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斯特里亞城裡的氣氛明顯和往常不同。
出擊部隊戰敗的消息已經在城裡造成了騷動,敗逃的士兵一批批的返回來了。和其他國家一樣,格魯尼也有着嚴格的軍籍制度,或者說追查逃兵的制度。這使得士兵是無法逃散的——只要這個國家的統治沒有崩潰,那麼他們就只能回到營地裡等待着自己的命運。
這一夜,每個人都在偷偷討論着這場大戰。因爲最後撤回來的士兵數量確實相當多,以至於任何封鎖消息的努力都是徒勞的。現在,整座城市裡大部分士兵都已經知道這場前哨戰戰敗的詳細過程。
帕裡在接近混沌軍團之後,通過斥候偵察進一步確認的混沌軍團的數量——情報沒有任何錯誤,混沌軍團一線總兵力只有三千左右。而帕裡的部隊則接近九千。
有了兩倍半的兵力,問題就不再是如何擊敗敵人,而在於如何儘可能多的取得戰果。帕裡當即決定兵分三路,從三個方向包抄圍殲敵人。他深怕敵人立刻逃走,但是卻不料敵人壓根不躲不閃,而是正面朝着這邊迎過來。
戰鬥的過程乏善可陳。混沌軍團沒有采取任何詭計,隊形之上也毫無巧妙之處。他們只是簡單的列陣,衝鋒,但攻勢卻宛如雷霆一樣勢不可擋。帕裡的佈陣又犯下了輕敵的錯誤,正面直接被混沌軍團摧枯拉朽一樣擊敗了。一線老兵的戰敗直接導致二線缺乏經驗的新兵潰散,而新兵的潰散又導致老兵的完全潰敗。這個過程是如此的迅速和無情,以至於左右兩翼包圍過來之前,帕裡自己指揮的中央部隊就被徹底打垮了。
混沌軍團從容的回頭迎戰兩翼包抄上來的敵人——在看到主力的徹底失敗之後,兩翼包抄的士兵士氣異常低落。混沌軍團先左後右,有條不紊的打敗了兩支部隊,然後一切就變得不可收拾了。軍官完全喪失了對軍隊的控制,所有的士兵都爭先恐後的逃跑,而混沌軍團則在背後緊緊追殺。
所幸,貝勒爾將軍及時率領一支小部隊扼守住了山谷一帶。他收容敗兵,並將他們重新編組起來。貝勒爾不愧爲一代名將,依靠着這支由潰散之師編組起來的部隊,他居然擊敗了追擊而來的混沌軍團。不僅如此,他在戰場上展現了一個身經百戰的常勝將軍的真正風采,在一對一的單挑中殺死了率領混沌追兵的混沌冠軍。
依靠着貝勒爾將軍的活躍,事情總算沒有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帕裡的軍隊損失過半,但總算保有一條退路,最終殘部被貝勒爾收容並撤會紐斯特里亞城。同樣的,混沌軍團也因爲被貝勒爾擊敗的緣故,不敢進一步追擊,整頓部隊之後就退走了。有心人都能看出,若非貝勒爾及時挽救了戰局,混沌軍團如果佔住了山谷道口的話……那麼這一次出擊的部隊中,哪怕不是全軍覆沒,也是十不存一。
……
“能夠感覺到那種氣氛嗎?”貝勒爾站在窗前,看着下方的紐斯特里亞城。他現在站在艾修魯法特的房間裡,只有他們兩個,哪怕羅賓也不在——就像前面說過的一樣,羅賓手臂受傷,暫時只能當一個傷員了。“好像,氣氛有點緊張。”
話是這麼說,但是貝勒爾的語氣很輕鬆。
“這一次出擊……確實太草率了一點。”艾修魯法特坐在自己的桌子邊,用手托住下巴,輕聲的說道。部下的戰功就是主將的戰功,但是反過來也是一樣的:部下的失敗就是主將的失敗。
“還算行吧。”貝勒爾臉上毫無任何表情。“我軍損失四千,但是混沌軍團的傷亡……也不會少於兩千人。而且據說這一次他們傷亡的都是精兵。算是一筆不賺不賠的買賣吧。”
“帕裡的情況怎麼樣?”
“受了點小傷,至少是性命無憂。他之所以靜靜的養傷,估計無臉見人的可能性更大一點。”說到這個,貝勒爾的聲音變得有點惋惜。“他年輕氣盛,不應該負責這樣的出擊任務。他更合適率軍突襲,直擊敵人重心……”
不過說歸說,但是貝勒爾很清楚,艾修魯法特之所以會允許帕裡率軍出擊,自然有不得不允許的理由。有些事情,不在那個位置上是感覺不到那個位置上上的壓力的。
帕裡這一次率領的九千人,全部都是來自原北方軍團的將士。這也是他的基本盤。雖然這一次名義上是“星域諸神教會下組織的聯軍”。但是實際上,這個“聯軍”確實名副其實。因爲這支軍團本身可以算由三個方面的勢力組成,是爲了對付共同的敵人而站在一面旗幟之下。不客氣的說,基本上每個高級將領都有自己的嫡系部隊。貝勒爾的嫡系是三萬提比略士兵,艾修魯法特和巴蘭卡的嫡系是以近衛軍團爲基礎擴編而成的格魯尼軍團,帕裡的嫡系則是原先就駐守紐斯特里亞城的北方軍團部隊。
前面已經說過,這支部隊儘管理論上屬於格魯尼王國的正規軍,但是實際上之前它已經完全在拉法的控制之下。它的軍官升遷提拔,士兵僱傭,軍餉支付之類的關鍵性工作,全部都由拉法一個人說了算。
當然了,今時不比往日,帕裡已經沒有了自立的本錢。但拉法在這支軍隊上留下的印記非常強烈,不經過一場大清洗,大撤換,這種印記是無法抹消的。問題是大清洗,大撤換同時就意味着軍隊戰鬥力的急劇下降,在這種大敵當前的情況下,這種事情是沒辦法做的。這也是爲什麼帕裡必須要成爲副將的理由,只有他才能自由的指揮這支部隊。
“混沌軍團戰鬥力居然這麼強……”艾修魯法特思索着。“據情報說,帕裡用老兵列成的第一列戰陣,被混沌軍團直接一波進攻就從正面撕開突破了。根據那些士兵的說法,混沌武士的攻擊勢若瘋虎,根本沒辦法阻擋……”
“那是混沌軍團的精銳部隊……如果我沒弄錯的話,那應該是由混沌神選戰士組成的。我過去也見識過……混沌軍團的士兵,據我所知,主要分爲三個檔次,混沌領主,混沌冠軍,混沌戰士。混沌領主差不多等於我們的國王、大公,混沌冠軍意味着我們的公爵、伯爵之類,而混沌神選差不多就等於我們國家的騎士。前兩者雖然強悍,但是數量卻總歸太過於稀少,只能擔任指揮官或者中高層軍官。而所謂的混沌神選就是混沌戰士中的精銳,混沌冠軍的候補。他們全部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被認爲受到邪神庇護,所以才被稱爲‘神選’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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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這種精銳部隊交戰過?”
貝勒爾回憶着昔日和混沌軍團交戰的情況。“我記得那支全部由混沌神選戰士組成的方陣,就這麼正面直衝過來……雖然一路遭到火槍和大炮的重點殺傷,但是依然擊潰六、七支部隊才被阻擋住……不過混沌的神選戰士雖然是最精銳的部隊,哪怕是總數不下於五六萬的混沌軍團,這種精銳部隊應該也只有一兩千吧。”
“幾千啊……”艾修魯法特沉吟着。從這一點來說,這一次或許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陷阱了。混沌故意派出一支表面上弱小,實際上戰力極其強悍的作戰部隊,就是爲了將聯軍誘出來予以痛擊。偏偏這種陷阱又是很難看破的。“他們真的不怕我派遣大軍出擊,一舉殲滅這一支精銳部隊嗎?”
“哪怕這是一場賭博,他們也已經賭贏了。”貝勒爾聳聳肩。“再說這個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只有一兩千嗎?”艾修魯法特考慮着這個問題。“如果他們將所有的精銳投入這樣一場賭博,那麼,那位混沌的血牙領主還真的是……”
“這只是一個估計。”貝勒爾補充道。“沒人知道這一次混沌軍團的具體戰力……不過至少,我們不能再像之前那樣輕敵,以爲有三倍的兵力就能穩操勝券。戰爭這種事情,是沒辦法真正算無遺策的。其實說句實話,這一戰,單純站在戰力的角度來說,帕裡也不會遜色太多。如果他能正確的行軍佈陣,不敢說必勝,但是頂多只是一個小敗,不會落到現在這種局面的。”
貝勒爾說的很正確。艾修魯法特發現自己慢慢開始理解那位混沌領主的思路。或許這並不是一個陷阱,或者說不是一個純粹的陷阱,而是一個“左右皆可”的選擇。
率領一支實際戰力遠超過表面的軍隊。聯軍沒動作,那麼血牙領主自然可以攻擊那座小城。聯軍出動,那麼就乘勢給敵人一個狠狠的教訓。聯軍出動真正的大軍……假如真的發生這種事情,那麼混沌的斥候部隊一定能夠及時通報,讓他抽身而退。
這就是遮斷戰場的好處了。小規模部隊暫且不論,真正的大規模軍隊是絕對無法逃開斥候的偵察的。混沌軍團在斥候戰中取得勝利,所以聯軍的大規模行動是避不開他們的眼睛的,相反的,因爲在斥候戰中完敗,所以艾修魯法特卻對混沌的大規模調動一無所知,就好像瞎子一樣。
“放心啦,大將,”貝勒爾看着艾修魯法特的表情,突然微笑了一下。“一場小敗,並不影響大局。不過我在乎的倒是混沌軍團在這場戰鬥中表現出來的實力……”
“對了,貝勒爾閣下,”艾修魯法特突然問道。“您上一次率軍擊敗混沌軍團的時候……應該也遇到和我們這一次類似的情況吧。混沌的掠奪者騎兵要比我軍的輕騎兵更加強悍善戰,那麼,您當時是怎麼做來解決這個問題呢?”
“硬要說的話,也沒怎麼辦。”貝勒爾想了一下,回答道。“實際上我並不在意這一點。反正在薩雷克城長達一年的攻城戰已經耗盡了混沌軍團的銳氣,所以他們剩下的行動選擇餘地很少,就那麼幾個,很容易猜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