖好,也是很容易得到滿足的。
既然艾修魯法特不是混沌信徒,那麼答案就很明顯了。
“伯爵閣下,”巴蘭卡說道。“沒想到你也有一個。”把前後的事情想明白了,巴蘭卡也就輕鬆下來。艾修魯法特第一不是混沌信徒,第二不是用“勾結混沌”的名義來逮捕他的,那麼他來這裡幹什麼也就一清二楚了。
艾修魯法特笑了一下。他剛纔看到了巴蘭卡臉色變化的整個過程,所以他哪怕猜不出巴蘭卡心理的細緻變化,至少也猜出了一個大概。
“實際上,我的情況和你一樣。”他說道。“我猜猜看,那個找上你的混沌巫師,是不是叫馬文的那一個?”
“哦,看樣子我還是小看了混沌。”巴蘭卡輕描淡寫的說道。“沒想到他們也找上您了。”
“所以,我想知道一下,”艾修魯法特說道,“馬文向你提出了什麼樣的條件?或者可以這麼問:他到底和你說了些什麼?”
巴蘭卡並未隱瞞,也無心隱瞞。一小會之後他就把雙方談判的情況仔細的重複了一次。和艾修魯法特預想的差不多,馬文提出的條件,其實就是老一套。馬文第一次和艾修魯法特接觸的時候,也是提出的這樣的條件。當然了,畢竟交易對象有了變化,所以在條件的細節上有所變化。但是本質來說還是一回事:以擊敗入侵的混沌軍團爲條件,要求得到自由活動傳教的權力(當然,是在巴蘭卡的權力範圍內)。
“真有意思……”艾修魯法特聽着巴蘭卡說完,仔細的想了一下。“你覺得這是一個陷阱,還是一個真正有誠意的交易?”
“說句實話,我當時並不能判斷。”巴蘭卡回答。艾修魯法特說法倒沒有讓他感到不安,因爲僱傭兵這個羣體,可以說是世界上宗教信仰最薄弱的一羣人。本來幹刀頭舔血買賣的,都不是什麼虔誠的人。關鍵時刻降旗歸降,臨陣倒戈之類的例子,在僱傭兵中是屢見不鮮的。假如有什麼人和混沌交易而沒有特別的反感,僱傭兵無疑名列其中。“當然了,騙局的可能性很大,貝勒爾將軍向我提起過,混沌眼下分兵四處出擊,攻城略地。先不說他們做得對不對,單單這個行動本身,就透露着信息:要麼就是他們的統帥是一個沒太多腦子的將軍——不過作爲一個恐虐的信徒,這也不是沒可能的。要麼他們有所依仗,不怕我們乘機突襲高華城下的大本營。對於這一點,我深表贊同……而如果他們有所依仗的話……”
“那是某種……能牽制我方的方法。”艾修魯法特接過話頭。“一個混沌的老招數,一個騙局。他們有理由這麼自信,因爲同樣的招數,他們已經成功過很多次了。”
“就是這樣。”巴蘭卡說道。“但是現在,我覺得這件事情是一個騙局的可能性要大於它是一樁真正交易的可能性。”
“啊?”
“因爲您……說句實話,最初的時候,我就有懷疑,他爲什麼要找上我呢?畢竟,我不是軍隊的最高指揮官啊。在我權力所及的範圍內容許他們傳教……說的很好聽,但是他們憑什麼知道我會擁有坐鎮一方的權力?我不相信他們擁有這樣的力量。相反,他們要付出的代價……讓我們擊敗混沌軍團,這可是實實在在的東西。”
“說的很對,”艾修魯法特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想起了之前那個叫做羅金的混沌巫師的事情。毫無疑問,那一次,羅金差一點就憑藉一個人的力量摧毀了這十萬大軍!而馬文卻毫不介意的把這麼一個關鍵的混沌巫師給出賣了。
哪怕是因爲內部鬥爭而想要借刀殺人,至少也是卸磨之後才殺驢的。從這一點來說,艾修魯法特倒是有理由相信,馬文想要的東西遠不是在戰場上獲勝那麼簡單。如果說他之前對於馬文“幫忙打敗混沌軍團”的事情半信半疑,那麼經歷了那一次的事情之後,他已經對此不再懷疑了。
“除此之外,他來找我,這件事情也很可疑。他如果是來找你做交易,那是正常的,因爲你掌握全軍的指揮權,但是來找我……難道他覺得我的權力更大一些?”
“說的有道理,你怎麼理解他這個舉動?”
“大概是……先拋出一個畫餅一樣的誘餌,等到我上當之後,再想辦法讓我留下把柄。最後用這個把柄來威脅我。”巴蘭卡笑了一下,用手指了指艾修魯法特手邊的那個金屬製品。“一個很下流卑劣,但是又不可否認相當巧妙狡猾的策略。”
“你是怎麼得到這個東西的?”艾修魯法特不置可否,換了一個話題。
“說起來有點奇怪……好像就在城堡裡,遇到一個美女……”巴蘭卡回憶着,“那個美女送給我的。”
“美女?”
“是的,我依稀記得是個美女,很美的女人。”巴蘭卡臉上依然有點疑惑。“但是不知道是什麼緣故,要說是魔法也不像……總之就是這段記憶有點模模糊糊的。等到我回過神來,我已經回到自己房間,然後發現這個東西在我身上。接着,那個叫做馬文的混沌巫師就突然冒出來了?”
“女人?你確定?城裡遇到的?”艾修魯法特立刻意識到有點不太正常。“你記不住?”
“我記得是在離開你的房間之後突然遇到的……等等……該死,一定是某種混沌的邪術,我只記得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但是卻想不起她到底長成什麼樣子。”
巴蘭卡反覆回憶,但是就是說不清楚那個女人什麼樣,從哪來,到哪裡去。不過他強調了那個女人很美,是那種瞬間就讓男人勾魂攝魄程度的美。巴蘭卡雖然自覺在這方面有幾分自制力,但是這份自制力卻完全沒起什麼作用。
一個女人?艾修魯法特疑惑又多了幾分。他原本以爲巴蘭卡得到這個東西的方法和他差不多——莫名其妙的接到一個陌生人拿過來的禮物。但是情況看起來不一樣。
不,應該說這樣才正常。之前那個士兵居然來主將的房間送禮物……這本身就是一種極其冒險的行動,所依仗的無非是艾修魯法特初來乍到,各種保安措施還不齊全(此外因爲受到混沌邪術的攻擊,全軍上下軍心動搖),對於軍隊人事方面很不熟悉,所以才能這麼做。假如現在突然又有一個什麼人把某個箱子盒子之類的玩意送到艾修魯法特面前,先別說這位送貨人怎麼通過外圍的警戒,但是至少艾修魯法特肯定會把他留下來問個清楚。
談話到這裡,大體上就結束。剩下的就是關於如何應付混沌巫師的騙局的問題。經過一番周密商討之後,艾修魯法特最後認爲這件事情最好讓貝勒爾知道,但是不能讓教會知道。因爲貝勒爾是一個冷靜的人,絕不會因爲宗教的狂熱而做出什麼傻事情來。另外一方面,他又飽受教會的讚譽,被誇成當代的聖人,品行高潔。
當然,實際接觸過之後,不管是艾修魯法特還是巴蘭卡都明白,這些話對於貝勒爾來說,是一種富有詩意的誇張。但是無論如何,貝勒爾和教會這邊關係極好是不容置辯的事實。有他出面,就等於爲這件事做了擔保,至少有個退路。
這番交談結束之後,艾修魯法特甚至沒有帶走那個魔法定位的小玩意。他走出房間,回到走廊的時候才慢慢的回想自己剛纔和巴蘭卡的這番對話。
毫無疑問,混度巫師想要做點和戰爭不相干的事情,關於這一點,倒不必懷疑了。但是爲什麼他突然選擇了巴蘭卡呢?不管怎麼說,好像都是艾修魯法特更加合適作爲交易的對象啊?
艾修魯法特還記得當時和馬文的最後一次見面,就在羅金自爆,變成滿地血肉碎片之後。他突然之間意識到,馬文壓根沒有任何理由再特意去找巴蘭卡。艾修魯法特甚至還沒來得及和馬文翻臉呢。
除非……他認爲艾修魯法特因爲某種理由,不再適合和他交易。因爲這個,馬文才不得不找上巴蘭卡。
但是,至少是艾修魯法特和馬文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艾修魯法特自覺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殺掉了羅金……好吧,這件事情應該早就馬文的計算之內。
他腦子裡靈光一閃,突然之間意識到了什麼。馬文爲什麼會這麼做,除非他認爲艾修魯法特已經死了……或者是,艾修魯法特很快就要死了,已經沒有兌現交易的能力。
對了,羅金那個自爆……因爲這個嗎?之前他還只是懷疑,現在他卻確認了。
“因爲我……”他站在過道上,用僅能自己聽見的聲音告訴自己。“不是普通人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