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四節不知
“剛剛得到的消息。”貝勒爾補充了一句。
“具體兵力呢?”帕裡追問。
“沒有相關消息,”貝勒爾回答。“這應該我們的那幾位邊境領主眼光不夠,看不出敵人到底有多少。但是,既然他們的城堡被敵人包圍,而且遭到了攻擊,那麼敵人的兵力無論如何不會少於數千。”
“數千……如果有六座城堡……”
“按照每座城堡攻城兵力三千人計算,那麼最少也是兩萬人左右的兵力。”貝勒爾回答道。“再加上之前攻打高華城的損失——根據城中傳來的戰報,攻城戰中混沌軍團至少損失了萬人……再加上我們估計的,高華城下可能還有三、四萬的混沌軍團——還有這麼人依然盤踞在大本營裡……所有的數字加起來,恰好和我們之前估計的,入侵的混沌軍團總兵力七萬人的結論大致吻合。”
“這樣前後對照來看的話,這一次應該不是什麼誘敵深入,圍城打援之類的陷阱,而是混沌軍團因爲驕橫而採取的行動罷了。”貝勒爾說道。“不過,也難說是對是錯。”
貝勒爾的分析很合理,但是並不能完全的說服帕裡。
“不是說之前還得到了源源不絕的援軍嗎?”
“哦,這個很難說。”貝勒爾回答。“但是假如是小股的援軍,能起的補充作用也很有限。”
他並沒有和帕裡詳細的辯論數字方面的問題,而只是用一種很平靜很理性的口吻述說而已。單單從他的口吻就能判斷出,貝勒爾壓根就沒有和帕裡爭辯的興趣。假如帕裡就這個問題繼續質疑的話,貝勒爾肯定會用“啊”“噢”“也許是吧”之類的話來應付過去。但是也正是因爲如此,他反而變成那種完全無法對抗的對手——他根本不會在乎你說了什麼,只是當做沒聽見。
“艾修魯法特將軍,”帕裡對貝勒爾的那種感覺就像是劍客面對一堵城牆,完全沒辦法發揮自己的力量,所以他乾脆的轉頭面對艾修魯法特。“我覺得風險實在太大。”
艾修魯法特沒有說話,而只是平靜的對視着。帕裡急切的想把自己心裡的種種顧慮,種種思路都傾吐出來,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他發現自己卻說不了更多。好像這個念頭並沒有什麼邏輯和客觀事實支持的一樣。
他朦朧的記得,自己昨夜入睡之前想到了這一點,並且就在那個時候將前因後果,將風險和收益都想了個清楚,所以才決定第二天馬上來見艾修魯法特。但是那個清晰的思路不知道爲何突然從他腦海裡消失了。
不過這個卻並未引起他特別的懷疑。其實人類本來就常有這種情況:每個人都有隨手將東西一放,然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卻找不回來的經驗。
說起來,不知不覺中,那位最沒有存在感的巴蘭卡也來了。實際上,在艾修魯法特到任之後,這位前僱傭兵隊長就乖乖的將一切權力都交出去。帕裡原先謀劃着拉攏貝勒爾,挑動巴蘭卡和艾修魯法特之前的矛盾。但是這一切的計劃都隨着巴蘭卡自願臣服而煙消雲散。因爲他哪怕得到了貝勒爾不遺餘力的支持,力量對比還是不如對方——再說貝勒爾這種人又怎麼可能被輕易的拉攏收買呢?
不過巴蘭卡自己倒是親自看過艾修魯法特和小女王的關係的——實際上,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清了整個國內政局的變化。正是因爲親自經歷了一切,所以他對於那位只有十三歲的小女王,他完全沒有任何輕視和對抗之心。而且他很清楚艾修魯法特在小女王的心裡佔據着什麼樣的特殊的位置。因爲這個,所以他也對艾修魯法特恭恭敬敬,絲毫沒有什麼不軌之心。
在艾修魯法特揮劍就職之後,巴蘭卡就安了心當這個副將。他也很清楚,只要這一次能夠擊敗混沌軍團,憑藉他在小女王新宮廷中的地位,加上藉着艾修魯法特的東風,他或許能得到一個夢寐以求的位置。
“混沌軍團的斥候……控制了整個區域。”巴蘭卡這一次倒是支持帕裡的意見。“表面上我們有機會,但是實際上這個機會很小。”
過去帕裡多次對巴蘭卡出言相譏,但是這一次卻不免對這個“老僱傭兵”有了幾分好感。
“而且,我們應該考慮一個可能,”巴蘭卡明顯還沒有吃早餐,他的目光在桌子上掃了掃,卻發現沒什麼吃的東西。邊上的餐桌上,唯一可以吃的食物就是一瓶酒——哪怕這這瓶酒,還密封的好好的。“貝勒爾大人得到的情報……都是由魔法傳訊卷軸送到鷹隼城的。這些消息未必都是真的。”
“未必都是真的?”這一次,貝勒爾都在沉吟起來。“魔法通訊這個……確實有很大冒充的可能性……”
這也是魔法通訊,特別是使用通訊卷軸的魔法通訊的最大弱點。信的內容是由魔法傳送,所以壓根無法通過筆跡、簽名、印章之類的東西驗證真假。如果能偷到約定好的暗號,那麼發送僞造的信息可謂輕而易舉。當然了,偷到約定好的暗號這個事情本身就是相當困難的事情,大部分情況下這都是不可能的。
但是,考慮到混沌軍團這一次顯露出來的影響力非同小可。別的不說,在鷹隼城,格魯尼的手段,教會的眼皮底下,混沌軍團還先來了一次“刺殺外國使節”(也就是貝勒爾)的表演,然後再上演了更加驚險的“刺殺女王”的戲碼,讓人大爲驚歎。要說這兩件事情混沌信徒們其實做得不壞,只差一點點,他們就要成功了。
要說混沌信徒滲透到了邊境領主身邊,弄到了約定好的暗號什麼的,倒也說得過去。巴蘭卡的顧慮並不是空穴來風。
艾修魯法特和貝勒爾都在仔細考慮着巴蘭卡的話,而巴蘭卡則在繼續尋找吃的。
“大將,您還沒吃早飯?”巴蘭卡終於得出了正確的結論。這個“大將”的稱呼是貝勒爾發明的。貝勒爾要麼稱艾修魯法特爲“伯爵閣下”,要麼就稱他爲“大將”。說起來,這個稱呼也許本身略微有點諷刺的意思,但是艾修魯法特卻並不反感。
“嗯,最近我胃口不佳。”艾修魯法特回答。
巴蘭卡的目光在艾修魯法特身上停留了一下——他倒是沒想太多,所以只是隨口問道。“僕人們在偷懶嗎?”
按照貴族的規矩,哪怕主人不想吃,食物也得準備好。這是兩便的買賣:假如主人突然來了食慾,那自然不必說;假如主人始終沒有食慾,那麼這份食物當然也不會浪費,它們會進入僕人們的肚子。
不過,這裡畢竟是紐斯特里亞城,不是艾修魯法特自己家。這裡的僕人其實都算是拉法的僕役。而傻瓜也看得出來,帕裡對於艾修魯法特並不感冒。這也是爲什麼巴蘭卡會想到這個念頭上去。
“不,我告誡過他們,我會去軍官的食堂吃飯。”艾修魯法特說道。食堂人來人往,換上一套普通的衣服,低調一點,別人很難認出他這個最高指揮官。這也是他早就想好的理由——自己不需要進食這事,還是不要讓人知道比較好。
“真是遺憾。”巴蘭卡說道。
如果有其他人在場,或許會覺得這個場面有點詭異。在這個看上去比較平靜的早上,沒有任何會議安排的情況下,聯軍的四位將領突然全部集中在這裡。而且他們還真的是沒有約定好的。
這隻能說紐斯特里亞城中的氣氛已經非常濃重了。上至高級軍官,下至底層士兵,都已經感覺到了戰爭的影子一天比一天靠近。
……
薩加斯坐在梳妝鏡前,一邊哼着歌一邊梳理着自己的頭髮。她並沒有穿着衣服——這也毫無意義,因爲房間裡確實只有她一個人。
輕微的魔法波動從房間的一角傳來。薩加斯不需要回頭就知道發生了什麼——那個奸奇的巫師又來督促了。雖然說能夠和別人保持聯絡是一件好事,但是奸奇的巫師肯定有所圖謀——他們不可能無事這麼殷勤。
鏡子裡,清楚的出現了一個散發着病態綠色光芒的虛影。
“你不該唱這種歌。”馬文用似乎是嘆氣的口吻說道。“有心人會察覺到的。你的身份會被拆穿……這種調子……這個國家裡的人……這些南方人可沒有這種曲調。”
“第一,房間裡只有我一個人,”薩加斯連頭也不回,平靜的回答道。“第二,你這麼冒出來,比我的曲子更能拆穿我的身份。”
“事情怎麼樣了?”
奸奇巫師一臉急切的樣子。如果說之前薩加斯只有七八成把握,那麼現在她卻已經可以百分百的相信,奸奇的信徒們絕對另有圖謀。而且應該是一個很大的陰謀。或許整個混沌軍團,血牙領主統帥下數萬將士,都已經被這個陰謀包括在內了。
“我想辦法讓帕裡去提出反對意見。現在我所能做的就只有這麼多了,至於成功不成功,我就不知道了。”薩加斯回答。她對着鏡子欣賞自己完美無瑕的,擺了好幾個姿勢。